当柔软的带着少女独有的淡香窜入鼻尖时，少年的眼泪都僵住，他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去，唯有粉红的耳尖暴露出自己的心事。


    小随栖眠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她于朦胧夜色中隐隐约约瞧见廊角回弯处，有抹人影正朝着这里走来。


    她顿时支棱起精神，再等到少年回过神来的时候，哪里还见到那个娇俏的宫装少女呢？


    -


    时间游弋的很快，是清晨中一盏茶的功夫，又或许是于初春收尾时柳条的舒展，青色荡漾，碧波万顷。


    自从那日回去之后，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云珍妃被人揭发私自在宫中供奉邪祟，举朝上下皆是哗然。


    云珍妃是随老将军的孙女，素有温柔婉约之美名。这污秽东西向来是被老祖宗所明令禁止的。


    如今东窗事发，皇帝震怒，当即就剥夺随云珍四妃之首的谥号。


    这波余威也随之蔓延牵扯到朝中随府上下，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生怕皇帝一个冷眼就能让乌纱帽不保。


    随府中，此时也是人心惶惶。尤其是主家的人他们不仅担心随云珍的生死，也忧愁现如今随府该如何在皇帝面前自处。


    小随栖眠虽然年岁不大，但也从自家爹爹娘亲兄长还有祖父神情中看出些不同寻常。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就去抓住大哥的袖子，将他拉到角落处，偷偷问：“阿兄，阿兄，为什么你和爹爹娘亲祖父还有叔叔伯伯都这样愁眉苦脸的呀？像阿眠一样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随影朝怜爱的摸了摸小妹的脑袋，温和的解释道：“阿眠，那是因为云珍表姐出事了，这一次让我们都很担心。”


    之所以没有选择隐瞒，那是因为小妹也是随府的一份子，有权利知道。


    “那云珍表姐现在怎么样呀？有没有事？云珍表姐会不会觉得难过，一个人就像阿眠一样因为吃不到糖糕就哭鼻子？”


    小随栖眠是真的很喜欢云珍表姐的，不仅是表姐对自己很好，也是因为爹爹娘亲说过，云珍表姐是为了随府众人入的皇宫，要尊敬表姐，爱护表姐。


    尽管不懂，但不妨碍她想要贴近表姐。


    随影朝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也没有再解释太多，轻轻拍了拍小随栖眠的肩膀，督促她赶紧去完成夫子留下的诗卷。


    闻言，小随栖眠粉嫩的小嘴就生无可恋的抿起。


    再后来，四月悄无声息的降临整个京城，也一同洗刷走之前的不平静。


    这一次，小随栖眠傻愣愣的站在府中灵堂处，向来满是朝气喜悦的眼瞳此刻盛满了泪水，她认识灵牌上刻的名讳。


    那是云珍表姐。


    府上的每个人都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忙的团团转，小随栖眠就这样随着父母祭拜守灵。


    她不懂什么是尔虞我诈，人心难测。


    只知道最温柔的表姐随云珍以后再也不能对着自己笑了。


    她很难过，一个人默默的望着夜空无边的月色，掉着眼泪，数着天上最明亮的星星，然后傻傻的弯起唇角。


    好像这样云珍表姐就一直陪伴着自己似的。


    又过了几日，时间似乎也没有冲淡满府的悲伤。


    小随栖眠原本是大堂处和大哥呆着，却突然被告知到庭院去接旨。


    阳光明亮的刺眼，小随栖眠与家人们一同跪在地上垂着脑袋。


    听着老太监声音尖寮的宣读完圣旨。


    入夜时，她来到了爹爹娘亲的院子。却在门外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哎，云珍是为了保全满府上下才选择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说到来，也是我们对不起云珍，要不是当年那件事，她也不会到如今都没办法释怀……”


    一同落下的还有爹爹重重的叹息声。


    娘亲也开口了，声音哽咽：“是啊，人心难测，云珍本就是温软性子，这么多年苦了她了”


    小随栖眠看不到屋内的场景。


    但是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爹爹娘亲的话浮现在记忆里，被一起牵扯的还有曾经一次次看到云珍姐姐的眉宇间说不出的忧愁。


    她曾好奇的问表姐，为什么总喜欢盘着手腕上的菩提佛珠？


    云珍表姐回答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说是因为佛珠能安息人的灵魂。


    -


    四月中旬，浴佛节的热闹过去。


    小随栖眠便奉圣旨进宫称为昭平公主的伴读。


    圣旨是那次老太监一同宣读的，大概是为了补偿随府。


    因为她曾看见因为那明黄的圣旨，兄长红着眼锤着柱子。自言自语，语气里饱含痛意讽刺。


    说云珍表姐是在见了皇帝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最后她选择一条白绫自缢而死。皇帝最后没有追究，反而还像是因为愧疚补偿了随府许多。


    进宫伴读的日子很无聊，昭平公主倒是很活泼可爱，但是小随栖眠总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她觉得这四方红墙就像是束缚的大网，将人牢牢的禁锢。


    亦如云珍表姐。


    这日，小随栖眠一个人坐在秋千上，脚尖百无聊赖的惦着草地，看着不远处振动翅膀的白蝴蝶。


    就在寂静之际，鹅卵石道路外侧走来两位作皇子打扮的少年。


    纪玉漾停住脚步，他转头对身旁的纪洵舟说：“六哥你先去吧，我还有事等会儿再来与你汇合。”


    闻言，纪洵舟也没说什么，轻轻点点头，只是余光多在前面秋千上的少女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秋千晃啊晃，却始终没有摇摆起来。


    忽而，随栖眠感受到头顶处照射下一片人影，徐徐的洒在漾开的裙角上。


    紧接着就是身下秋千的摇曳。


    随栖眠一下子回神，扭过头，就见着那个温润的熟悉少年。


    她的唇角漾开，眉眼弯弯。“是你呀，玉漾哥哥。”


    纪玉漾也在秋千空出的位置坐下，他侧过头，像是闲聊般的问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说到这里，她原本有些笑意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愁绪。


    没有回答这句话，随栖眠丧气的垂下脑袋，“玉漾哥哥，你说这皇宫真的好吗？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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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人人都想要入宫。”


    “不好，它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深渊，也是牢笼。所以小阿眠你是因为这件事才闷闷不乐的吗？”纪玉漾从秋千上下来，半蹲在她的面前，仰起脸，认真的说。


    “既然不好，那为什么要送表姐入宫呢？一点都不好。”


    纪玉漾看见自己手背上随着丝丝阳光而泛着晶莹的泪珠，他抿了抿唇，抬手一点一点擦干净少女的泪意。


    温柔的安抚。“小阿眠，我能明白，你知道吗？我的母妃也是这样没得。”


    煦色韶光，和风容与把随风飘荡的红秋千照的锃亮。


    声音徐徐，两个小人儿肩抵着肩，一同沐浴在温暖下。


    -


    宫中的老夫子总爱留着虚白的胡须，严肃刻板守旧，课业繁多冗杂。


    “玉漾哥哥，我写不完了，我的手好疼啊。”说着，还将手心摊开在他面前。


    纪玉漾瞧着，确实是红了一片，他眉头微微皱起，便提起毛笔替她写完了剩下的抄写。


    宣纸上，两人的字迹一同落在上面。


    岁月总是溜的很快，


    今日，宫中来了一位声名远扬的丹青手，他在宫道旁看见纪玉漾和随栖眠时就走不动道了。


    硬是要为他们画上两幅丹青才肯罢休。


    画中少女袅袅婷婷，亦如初见般那样侨丽。少年如琢如磨，陌上人如玉。


    这两幅画自然是被纪玉漾收起来保存，美名其曰是因为想要拿回去收藏。


    珠流璧转，天地长久。


    宫殿中的梨花树都不知换了几次雪白。


    马场上，女子红衣似火，策马而来，灿若春华。艳色入眼，瞳色摇浪。


    纪玉漾身下一匹白马紧随在旁，不经意间流淌出的玉骨清秀，逶迤夺人。


    两人视线对上，皆是勾唇一笑。


    仿佛宫中相依偎的少年少女还在昨日。


    “玉漾公子，这名字倒是和你很配。”随栖眠明艳的脸上沾了些薄汗，却显得整个人更加生动。她打趣道。


    纪玉漾神情未变，他在她的面前向来是真切的。“都是世人虚言而已，倒是阿眠你的及笄礼快要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随栖眠“吁”了一声，马蹄高高抬起，她利落的翻身下马，侧过头对着也已经下来的纪玉漾说：“及笄礼？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至于礼物吗？”她眼睛格外有神采。“我想吃你做的梨花糕。”


    纪玉漾被逗笑了，他似是有些无奈，”梨花糕什么时候都能吃到，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那不一样。”她没有去看身旁的男子，声音浅浅的。


    “诶，那不是你六哥吗？”随栖眠抬了抬下巴示意。


    话音刚落，纪洵舟便大步走到两人面前。


    “六哥，你怎么来了？难道有事发生？”


    随栖眠也大大方方的唤了一声六哥。


    纪洵舟先是轻轻“嗯”了一下，以此算作回应她。再开口对纪玉漾说：“确实是有事”忽而他的话头一转，“不过，没事难道我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