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分解

作品:《杀疯!真千金横冲直撞整顿豪门!

    “你,活到现在所能确定的,这辈子必须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报仇。”


    “除了报仇呢?”


    “没有了。”


    “……你的鲸鱼,你的大海,你的船呢?”


    “没有了。”


    星飞董事长办公室的休息室偶尔会变成临时打造的心理疏导室。


    风从稍稍打开的窗缝外艰难地吹进来。


    天才的心理学专家看着正在半醒半睡中的男人,摇了摇头,转头又点燃一根香。


    青雾在昏暗的室内袅绕,熟悉的气息里,他听到一个隐约耳熟的女声。


    “可是,比起报仇,妈妈更愿意你过得幸福,难道你忍心让妈妈死不瞑目吗?”


    “可是……”他闭着眼,没有表情,毫不激动,语调也平静,“你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已经死掉的你,是看不到还活着的我的。”


    “所以,没关系。”


    ·


    所有人都知道,温家母子在七年前出了车祸,作为豪门传奇的池弯刀当场死亡,她天之骄子的儿子以濒死状态被送进医院急救,昏迷后醒来,第一件事却割腕自杀,后来被他爷爷扇了一巴掌才清醒过来,放弃了寻死。


    可没有人知道,温璨从未寻过死。


    他不是那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悲剧就去死的人。


    相反,他由他母亲培养出了极坚韧的灵魂,他是那种会被暴风雨锻炼得更加茂盛的树。


    他记得他妈妈临时猛打的方向盘,记得她望向自己的最后一眼,记得她的爱。


    所以,他只会为了这些而更加好好的、肆意的活下去,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尽量拥有璀璨的,死后去见他妈也不会羞愧的人生。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他妈妈真的是意外死亡。


    因为人无法去憎恨命运。


    天要让你倒霉,你能做的只有咒骂老天和自认倒霉,收拾收拾烂摊子还得继续往前走。


    可,他妈妈不是。


    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在他“被”寻死的时候。


    ·


    躺在病床上,每天睁眼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意识里全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氧气罩上不断弥漫又消散的白雾。


    耳边偶尔接收到消息,全是护士们啧啧有味的同情,和来去的家人的叹息。


    他在这样的浮浮沉沉中挨过了很久很久,然后被手腕上迟钝传来的痛觉惊醒。


    少年在病床上睁开眼,用叫人察觉不到的弧度轻飘飘地侧头。


    窗外是晴朗的春天。


    而他的手腕上全是血。


    那个拖着他的手,用刀刃小心翼翼割开他皮肉的人,长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抬眼看向他,惊慌与震惊杂糅成恐惧的表情,刀刃噼啪掉落在地,人也往后坐倒了,但温璨只是轻轻瞟过,便闭上了眼睛,任由人怎么呼喊都不再睁开。


    就像一次稀松平常的无意识梦游。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从这个瞬间彻底清醒的。


    “阿璨?阿璨?阿璨醒醒,阿璨?”


    ……


    咚的一声。


    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声音。


    石头砸进冰冷的海水里,距离天光越来越远,直至沉入漆黑一片的深渊。


    他的心脏在那一声声熟悉的、亲近的、甚至充满爱的呼唤里,越来越清楚地感知到水底到底有多冷。


    冷得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直到再次被送进急救室。


    ·


    他不是从一开始就忘了一切。


    他是从那一天开始,才无知无觉的启动了大脑里的自保机制,把他记得的有关车祸的画面,全部忘了个一干二净。


    因为在手腕被割开,看到那张脸之前,母亲的死亡对他来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而他是幸存者。


    幸存者就应该好好活下去。


    可在那之后,母亲的死变成了一把高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然后剑很快就落下来了。


    从他的头颅,一直刺穿心脏,刺穿脊骨,彻底地摧毁了他。


    而等到他出院暗中调查,才发现自己在医院昏沉的这段时间,才是找到证据的最佳时机。


    可他全部错过了。


    温家,温氏集团,多么了不起的家族,多么熠熠生辉的商业帝国,在无人怀疑的情况下,要彻底消除证据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易如反掌。


    车被送去了废车场彻底拆解,有用的重新包装卖出去,没用部分焚烧或压瘪成废铁。


    那天本该跟他们一起的司机因为温荣的迁怒而被辞退,连同家人一起早就出国隐匿于人海之中。


    至于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回到车祸现场,看到的是干干净净的地面,和脑海里混乱故障充满火焰的记忆。


    他秘密找到曾经和母亲有过渊源的心理医生,一边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一边以此作为未来漫长作战的训练营。


    “我要报仇。”


    在给池弯刀扫墓时,目送温荣痛不欲生的被人扶着离去后,彼时还年少的温璨转头对着墓碑上那张照片轻轻的说。


    “我要把他送上天堂,然后再把他的天堂变成地狱。”


    “我要给他一切他想要的,然后在他最荣光最耀眼的时候‘杀死’他。”


    “不管你同不同意。”


    少年戴上墨镜,在初夏的太阳里畏光一样地戴上了帽子,惨白的肌肤上嘴唇如血。


    “我已经决定了。”


    ·


    第二次车祸带来的残废是个绝佳的新起点。


    被温璨死死压了七年的中年人,终于找到了崛起的机会。


    儿子的残疾和颓废会让他一点点褪去警惕,而长久憋屈带来的痛苦和自卑会让他快速膨胀、不断膨胀,直到彻底爆炸——带着整个温家、整个温氏集团一起爆炸。


    温璨原本只打算在这场爆炸发生的时候从轮椅上站起来,接下来进入观赏时间。


    他原本,是这样计划的。


    可他什么都忘了。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所觉。


    ·


    滴答、滴答……


    鲜艳的血从狰狞的伤口里涌出,沿着雪亮的刀刃、沿着苍白的皮肤,如溪流般流淌,汇聚,然后不断砸在锃亮的地板上。


    叶空的视线沿着那只手,一直往上,直至隔着面具对上那双同样怔怔盯着她的眼睛。


    “……”


    或者是她短暂的切断了听觉,在一片死寂中,她缓缓低头向下,看到了那双站立着的,修长笔直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