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渊并不在意张辽和高顺眼下是否绝对忠诚，因为他坚信，在大势面前，个人是渺小的。


    “好，尔等厮杀辛苦，暂且下去歇息吧！”


    李渊面带微笑，轻轻挥动右手示意道。


    “诺！”


    张辽和高顺等人齐声应道，再次抱拳施礼之后，缓缓起身，然后转身离去。


    此刻，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大地，四周一片漆黑。


    然而，远处的左邑城却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


    李渊静静地伫立原地，双眼凝视着那座被火焰吞噬的城池，面容毫无表情，宛如一尊雕塑。


    旁人无法从他的神情中揣测到丝毫内心所想，更无人胆敢轻易上前打扰这位沉思中的将军。


    城墙内外，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城外，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而城内，则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与绝望的呼号声，声声入耳，令人心碎。


    这便是战争的残酷所在，无论胜败如何，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无辜百姓。


    李渊就这样默默地注视了许久，直到那城中的火势渐渐减弱，喧嚣之声逐渐平息，他才缓缓转过身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军帐。


    进入营帐后，他一言不发，解去身上厚重的铠甲，躺倒在床榻之上，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李渊便在数名亲卫的协助下迅速穿戴好战甲，精神抖擞地步出营帐。


    望着那城门大开、毫无防备的左邑城，李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与果断。


    他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地高声下达着命令：“传我军令，所有战兵迅速入城，务必将昨日进城之兵卒全部驱赶到城外大营！再派遣一万名民夫前来清扫战场，并对各项物资和人员伤亡情况进行详细的统计与归纳！”


    回想起昨夜的那场混战，李渊不禁眉头紧皱。当时场面实在太过混乱不堪，就连身经百战的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失控。


    由于夜色如墨般漆黑，手下众多士卒又普遍患上了夜盲症，这使得李渊根本不敢轻易采取大规模的行动。


    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引发全军的动荡不安。


    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李渊决定以不变应万变，静待天明。


    毕竟，只有等到天亮时分，光线充足，他才能更好地掌控全局，一展自己的军事才能。


    随着李渊的一声令下，战兵们纷纷匆匆用过早已准备好的早膳。


    待得天色渐亮之际，两万雄赳赳气昂昂的战兵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他们个个携枪代棒，士气高昂，冲进左邑将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的骚乱，开始镇压。


    而那些昨日趁着夜色冲进城里肆意烧杀抢掠的士卒们，此时见到大队战兵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手忙脚乱地赶紧将原本散乱披挂在身上的衣物胡乱整理一番，然后慌慌张张地拿起各自的武器以及昨晚从百姓家中劫掠来的财物，争先恐后地朝着城外狂奔而去。


    一时间，整个城内鸡飞狗跳，呼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场景，众多辅兵们早已习以为常。


    他们纷纷顺从地交出自己一半的财物，然后有序地回到营地去点名应卯。


    整个过程显得有条不紊，仿佛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一样。


    李渊则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登上了左邑城的城门楼。


    他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光扫视着四周。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中不禁一沉，只见目之所及之处，到处都残留着战争残酷的痕迹。


    那滚滚升腾的黑烟，宛如恶魔的呼吸一般笼罩在空中；地面上干涸的鲜血，凝结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斑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而横七竖八倒卧着的一具具尸体，则更是触目惊心。


    李渊面色凝重地走到一张破旧的木椅前，缓缓坐了下来。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军中负责统计的文吏前来汇报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西斜，一直持续到了午后时分。


    终于，钟繇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份刚刚整理好的数据报告。


    他快步走到李渊身前，恭恭敬敬地将报告放在了案几之上，并轻声说道：“大将军，此次作战的相关统计结果出来了。辅兵方面，共计死亡三千七百六十一人，受伤者多达三千二百一十二人！”


    说罢，钟繇便垂手而立，等候李渊的指示。


    李渊听后眉头紧紧皱起，满脸皆是忧虑之色。他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次的伤亡竟然会如此之大……”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拿起那份报告，仔细地审视起来。


    站在一旁的钟繇听到李渊的话语，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立在原地。


    李渊此次派出了足足两万之多的辅兵，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战斗下来，竟有六七千名士兵伤亡倒地。


    然而，这还并非全部，因为那些被当作战争耗材的民夫尚未计算在内。


    若是将他们也算进来，那么李渊在左邑城前所遭受的损失，起码超过了两万余人。


    这般惨烈的战况，简直可以与他之前在河北同皇甫嵩交战时相媲美了。


    “城中如今情况怎样？”


    李渊连头都未曾抬起一下，便直接开口询问道。


    听到这话，钟繇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今早所见到的那一幕幕惨状，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寒意。


    “回主公，城中的房屋几乎已尽皆被毁，百姓更是十不存一啊！”


    钟繇赶忙如实禀报。


    “嗯！”


    李渊仅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但就是这样简单而冷淡的反应，却愈发让钟繇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沉默片刻之后，李渊再次开口问道：“接下来对于攻打安邑，你可有什么想法或策略？”


    他依旧保持着头也不抬的姿势，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眼前的案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