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沉默中，小扶疏刺刺不休地指责灼春司劫时设置的剧情让人痛苦、无法抽离、无心生活，絮絮聒聒地将灼春骂了个狗血喷头。


    只可惜……在场诸位全部没有体验过灼春的司劫，所以不明白他苍白叙述的劫难有多让人难以忍受，都认为这是犯错者特有的推卸责任。


    “……夏掌刑，你觉得呢？”林鸿问。


    “……”夏至凛缓缓开口，“尽管我非仙者，未进入过轮回镜，但我认为，无论在镜中历经多少磨难，都不应该将执念带入现生，不该给他人造成伤害。”


    小扶疏怒骂：“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没经历过，所以才能说得那么轻松！你知道我有多痛——”


    “不论多痛苦，那是你自己的，不该对外发泄牵连他人。”夏至凛冷眼以待，“世上苦命人千千万，若人人均以此为由行恶事害他人，这世界早荒芜了。遭逢不幸的确叫人同情，不该苛责许多，但你自己应当有数，伤害自己尚可以谅解，而为人底线，至少不当伤害他人。”


    灼春匆匆赶到主殿，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揪住正在哼着小调扫瓜子皮的百捷，问具体情况。


    百捷：“吔，都散场了你才来？索性别来了呗。”


    灼春嗔怪地给她一手肘：“啧！你也不待见我么！我这不是司劫正到关键时候脱不开身嘛！”


    “嘁，你时时刻刻都关键。”


    “喂！”


    “好嘛，我是说，反正都那么迟了，索性别来，再等会儿理事堂就该广而告之了，回头你直接看公告就行！”


    灼春担心：“到底怎么了？我听说我家情理所遭窃了？诶，我那边俩孩子没事吧？受伤了没？吓着了没？丢什么东西了？”


    “……”


    百捷烦恼地挠挠头，嘟囔：“就说让你看告示了吧，这事内情太复杂，三言两语我还不知道咋说……总之就是，没有人员伤亡，小扶疏认罪伏法被陆珈她们押回慎刑殿坐牢了。”


    “啊？”灼春没懂其中的逻辑。


    所以行窃者是小扶疏？他居然认罪了？还审判坐牢了？


    百捷猛一拍脑袋，叹：“还好你没来，否则你和小扶疏估计得吵很久！现在好了，夏至凛帮你把小扶疏的诘难堵回去了！”


    “啊？？”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了？自己不是受害者吗？


    “唔……反正我也不好说……哦对了！夏掌刑还在附近安抚苦主呢，你直接问她去吧！”百捷推托说。


    灼春：“……？”


    等会儿……苦主不该是她情理所吗？


    百捷领着她找到正在角落和童寻千说话的夏至凛。


    “……这是小扶疏的罚银五百两，掌舵的意思就是当作你的赔偿。我知道对于受害者来说这点钱远远不够，但你还是先拿着，如果后续小扶疏还能罚款，我们会联系你的。”


    走近了听见夏至凛的声音，灼春感叹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温柔的语调。


    百捷表示——


    哈？温柔？这不还是那个平静得跟死了八百年一般的语气吗？


    灼春兴冲冲地跳出来：“罚款？还有罚款？夏掌刑，我们情理所也是受害者，罚款怎么不分我们啊？”


    夏至凛半侧头：“情理所的维修归理事堂管，维修金问金钱殿报。”


    百捷：！


    她听出来了！确实语气有不同哎！这么一比较，夏至凛和她们说话是死了八百年的语气，跟童寻千讲话则是死了六百年的语气呢！


    灼春失落地哦了一声。


    意思就是罚款没份呗。


    夏至凛回头继续与童寻千讲话。


    夏至凛：“掌舵交代我的，我已经说完了，希望你不要对我们相睦会失望。”


    童寻千莞尔一笑：“不会！我知道这次是例外！相睦会的大家都是为我们老百姓着想的好人，不会失望的！真要论，我也是靠着相睦会施援手才活下来的，怀疑施害者个人的品性也不会怀疑相睦会的目的！”


    童寻千又说：“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夏至凛喊住她，斟酌道，“虽然你说自己神经粗，不记得梦里发生的事，但是造梦法术或许在你没注意的地方产生了影响。如果你同意，我想我可以帮你清除造梦留下的痕迹。”


    夏至凛不提，童寻千自己都忘了还有这回事。小扶疏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改造了她的梦境，现在想想她都有点膈应，担心自己真会发生什么改变。正巧夏至凛主动提出帮助，她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夏至凛以自己惯用的法器一尺棰为媒介，为童寻千解除小扶疏的法术影响。


    法术完成后童寻千便向她们告别，接着灼春就和夏至凛聊起了案情。经过对方的叙述，灼春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倒还好，觉得以小扶疏的性格做出这事还算意料中。她想的更多的是，等之后鸣桐出来得知自己错过了这么个惊天大瓜，应该会捶胸顿足抱憾不已吧？


    同时，再听一遍经过，百捷对那个“睡前故事”的好奇心又起来了，问夏至凛有没有调查过内容。


    “那个啊，我拜托童小姐誊抄了一份给我们留底，但是——你！”


    夏至凛才拿出薄薄的一本册子，百捷就趁其不备抢了过去。


    “……”夏至凛提醒，“我话说在前头，打开这本册子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百捷不以为意：“不就一个故事，能有啥后果！”


    “你等……”


    灼春忽地意识到什么，正要阻拦，忽地一记天雷砸下，刚看了两行字的百捷被劈得身形不稳打趔趄，晕晕乎乎地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是小扶疏渡劫的经历，天道不让外泄。”灼春无奈。


    夏至凛颔首：“正是。我们的人想多次想阅读都被天道惩罚了，所以用术法誊抄一份不过是作为证据留底，目前尚无人可知晓其中的内容——你！”


    夏至凛刚说了看不得，灼春夹起册子就毫无顾忌地看起来。面对夏至凛“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听人话”的表情，她骄傲地称自己是小扶疏的司劫者，所以有知晓特权。


    灼春一目十行地看完，惊讶小扶疏胆子大。


    “一点变动都没有，十足就是小扶疏眼中的对方视角的经历！”


    “……”夏至凛评价道，“挺绕的。”


    灼春困惑：“不是，这故事童小姐一凡人能看得了？天雷不劈——啊对，她是没修炼的凡人，挨不住……啊不对，她是凡人天道就不罚了？”


    夏至凛：“非也。据童小姐说，每次她念睡前故事，小扶疏都会被雷劈，直到劈晕。”


    “这童小姐够厉害啊，亲眼看见眼前人被雷劈还还不惊慌失措？”


    “不，童小姐说她以为是仙者特有的助眠仪式，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个人喜好。”


    “……喔，海纳百川，厉害……”


    夏至凛与灼春她们聊了一会儿便告辞回慎刑殿处理公务。


    百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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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雷劈后还在恢复，突然接到兼职缺人的信息，立马抖擞精神冲过去应聘。灼春问她是不是很缺钱，百捷回答：“我缺的是钱吗？还不是龙缨那家伙！自私鬼！不给人留个活！光知道吃独食！我都快闲成蘑菇培养基了！——我不跟你说了，兼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龙缨截走，我得赶快……”


    灼春并不理解百捷积极的精神。


    清闲点不好吗？她这辈子求的就是一个清闲，她现在这么忙碌为的也是之后的清闲。


    不理解百捷，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她也有一个这么积极的同事就好了，那她就可以每日悠哉悠哉，喝着小茶四处瞎溜达，多妙啊～


    灼春想着自己出都出来了，干脆在外头多待一会儿，情理所出了这事，她最好还是回去看看，顺便关注关注下属的心理状态，当一个合格的上司。


    然而当她回到情理所，她发现自己成了那个最需要关注心理状态的人。


    “夭寿了！不是说小扶疏是来伪造文书的吗？干嘛把我这砸成这样！？泄愤吗！？有没有良心，有没有道义，有没有谱啊！！”


    正在收拾满地狼藉的麻惠良：“那个……其实这些是百捷老师不小心……”


    “……造孽啊我怎么摊上这么个朋友……怪不得她妈烦她呢。”


    抱怨归抱怨，灼春还是撸起袖子和她们一起收拾残局，需要补充修理的东西各列清单，该找哪个部门讨就找哪个部门讨。


    灼春揉着酸疼的脖子，看着需要向金钱殿和藏宝殿递交的清单，忽地想起自己与那俩殿顶头上司的恩怨了。


    ……风水轮流转了这不是。


    凤脊那头暂且不提，一时半会儿和解不了。吉吾那边……距离上次两人见面过了不少日子，吉吾寂心期似乎的确快过了，听说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或许真的很紧张？


    灼春觉得自己这么大剌剌地去问她要修理费，免不了遭罪，不如先卖个乖示好？反正凤脊那边也得去，索性连办公用品带轮回镜一齐拿了！


    只是怎么让那家伙乖乖听话呢？


    唔……


    灼春思索着凤脊的弱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她在轮回镜里的表现，那时候自己为了找能让她心神波动的劫数可费了不少心思呢，啧，这人还白眼狼不领情！


    ——哦？


    灼春隐约摸到了拿捏凤脊的思路。


    “小程，你拿着这张单子去藏宝殿找凤脊，务必把东西拿来——还有轮回镜，也借个一面来。”灼春使唤着程冰津跑腿。


    程冰津接过单子看了一轮，听说是去藏宝殿找凤脊，高高兴兴地就蹦跶着去了。


    她不负使命，在短短两个时辰后，带着轮回镜及其他零零散散的物件回来。


    她这样顺利从凤脊那儿满载而归，让藏宝殿的执司们都目瞪口呆，连凤脊本人都感到世界观被刷新。据说那天之后，程冰津就被藏宝殿执司私下供起来，奉为神明，每次要找凤脊通过什么事，都会先拜拜程冰津，而后再去找。


    至于效果么……就无从得知了。


    经过此事，凤脊对灼春的嫌恶得到了质的提升。


    但是，灼春才不在乎。


    打她？她有百捷。


    工作使绊子？她有小程。


    同归于尽？当老大真是干吃饭的？


    凤脊最多阴暗地扎小人，除此之外对她构不成任何影响，何惧之有？


    嘿嘿，掌握拿捏对方的窍门后，工作变得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