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次家庭会议，成员：皮富贵、巫白、老四、满脸无辜的小灯灯和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白止语。


    ——从来没这么齐过。


    老四不爽的扭曲在椅子上，他肢体像是刚驯服般，搭着一条腿，扭着一条腿，似乎早已忘记人是怎么坐的，歪歪扭扭的倾斜着一边肩膀，半倚靠在椅子上。


    小灯灯坐在椅子上，嗦着糖果，好奇的看看哥哥扭曲的坐姿，悄悄凑到耳边轻声问：“哥哥哇，你不痛痛咩？”


    他拍拍四哥扭曲的那条腿上，那条腿绕着另一条腿拧麻花似的缠了几圈。


    被提醒了，四哥低头看看腿，再低头看看众人，不情不愿的把腿摆正，再托着肩膀搭好。


    小灯灯“哇呜”一声，震惊的张大嘴巴，高高兴兴的拍手，双手巴巴的拍在四哥的脸上，他眉眼弯弯似月牙，白净的小脸满是醉人的甜笑，可爱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给哥哥暖暖。”他整个人都快钻进四哥怀里了。


    皮富贵咳嗽一声，说出今天的会议主题：小崽崽上幼儿园。


    幼儿园是什么？现在人类社会大卷特卷，学历贬值的快，别说小学、初中，高中现在都一抓一大把，所谓人人有学上，人人有知识。


    要想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就需要获得竞争优势，那就是——


    “技术！”


    “文凭！”


    皮富贵和巫白同时震声回答，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认同。


    巫白端起来了，他装模作样的扇了扇并不存在的扇子，巧言令色道。


    “二房兄不懂，现在社会上，有一门手艺可比学历重要的多，我走南闯北多年，靠的就是核心手艺。读书也不一定有用，还得是有一门技术，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大学生找我算事业？”


    皮富贵冷笑，抱着胳膊凶戾的扬了扬眉：“你也说是大学生，人家大学生可以穿西装戴领结出入高档写字楼坐办公室，你个九漏鱼只配在冬冷夏热四面通风的桥洞摆摊！”


    “噗嗤”巫白捂住心口，感觉自己中了一箭。


    “哥哥，九漏鱼是什么哇？”两个哥哥争执，小灯灯歪歪脑袋，好奇的凑到四哥耳边，小小声问。


    他满脸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未被知识侵染过的纯真，唇角一弯，和满脸空白的四哥对视。


    四哥被问住了，他忍不住抖腿左顾右盼：“呃、是什么鱼吧？”


    “对吧，白止语？”他毫不见外的弯下脑袋，钻进桌下。


    突然与人面对面的白止语就像是藏在深闺被惊扰的黄花大闺女，他嘴巴张了张，尖叫声卡在喉咙里。


    桌下那一方安安静静的小世界钻进一个小孩子，小灯灯个子小，呲溜一下就从椅子上钻下去了。


    他钻进哥哥怀里，好奇的扬起小脸：“哥哥哇，是鱼鱼咩？”


    白止语把小灯灯扒拉到自己腿上，他很惊悚的看着只有一个脑袋探进来的老四，又怂又很无语的说。


    “灯灯，九漏鱼，是九年义务漏网之鱼，是没读过书的意思。”


    不是真鱼啦。


    灯灯“欸”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可是灯灯不是鱼鱼。”


    “得了吧，小漏鱼。”就在这时，另一边也钻进一个脑袋。


    皮富贵很不爽的盘腿坐在地上，他掐了掐灯灯的腮帮子，在灯灯抗议的目光下，单手掐住两边，把小崽崽的嘴巴捏住。


    小灯灯嘟着嘴巴，不高兴的摇头晃脑，挥舞着胳膊“嗯嗯啊啊”的抗议。


    他小脚在白止语腿上踩来踩去，不停的踮脚试图挣扎开哥哥的手指，不断的摇头晃脑，好几次差点磕到脑袋。


    皮富贵也跟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手，手下一用力，手掌顺着小崽崽圆圆的下巴绕到颈后，一把掐住命运的脉搏。


    虽然白止语才是大房东，才是房主，但很显然，这个家里，皮富贵才是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一手一个，跟拎小动物似的，把钻到桌子底下的白止语和小灯灯都拎了出来，一起放在了凳子上。


    白止语突然从安全地钻到了人前，天那么亮，人那么多，他深吸一口气，面色更加苍白。


    皮富贵先恐吓：“你敢背过气去试试？”


    白止语：……


    瑟瑟发抖。


    “很好，人齐了。”皮富贵满意点头，一胳膊把灯灯捞过来。


    灯灯原本是坐在哥哥腿上的，只感觉后颈一紧，整个人悬空，像是一只突然被提溜起来的小猫崽，耸拉着四肢，从哥哥怀里换到了二哥怀里。


    他已经很习惯了，落下后自己扭扭屁股，选了个舒服的位置，扬起脑袋奶声奶气的问：“哥哥找灯灯咩？”


    “当然是治一治你这个九漏鱼。”皮富贵毫不客气的掐了把他的小脸。


    好痛的！


    小灯灯眼泪汪汪的捂住脸，郁闷的扁扁嘴巴，怕哥哥掐，匆匆忙忙的把另一边腮帮子也给捂住了。


    他小手傻乎乎的捂在腮帮子两边，黑亮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在几个哥哥身上转动。


    分别有“觉得学历很重要的学历派”皮富贵和白止语，“觉得只要学一门核心竞争技术派”巫白和“阿巴阿巴阴暗爬行派”四哥。


    哥哥们经过一阵激烈讨论，最终东风压倒西风。


    巫白惨败。


    他捂着胸口，十分不甘：“这年头，学历真的这么重要吗？”


    皮富贵：“不用考试免费要你读大学你去读吗？”


    巫白不假思索狂喜：“还有这好事！”


    KO——


    白止语语气慢吞吞的，怂怂的巴住桌沿，一会没看见，整个人就像是半融化般差点又要钻到地上去了。


    这个出门都恨不得走下水道的，在读书这件事勇敢发言。


    “人类社会核心竞争力就是读书，这么多年了，人都是这个样子。”


    几千年了，人类还是这个死样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包括现在，没上过小学的就是文盲，没读过初中的就是九漏鱼，没上过高中的似乎就低人一等。


    老中人对学历的追求可见一斑。


    然而全屋子凑一凑，别说小学初中了，幼儿园学历都凑不出来。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的灯灯左看看右看看，捂着腮帮子好奇的扬起脑袋。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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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有学历咩？”


    皮富贵恶声恶气的：“闭嘴！”


    他抬起手，小灯灯很有先见之明的捂紧腮帮子，自以为这样哥哥就下不了手了，他傻乎乎的咧开嘴，摇头晃脑的似乎非常得意。


    直到，两根手指夹了他的小鼻子一下。


    小灯灯呆呆的，立刻不可置信的皱起小鼻子，捂捂鼻子，再捂捂脸，小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别说皮富贵没有学历了，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白止语捡回来的。


    当年国家搞什么人口普查，白止语才给三个上了户口，要不全家还都是黑户呢。


    白止语是学历最高的，巫白以前读过几年私塾，但现在全忘干净了。


    学历还是很重要的，在现在社会，可能有学历也不行，但是没学历是万万不行。


    有学历还能找坐办公室一个月吹着空调一个月几千块，各种福利，没学历连这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哥哥们讨论一阵。


    最终皮富贵一锤定音：“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最重要的是，全家没一个想吃读书苦的。


    读书？读书就有吃不完的苦。


    他们满腔慈爱，抚摸过灯灯的小脑袋，一脸怜悯：“以后灯灯就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了。”


    灯灯寒毛一竖，莫名的抖了抖。


    啊，灯灯突然冷冷的。


    小灯灯抱着胳膊，眨巴眨巴大眼睛，他的小手还贴在脸上，每一个哥哥摸摸头，他犹犹豫豫的踮起脚尖，努力的坤直身体，小手在空中挥了挥。


    哥哥们配合着弯下腰，小手在他们脸上贴了贴，灯灯弯起眉眼，美滋滋的摇头摆脑。


    “哥哥暖暖。”


    灯灯的小手软乎乎的，小孩子像是没有骨头般，哪里都很软，软软的拍在哥哥们脸上，似乎还带着热意。


    “暖暖就不冷了。”灯灯小嘴嘀咕着，踮起脚尖，巴巴的贴在哥哥脸上，暖烘烘的眯起眼睛，蹭来蹭去。


    他摇摇晃晃的，扑进哥哥的怀里，小脑袋可劲的蹭了又蹭。


    像是只纯然无害的小猫崽。


    白止语抱着灯灯，可怜的呜咽一声：“灯灯——”


    可怜的灯灯，马上就要去读书了。


    读书之前，最重要的是去哪里读。


    一屋子人没一个知道要去哪里找学校的，他们只听说一些关于教育的标语和传闻，白止语更是表示，砸锅卖铁都要供灯灯读书。


    直到皮富贵问了一圈幼儿园。


    他简直像是被偷盗珠宝的恶龙暴跳如雷、痛心疾首，怒气冲冲的把宣传册一把拍在桌上，活像是有人在挖他的肉！


    “一个学期四五千，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皮富贵之前小学门口摆摊时隐约听说九年义务教育不要钱，一个学期交一两百的书本费就行。


    一两百那还是供的起的。


    没想到幼儿园这么贵！


    幼儿园也振振有词说：读了幼儿园，按照学籍可以分配去附近的小学，这里一圈一直都是这个价，你不懂不要乱说。


    皮富贵愤而大骂：“这个书，不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