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天罗地网

作品:《清冷权臣为妖妃折节

    山峦低矮,山与水之间疏影横斜,一叶小舟缓缓泊岸。


    两人一狗从舟上跳下来,李瀛回望身后,一江月色平阔,星水摇曳,看不见官船的影子。


    她望了一眼,收回视线,与青俪合力将小舟推入树荫里,酥酪晃着尾巴,伸出爪子帮忙推舟。


    掩好小舟后,李瀛撕下带血的裙摆,揉成一团,叫酥酪刨了个坑,埋进地里。


    天上落下小雪,一片片的软白,蕴着薄薄寒气,很快便将地上痕迹尽数掩埋。


    明月高悬,安静地照着穿梭在密林中的身影,酥酪在前面带路,李瀛和青俪走在后面。


    远处渐渐浮现出屋舍高矮不一的轮廓,阡陌纵横,角檐低垂,村庄里遥遥传来梆子声。


    李瀛和青俪对视一眼,沿着山径走了过去,不远处一点渔火晃动,似有人提着明灯缓缓走来。


    眼下避无可避,只能看着那人走到眼前,身形清癯,穿着青葛衣,提着渔灯,是一张极熟悉的面孔——


    是沈谙之。


    见到她们,他显然也很惊讶,眼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娘娘,青娘子,你们……”沈谙之问到一半,欲言又止,带着她们朝村庄走去。


    雪下得大了些,月色隐退,整座村庄如同匍匐在地的巨兽,安静地蛰伏在黑夜中。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青俪忍不住问他:“沈郎君,你为何会在此处?”


    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沈谙之提灯的手微颤,声音却很平静:“建平二年我去到陇西潼关,见了父母高堂,辞了官来到此处种田,闲云野鹤,自有一番意趣。”


    他既然这样说了,青俪也就不再问,安静地跟着他往前走。


    一路沉默,沈谙之没有再问她们为何出现此处,也不问李瀛身上浓烈的血气从何而来,提着灯,径自走到一处宅院前面,柴扉深掩。


    “若是二位不弃,不妨暂住小院。”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言辞恭敬,带着疏离。


    像是想触碰,又不敢,对暗处什么东西畏惧不已,只能敬而远之。


    一直安静不动的酥酪骤然朝来时的方向叫了几声:“旺旺旺!”


    李瀛回眸朝来路望去,山径里草木葳蕤,弯弯曲曲的虬枝层层虚掩,除了树影外,看不见任何东西。


    推开柴扉,整洁干净的小院映入眼帘,一行人走了进去。


    柴门合拢,风雪掩盖门前的脚印,山径深处有阴影晃动。


    在茅庐内坐下,一盏渔灯搁在案几上,散发出幽幽的光辉,沈谙之望着地面,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平静得像是说过千百次。


    待他说完,李瀛骤然问起:“令尊何在?”


    沈谙之顿了顿,“在陈郡老家。”


    似是想起什么,沈谙之又道:“当年那枚丹药,不是某送来的。”


    从入殓到七星车出殡,再到御船启程,葬仪繁杂,尽管已经一切从简,还是不免用了好几天的时间。


    那时她数天不曾进食,昏睡在檀木棺中,若是没有那枚丹药,只怕真会把命丢在御船上。


    丹药不是沈谙之送的,这件事她知道,李瀛平静地望着他,后者盯着烛火看,声音很低:“……是谢国公送的。”


    那枚丹药是谢雪明送进宫的,在她装病那段时间。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李瀛移开目光,透过纱窗望向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官船上是何景象,谢雪明心口上的血止住了没有……


    许多念头纷乱地在心里转了一遭,最终归为平静。


    夜色晦暗,李瀛吹熄了沈谙之留下的渔灯,躺在陌生的床榻内,酥酪睡在脚边,呼呼地打起呼噜来,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


    它倒是睡得好,李瀛不由一哂,脑海中莫名的情绪慢慢褪去。


    她闭上眼,那双黑阗阗瑞凤眼犹在眼前,平静中透着疯魔,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要透过肌肤,一直看到她心里。


    逼仄的茅庐内,湿漉漉的血腥气幽幽浮动,从那人心口流出来的血,如影随形,几乎要溺死她。


    李瀛猛的睁开了眼,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些,风吹动窗牖,声声细响,今夜注定无眠。


    翌日,天色放晴,新雪笼罩四野,沿着碧瓦落在檐下,青俪本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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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了,却看见一道绯红身影寂寥地立在屋前,小狗活泼地在她脚下打圈。


    李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静水般的眸子微微低垂,莫名有些黯淡,对青俪道:“我们该走了,免得有人追来。”


    柴门被推开,沈谙之提着竹屉笼从外面回来,正巧听见这话,对她们说:“昨夜下了好大的雪,江上结了冰,水路不通,还得等冰化了才能走。”


    水路不通,只怕官船也没走,还泊在寒江之上。


    他受了那样重的伤,船上若无医师丹药,岂不是会死。


    李瀛蹲下身,抱起酥酪,将那软白蓬松的团子抱在怀里,白团子往她怀里拱了拱,尾巴摇得像蒲公英。


    这几日只能暂时住在这里,早膳用的是煎鲮鱼,煎得金黄,配上酸甜的林檎毕罗,以及冰凉软绵的酥酪。


    沈谙之洗净了手,细致地剥去鲮鱼的尖刺,放在李瀛前面,堆在瓷碟里,任她品尝。


    李瀛没有动那碟剥好的鲮鱼,目光落在雪白细腻的酥酪上,此地毗邻江水,地处偏僻,远离县驿,酥酪制作复杂,用料精细,岂是短时间能做成的。


    “这碟酥酪从何而来?”她问沈谙之。


    沈谙之愣了一愣,剔去鱼骨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低声道:“是别人送来的。”


    ……


    “郎君,你伤重至此,为何还派人给娘子送膳?”


    武殊本不敢问,闻着一室汹涌的血腥味,看着自家郎君虚弱地吩咐记得给李瀛送膳,他着实忍不住。


    昨夜李瀛刺了他一刀,今早他一醒来,便吩咐人给她送膳。


    不仅如此,郎君甚至提前在那处小村庄埋伏了数百位缇绮,如此大费周章,像是生怕李瀛消失了。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稀奇的事么。


    谢雪明跽坐在红罗帐内,面色有些苍白,神色却很平静,安静地听着暗卫回禀有关李瀛的一切,听到沈谙之为她剥鱼,眉眼渐沉,又听见李瀛没有动那碟鱼,眉宇缓缓舒展。


    直看得武殊咂舌不已,在心内连连称奇。


    郎君彻底无药可救了,这颗心,已经全部系在李瀛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