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沙瑞金办公室的门开了。


    高育良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


    他脸上的谦和依旧，但眼底深处那极力压制的忐忑，在沙瑞金这种人眼中无所遁形。


    沙瑞金没有让他坐，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过去。


    “育良同志，我想清楚了。你想戴罪立功，路只有一条。”


    高育良闻言。


    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


    路只有一条。


    那就意味着...


    自己还有路！


    这就是，一条活路啊！


    沙瑞金看向高育良，缓缓道：“第一，立刻整理你掌握的关于赵立春、赵瑞龙父子以及惠龙集团的所有违法犯罪证据！我要最硬的铁证，人证、物证、账目，一样都不能少！形成最详尽的书面报告，直接交给我！”


    “是，沙书记！我保证！”


    高育良立刻应声，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第二。你港城那位妻子，还有那个孩子的事，瞒不住！


    与其让别人当成攻击你的炮弹，不如你自己向组织彻底坦白！向中枢纪委主动说明情况，连同你被赵瑞龙设局、隐瞒婚姻状况、违反组织纪律等问题，一并交代清楚！态度要诚恳，认识要深刻！”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


    这一步踏出去，他苦心经营半生的清誉、声望将彻底崩塌，后半辈子注定要在巨大的污点中度过。


    但比起身陷囹圄甚至更糟的下场，这已是最好的归宿。


    “是！沙书记，我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理。我会深刻反省，向组织坦白一切。”


    沙瑞金点点头。


    “很好！只要你这两点做到位，你个人的问题，到此为止！


    我会尽力向组织说明情况，争取一个相对平稳的处理结果。前提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汉东政法系统的担忧，必须成为现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高育良听到这里。


    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中，悲喜交加。


    悲的是自己一辈子的清誉到此为止了...


    今后在其他人看来，自己或许就是那个伪君子高育良吧！


    喜的是...


    沙瑞金真的决定保自己了！


    高育良知道。


    自己这点问题，顶多给个处分！


    就算再严厉一些，也就是降职！


    仅此而已了...


    几秒钟后，高育良缓缓睁开眼，眼眶微微发红，但眼神已恢复了惯有的沉静。


    “沙书记。”


    他的声音异常平稳。


    “我绝不辜负您的信任！赵立春父子的罪证，我马上整理！我的问题，我立刻向中枢纪委彻底坦白！至于汉东政法系统...您放心，有我在一天，它就绝不会成为您施政的阻碍，只会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剑！”


    沙瑞金看着眼前的高育良，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个曾经在汉东呼风唤雨的大教授，从这一刻起，政治生命已宣告终结。


    但沙瑞金也清楚，自己用“到此为止”四个字，换来的是一个能彻底扳倒赵立春的致命武器，以及一个稳住汉东政法系统不崩盘的关键筹码。


    值了！


    “去吧。”


    沙瑞金的声音恢复了平淡。


    “时间紧迫。”


    “好！”


    高育良再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大步离去，脚步竟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快。


    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而赵家...完了！


    ......


    汉东省。


    省政府大楼。


    省长办公室。


    李达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眼前的孙连成，眼皮微微抬起。


    “连成，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吗？”


    孙连成皱了皱眉。


    “加班？”


    一想到这两个字。


    孙连成就怨念到了极点。


    李达康啊李达康...


    你活该没家啊！


    反正你有家的时候也不珍惜！


    压根不回家的！


    从自己担任省政府秘书长以来，半年时间，在家待的时间不超过三天！


    天天都特么陪着省长加班，陪着省长调研，陪着省长座谈...


    整个人都被李达康霸占了！


    这个货，工作起来完全不要命的...


    偏偏自己最近几次因为苏哲的事情，还欠了李达康不小的人情。


    不加班都不行！


    孙连成心里苦涩至极！


    他看向李达康，道：“李省长，你放心，我肯定在这里加班！哪怕有再多的困难也要克服！虽然政府办这边，我已经听到不少人骂我了，因为我不给他们放假！不过，没关系！就是整个政府办都反了，我也得坚持在这里加班！”


    听到这话。


    李达康的眼神瞬间冷了。


    这个老孙...


    你是当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吗？


    什么叫有不少人骂你，因为你不给他们放假？


    什么叫整个政府办反了？


    不许放假的始作俑者是我！


    那他们反的是谁？


    骂的是谁？


    你说这话给谁听啊！


    李达康轻咳一声，道：“连成啊...不是加班的事，你别想太多！”


    说着。


    李达康笑道：“你是老同志了，最讲政治和原则了！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加班的事情就顶不住呢？好好干，以后提了副省级，就可以先苦后甜了！呵呵...”


    孙连成干咳一声。


    “省长，要不...我先休息两天？”


    先苦后甜？


    我只知道先苦不一定后甜，但先甜一定甜！


    如果能要两天假休息休息，看看星星，再回家看看老婆，这才是正事啊...


    李达康皱了皱眉。


    “行，我考虑考虑再说！”


    孙连成听到这话险些骂出声。


    有时候领导的话就是这么混蛋，他说行，其实就是不行，他说考虑考虑，其实就是没戏。


    眼看李达康这么不当人了。


    孙连成也没了耐心，摇摇头，道：“省长，不是加班的事情，那你找我干什么呢？”


    李达康淡淡道：“京海出事了！我刚刚从省委那边回来！沙书记召集我和高育良书记一起开了个三人小组会议！主题就是讨论在京海发生的事情！”


    说着。


    李达康就将京海发生汽车炸弹事件和省委的最终决定告诉了孙连成。


    孙连成闻言，整个人都惊住了。


    “汽车炸弹？一吨多炸药？这...这是什么概念？丧心病狂啊他们！这些人疯了吗？苏书记没事吧？”


    嗯？


    李达康皱眉看了孙连成一眼。


    这老小子，对苏哲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