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情爱未酬频作戏

作品:《大唐·珠玑不可夺

    月上中天,翠绢将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施施然出了柴房门,八幅裙子上的丹红色泽更为浓艳。


    她一步步朝房中走,心中便默念着数个名字:


    云荫、芳茗、容雉……


    那些与她一道入宫为婢的小姊妹,有失了规矩惹怒贵人的,有心志不坚叛主求财的,也有遭人陷害命丧九泉的。


    其中多半折在了周迈手中,惨遭屈辱折磨。


    今夜,她也算替她们报了仇。


    又过两日,毕菱从陆逢春口中得知周迈死了,彻底松了口气。


    她先去平康坊,毕竟整整一个月没露面,想必伏缨心里没着没落。


    一见毕菱来,伏缨口中直念“阿弥陀佛”:“我的好卫郎,姊妹们全靠您清明后的两首诗撑到如今,坊间来打听新曲的恨不得把门槛踏破,下定的金银不知摞了几层。”


    待安抚好伏缨一行人,毕菱推说去东市采买,绕了一圈却往务本坊里韦檀的私宅去。


    这回韦檀并不在家中,她在厅中喝茶等候,阿狸轻巧跃过门槛,竖着尾巴朝她而来。


    韦檀翻身下马快步走进院中,到了阶下忽地停住脚步理起衣衫,又问靖竹:“发冠可有歪斜?替我擦额上的汗。”


    靖竹不情不愿地替他理好衣冠,想当时小世子去见永宜公主也没这般急切,吃了闭门羹都没恼。


    此时去见个凶巴巴的寒门孤女,反倒如此急不可耐。


    韦檀踏进门中看见低头逗哄阿狸的少女,夕阳余晖从窗棂中斜映在她脸上,笼罩着暖黄的光晕,他一时看得怔住。


    毕菱抬眼看见他这副模样,竟罕见地露出娇俏温柔的笑来:“一月不见,三郎不认识我了?”


    这一幕美好得如同梦境一般,他忽然想起姑母的提议——若她留在自己身边,是否每次回到这方小院都能看见她的笑靥?


    阿狸从她怀中跳下,蹦跶到韦檀脚边“喵喵”叫唤,想引他过去。


    韦檀这才回过神,企图借抱猫掩饰自己的失态,阿狸却不甘心被他禁锢,灵巧地钻出来朝毕菱奔去。


    毕菱见他扑了个空,忍不住轻笑出声。


    韦檀清了清嗓子:“靖竹,还不倒茶。”


    靖竹二话不说就下去张罗:“你们快去煮宝洪茶。”


    “小世子又要喝宝洪茶?”


    靖竹不耐烦:“罗里八嗦,要你们多嘴?!”


    他只是觉得小世子该喝点下火清热的茶,去去躁、静静心。


    韦檀没坐在主位,径直走向她旁边的食案:“我还当近日风声紧,你不能随意进出清都观。”


    “幸好有你援手,看守我的周迈已经死了。加上公主这两日心情极为不佳,连我的两位表兄都接连吃了闭门羹,她自然也没心思约束我。”


    韦檀点点头,昨日宫里传出贵妃的吩咐来,要韦家选两个年轻小娘子入宫陪侍,明着是想见娘家人,暗中想来也是备不时之需。


    毕菱又同他确认:“毕茂死了?”


    “在路上偶遇旁人斗殴,失手伤了他,不治身亡。”


    至此,迫害青桑、青杏姊妹的周迈与毕茂兄弟都已偿命。


    毕菱满意地莞尔一笑:“既得三郎相助,我也当投桃报李。”


    韦檀故作矜持,唇畔却掩不住笑意:“如何投桃报李?”


    “做你和公主的媒人。”毕菱满目清澈地望着他。


    韦檀面上笑意顿失,正在奉茶的靖竹手一抖,险些将宝洪茶泼洒出去,好在及时稳住。


    “我说过不想娶她。”韦檀握起茶盏才发觉滚烫,悻悻放回去,眉目间已有愠色。


    “但三郎应当娶她,也不得不娶她。”毕菱直视着他,“公主只不过现下正在气头上,只需亲近之人稍加点拨,她便会明白此时与韦家联姻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傲气得很,未必会应下。”


    “今时不同往日。之前她不肯答应,一来是因为后宫争斗的旧怨,二来是贵妃未必能正位中宫,三来是有兰陵萧氏以及萧昭媛与之照应。可时过境迁,她若嫁给你便能与韦家一荣俱荣,免遭清算报复,甚至能乘着东风再谋来日,总好过嫁个藩镇质子远离长安。”


    “是啊,她还能杀一手回马枪、恶心我们一回。韦家即便再恨她,也不能真对自家新妇下手。”韦檀冷笑一声,“可对我又有何好处?娶回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刁悍恶妇,夜里都要防着被她害了去!”


    毕菱摊开手:“这我可管不着。上回我来时,定好的上策便是做你们两人的媒人,中策乃是剪除羽翼,下策才是冒险铲除。我依诺行事,你可不许食言。”


    韦檀看她打定主意推进此事,不由得对她背后的目的感到好奇,凑过去低声问道:“你这招可不只是投桃报李——不妨直说究竟想要些什么?我未必不能直接给你,何须如此着急将我这个人搭进去?”


    他俯身靠近,手撑在她面前的食案上,震得杯盏晃出几滴茶水。


    毕菱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眉眼并未慌忙躲避,亦不见娇羞腼腆,而是冲他弯了弯眼睛笑答:“我要‘名’。”


    “名?”韦檀不解。


    “权、财、名、禄……”她口中轻轻吐露这几个字,“世人所求,不过如此。”


    韦檀不信她是这般的俗人,想探究出她眼底潜藏的欲望:“何为你所求的‘名’?”


    “我阿耶是享誉天下的诗坛圣手,我虽不是男儿、博不来官身,但也不愿明珠暗投、浑噩一生——我所求的正是诗名。”


    她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奕奕直视韦檀。


    这倒是与她依附永宜公主后还在平康坊中写诗相互印证,韦檀信以为真,便欣然笑道:“要我如何助你扬名?”


    “少不得要先借我阿耶的名号。我将他辞官归隐后的诗编纂成册,最后几页放上我自己所作的诗,你帮我寻路子印成分发。”


    韦檀可算明白她为何绕了这个弯子——本朝兴起雕版印,除却官方刻印历书等书籍之外,便只有寺庙大印佛经,民间断不可私自印书。


    毕菱既无门路又无靠山,即便有金山银山也没人敢担着干系替她私印诗集。况且她还是奔着广为流传的目的去,数量绝不会少。


    而韦氏在京中根基极为深厚,甚至名下连印坊都不止一座。


    韦檀不禁有点怀疑,这鬼灵精的丫头莫不是连哪家印坊是韦家的都打听清楚了?


    “此事并不难——你若不将我卖给永宜,我便应下。”


    毕菱倒真有几分讶然,不敢轻信:“三郎这般热心肠?”


    “只一条——你须离开永宜……”


    “那是自然。她若发现此事,我还能保住小命?”毕菱扬了扬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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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檀却坚持将话说完:“你须离开永宜——到我身边来。”


    房中蓦地静了下来,两人维持着呼吸相闻的距离。


    毕菱撑在膝边的手不自觉攥紧成拳,他此刻的目光……如同前日端阳节看向自己的那般笃定不移、不容回避。


    她着实未料到韦檀会如此直白地提出要求,仓皇间只能挤出笑:“小世子也缺文人谋士不成?”


    韦檀听她不再称自己“三郎”,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明知我要的不是文人谋士。”


    毕菱抓住时机以退为进,反问道:“那小世子是缺薛涛、鱼玄机这样的红颜知己,还是见不得光的外室?”


    韦檀被这话噎得面红耳赤:“我……”


    “你不肯帮我,我再另寻出路便是,何必横加羞辱?!”


    毕菱作势起身就走,阿狸恋恋不舍地跟在她身后。


    “阿菱——”韦檀上前抓住她的手,“我并无意羞辱……”


    “之前明明说好帮你韦家扫清障碍,我便竭力谋划。可你食言在先、威胁在后,莫不是见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好欺负,要我步薛涛后尘?!”毕菱说着说着竟有了哭腔,“我还不如薛涛,她丧父后仍有母亲庇护,而我险些被族人吞嚼干净,又卷进你们这等权贵争斗之中,连婢女也护不住,自己也差点被送进宫。难不成天底下便只有你们尊贵,我的命便这般低贱卑下?!”


    韦檀头一回见她落泪,方才的胸有成竹顿时消失殆尽,他手足无措地想替她擦泪,却被她搡了一把。


    “谁要你假好心!”毕菱嗔道,“离我远些,省得污了你的眼!”


    见她不管不顾要朝外跑,韦檀不得不从后头抱住她:“你这样出去难道不怕被人撞见、传到永宜耳朵里?”


    毕菱使力掰他环住自己腰的手,心中恨恨——这韦檀好生无礼,若换成霍玄恭……换成他便根本不会说出要挟自己的话!


    她从不介意谈价码,互惠互利才能好聚好散,可怪就怪韦檀先动了心。


    之前明明还藏得紧,这几日也不知吃错什么药,竟敢袒露无遗!


    韦檀被她抠抓得龇牙咧嘴,却仍旧不敢松手。若就此放她跑了,怕是再也寻不回来。


    只怨自己一时冲动将心底话说了出来,明知她脾性大又有傲气,真该再忍一忍。


    他强行将她身子扳正过来,俯身看她:“阿菱莫恼,我绝无意羞辱你,更不是要挟你。刊印诗册我即刻就着人去办,你自己也知晓万万不能继续留在永宜身边,她对待叛主之人的手段有多狠厉,你难道不清楚?除了我,还有谁能护你周全?!”


    毕菱紧紧绷着脸,垂眸不语。


    她自己也清楚,若想平安离开永宜这条贼船,就不得不上另一条与之势力相当的船。


    若无男女之情,她暂时依附韦家也不是坏事。


    怕就怕这竖子的歪心思!


    见她冷静下来,韦檀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别怕,我只是想你留在身边,不会欺负你。”


    毕菱在心底切齿冷笑,经过毕渊的“言传身教”,她再信男子口中的鬼话便是枉活了这十四五年!


    她抬眼瞥了瞥韦檀:“我回去整理诗册后送来此处,等你刊印好……我再答复。”


    韦檀见她肯松口,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连连点头:“依你,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