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连秦茗都还被管着，只有秦照会跟在秦漪身后叫阿姐。


    秦漪也会向着他。


    后来一切都变了，孝贤皇后死了，他娘也死了，他们变得对立了。


    秦漪看着站都站不稳当的秦照，双眉间没有虎视眈眈，反而是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


    秦照当然看见了，这下子更是打心底里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淌过脸颊，凝结成一滴滴血泪。


    秦照抬起眼睛看秦漪，眼睛越眨越模糊，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赢了。”


    很轻声的一句，没有咬牙切齿，没有不甘心，很是坦荡。


    秦漪反而问道：“你我之间有输赢吗？”


    秦漪都知道，秦照既然能打到这宫殿前，死伤必定惨重。


    “呵呵呵……”秦照低声笑着，身子却支撑不住，只得撑着剑，半跪在地上。


    “阿姐……阿姐……”


    秦照一声一声喊着秦漪，眼泪垂直砸在地上，他循环般的念着。


    秦漪并没有作声，秦照便一直念。


    “阿姐……阿姐……阿姐……”


    秦疏对此却是一头雾水，只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占有欲让秦疏突然抓紧了秦漪的手臂。


    恰好此时秦照的目光向上抬，目光所及之处，正是秦疏抓着秦漪的小臂。


    “阿姐……阿姐，是他吧，从他到来之后，你我便疏远了，直到最后成为弑母仇人。”


    “他是你亲弟弟，我曾经也是的……还记得吗，儿时我跟阿娘发生了争吵，秦正河骂我逆子，巴掌甩在我的脸上，肿起来老高。”


    秦照看着秦漪比量着自己满是污血的脸颊，眼中带着回忆和偏激。


    “是那时候的阿姐，挡在我身前，扬言秦正河不准再动我一根毫毛。”


    “阿姐不知道，我肿着脸，看着眼前比我高出一个头的阿姐，心里头认定她是和阿娘同样重要的人了……”


    秦照心里满是苦涩的看着秦漪，至今秦漪仍挡在秦疏的身前，像当年一般无二，坚定亦勇敢。


    “是你，带我逃离秦正河身边，我极为不喜他，他傲慢，伪善，自视甚高，对我摆出谆谆教诲的模样让阿娘开心，可他眼睛里却对我满是鄙夷。”


    “我不知道阿娘为什么那么做，可我却知道，阿娘死了，你我也回不到从前了。”


    秦照咳嗽几声，用手捂着，却也是接不住，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触目惊心。


    秦照磕磕绊绊的说着话，“我开始去讨舅舅的喜欢，讨秦正河的喜欢，讨大臣的喜欢。我得活，我得活，我可不想死在皇宫里。”


    可他现在，已经没了回头路，作孽太多。


    “我成功了，你当初死了，秦向也死了，秦量我打他跟玩儿一样。”


    “权力时常令我头疼，我钟爱它，却又讨厌它。”


    秦照慢慢的撑起身子，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拿剑的手都是颤抖的，他剑指着秦疏。


    他双目充血，略显疯狂道：“他有什么用？他只会拖累你！不如我把他杀了，杀了他之后，阿姐，阿姐当这天下共主怎么样？”


    秦照似是讨好般的冲秦漪笑着，“阿姐会喜欢的吧？会吧？”


    而秦漪闻言，下意识的还是把秦疏护在身后。


    秦茗久不作声，一开口便是，“秦照，你疯了。”


    “咳咳，咳咳……无趣。”秦照摇着头，可目光依旧在秦漪身上停留。


    “我本蜉蝣，观山海壮阔，得明月温光，此生有幸。”


    秦照摇摇晃晃，又是撑不住了，跪在了地上，头也渐渐垂了下去。他这一生，在乎的人不多，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人也没几个。


    他的生母是一个，秦漪是，阳土和水柔是，妻女也是。


    “阿姐……阿姐……”


    秦照一声声叫着，声音跟记忆中哭着要找秦漪的他重叠。


    “阳学。”


    秦漪定定的看着秦照，很久很久，久到秦照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才开口，轻轻的道了一声。


    就这一句话，便让秦照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此生的眼泪大多奉献给了今天。


    秦照听秦漪喊他的名字就知道秦漪还记得当初的事儿。


    “为什么，你的暗卫还不出现？”秦漪看着秦照，有些疑惑。


    皇室之人，暗卫是必不可少的，那是从小就培养的，一生忠于一人。


    “我好歹也算是个人，我与我妻青梅竹马，卿卿深得我心。若我兵败，暗卫可护她母女二人一生顺遂，若我功成，她同我并肩。”


    “我才不要当秦正河那样的人呢。”


    秦照虚弱的冲秦漪笑着，眼角旁还有凌乱的发丝，他的脸上闪过无奈，更多的却是幸福。


    “阿姐，可否替我瞑目？”秦照问道，眼睛里充满笑意。


    秦漪没有说话，反而是离开秦疏，到秦照跟前。


    算是应了。


    秦照无所畏惧的笑着，随后便把长剑架在脖子上，还说道：“阿姐可要站远点了，别脏了你的衣角。”


    秦漪没听，像当年一样固执，双手捧着秦照的脸颊，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和污血。


    当秦漪的双手触碰到秦照的脸颊时，秦照便情不自禁的泪如泉涌，她的手很温暖，似当年一般。


    “阳学累了，便睡吧。”


    秦照笑着点头，又道：“吾以三尺微命，愿受世间苦楚，换得盛世安康！”


    罢了，那血还是飞溅到了秦漪的身上。


    秦漪看着秦照已经无神的眼睛，伸手覆盖上，让他瞑了目。


    下一秒，秦照的尸体前倾，秦漪便双手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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