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之下，还未等青、梅二人出手，宸迦瑏便已失踪，宸迦悲秋那边的交接也非常顺畅，就是除了······


    “这可跟说好的不一样。”梅鬼华眯起眼，面对拒不交货的反叛军，手指已经痒痒得想放蛊虫，耐着随后一点性子跟他们废话，也是想和平弄到那批粮。


    胡子蛊师冷笑，“别以为你们的身份能瞒住，宸迦的走狗！”


    傀掏了掏耳朵，挑起一边眉毛，“所以，这是没得谈咯？”


    青稚雅掏出涤尘，挽了个剑花，准备武力教育一下没有契约精神的脆皮盟友。


    儡却已先一步出手，傀也二话不说直接进入战斗模式。


    这是要，自己打？


    她挠挠头，犹豫着要不要先让小伙伴出口气，自己在一边寮阵就好，便听光头蛊师冷笑，“如果我们没有安全回去，你们就永远别想知道那批粮食在哪儿。”


    傀掐着对方脖子，眸光凶厉阴狠，“知不知道，搜搜魂不就清楚了？”


    光头嘴角溢出鲜血，眼神却半点不退缩，一摊手，无赖地从嘴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们定下计划后，只有最后那名执行之人才知道粮食在哪儿，杀了我们，那个人立刻把消息卖出去。”


    傀盯了他一会儿，未发现谎言的痕迹，缓缓吐出两个字，“条件？”


    既然决定毁约，却还在约定地点现身，必然有所求，有所求便有可攻击的点，傀儡灵坚信玩心眼子他比大多数人类都出色。


    “你们武力值都不低，那么帮我杀个人吧，帝家的公主，帝罗纳。”


    “为什么？”傀这回是结结实实愣住。


    光头笑出声，恶声道：“因为她跟宸迦家主勾结，还生下来两个孽种！可笑，帝夜修为了保住这个妹妹将消息隐瞒得死死的，连宸迦这边也没多少人知道吧？”


    “那你又是怎么知晓？”傀很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光头撇了撇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到底做不做？”


    另一边的打斗也进入尾声，儡一个人便能压制住胡子带来的其他蛊师，那双竹绿色眸子无声地望向傀，在等他做决定。


    傀叹了口气，“换一个吧。”


    虽然不清楚墨兮、墨矣对生母的态度，但他知道母亲对于人类来说都有特殊含义，故而不想做得那么绝。


    哪怕粮食分配这件事闹得不愉快，可一码归一码，他可想象不出那家伙情绪失控的样子——虽然挺想看，但犹豫后，还是决定换个条件。


    再说帝家大公主，也不是他说杀就能杀的。


    对方似乎也料到了实际操作上的难度，当然傀更倾向于这是某种话术——先提出个绝对不可能达到的要求，再换个没那么过分的，会容易接受很多。


    “行，那就换一个，荀令晖，水无城城主。”


    傀手上的力道微微收紧，哑声问，“为什么选他？”


    不长的相处时间，他基本可以判断那是名尽职尽责的父母官，并且是少有的能力与品德兼具的修真者。


    光头蛊师咧嘴，露出沾了血的牙，眼里满是恶意，“因为当年宸迦攻陷城池时，他半点没抵抗就投降了。”


    傀眯眼，“据我所知，水无城是换位之战时唯一一座没流血，从修士到凡人都平平安安的城池。”


    抛开忠义骨气，荀令晖确实做到了一城之主护一城百姓的职责。


    光头目光阴冷，笑容森冷，“我们会在乎这个？凡背叛蛊师信仰者，杀！”


    “只是个低阶修士，帝罗纳你杀不了，还杀不了个偏僻小城的城主？不要耍把戏哦，我们可是要订咒约的。”


    狰狞的笑容里带上威胁，“想想那批粮，可以救多少人？一个人，还是一整个下郡区的人？如果你不忍，可以给水无城也送点，反正，荀令晖最在乎治下之民死活了，不是吗？”


    是的，荀令晖就是这样一个负责任的人。


    “可以换到多少？”面对踏入家中的杀手，他只问出了一句话。


    傀报了个数。


    荀城主点点头，正了正衣冠，对着含泪站在旁的老妻躬身一拜，“成婚多年，未给你富足的生活，平日陪伴时间也甚少，家中多是你在照顾，为人夫，我不合格。”


    随后对贴身仆从招了招手，“我死后，这个家便倒了，主仆一场，劳您费心，多多照顾他们母子俩。”


    操心完并不多的身后事，这位面容平和的官员对一旁的杀手道：“动手吧，荀某人此生无甚光鲜事迹，只能说所行之事，皆无愧于心。”


    “没有别的要交代的吗？”傀的手不自禁捏紧，注视着荀城主平静透彻的双眸，弯了弯唇角，最终没扯出一抹像样的笑。


    荀令晖通透的眸底倒映出少年人难看的表情，不知为何有点想笑，这还是认识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位这样的表情，如果可以，他希望少年永远那般肆意潇洒，不受风雨摧折。


    不情愿都写脸上了啊。


    荀城主冲傀、儡所站位置一揖到地，“多谢二位为下郡区奔波，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荀某自愿为之，道友切莫有心理负担。”


    最后时刻，这位衣衫朴素的一城之主身影笔挺，宛如不倒的青松，饥荒、强权、不公都不能折损其风骨。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能与诸君共治旱灾，某甚幸。”


    “之后事，便拜托诸位了。”


    傀沉默着将荀城主的头颅递到光头面前。


    光头直接一口鲜血喷出，倒地不起。


    咒约反噬！


    傀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一旁被扣押的胡子蛊师大笑，“粮食早毁了，我们就是烧光也不会给宸迦收买人心的机会。”


    说罢十几名蛊师自爆而亡。


    被摆了一道，对方根本没想过公平交易。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反叛军放出了蝗蛊，大片粮田被毁。


    原本被帮助的百姓也怨声道载，若一直无希望，他们或许就认命了，可偏偏生活有了奔头，地里的苗苗也发芽了，一切都在向好，却突然被打回原形。


    人群心态大崩，面色惨白看向光秃秃天地的下郡区人将仇恨的视线投向傀跟儡。


    “骗子！”第一个人扔出了第一块石头。


    随后是人潮汹涌，铺天盖地的谩骂，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在向两名傀儡灵诉诸暴力。


    饥饿、愤怒、绝望无处发泄的人群，将牵头带他们自力更生的灵族视为唯一发泄口。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是我的孩子！我们为什么要遭受这种苦难！”


    “老子活着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拼尽了全部力气去活，却还是活不下去，那之前吃的苦遭的罪到底算什么！你告诉啊！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活着！”


    “杀了他们，他们是修士，吃了修士的血肉就可以成仙，成仙后就不会忍饥挨饿了！”


    人群陷入疯狂。


    傀身前有青稚雅护着，背后却被挥来柴刀砍中，这一刻，周围全是挥着利器的人。


    唯有孩童哭叫格格不入，“不要伤害神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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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神哥哥是在考验我们！只有在最艰苦的情况依旧相信神明，故事结局里神仙才会赐予人族希望！”


    他的声音太过尖锐，以至于混乱中的人群都有几息安静，人们纷纷止住手里动作，名为希望的亮光重新攀爬上他们的眼瞳。


    傀反手拧断扎入身体的刀身，环视周边浑浊的目光，再看向发声男孩狂热的眼神，低低笑了出来。


    难怪那时候那么殷切，原来是抱着以小博大的算计，畸形的信仰，根植于极度的贪欲，“信徒”是在坚信有丰厚回报的前提下，才对他释放善意。


    可惜了，他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更没有考验别人再奖赏的爱好，他只是、只是一个曾经也想过行侠仗义的魔修。


    转变为自己最憎恶的模样，有时候只是一瞬间，曾经的坚持、憧憬统统抛之脑后，在这短短的、被灼灼目光包围的片刻，傀脑海里想到的只有毁灭。


    什么善良可爱的人类啊，不存在的，都是妄念。


    你喜欢的人类不存在哦～


    墨矣的声音犹在耳畔。


    傀用一只手捂住脸，越笑越大声，直至整方天地都充斥着他讥讽的大笑。


    人性？哈，他就不该对这种东西抱有幻想！


    为什么会坚信有暗就有光，有恶就有善！


    他的世界，明明从来没有被光关照过啊。


    无非是自己骗自己，在玻璃渣里抠糖，被扎得鲜血淋漓也只会假装没找到而已，可现实就是，根本就没有糖。


    他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浸泡在卑劣、憎厌、算计等所有人性之恶调和的毒汁中。


    傀儡灵自诞生起，摄取的食物，只有这些负面情绪。


    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他释放善意，没人会永永远远站在他身边，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喜爱他、信任他、陪伴他。


    从来都没有！


    “没有哦～”透过指缝的间距，露出翠绿得摄人心魄的眸子，“没有神明救你们哟～”


    “神明才不会搭理一味索取的劣质灵魂。”


    “你们贪得无厌，你们人心不足，你们神也难渡。”


    傀儡灵的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字字句句都仿佛猝了毒，宛如蛇类吞吐着信子，“就算分食了我，也无法填不饱肚子呢～”


    “真可怜。”他放下了手，眸中光亮不复，阴郁得一如曾经最厌恶的宸迦一族，盈满了筹算与诡计。


    看向人群的目光不再担忧关切，而是基于价值的评估。


    “我到底为什么要替一帮低档货殚精竭虑，真是浪费时间。”最后，他似乎厌倦了，微微阖眸，转身离开。


    梦境戛然而止。


    青稚雅一脸懵地自梦境中转醒，等等，这算噩梦吧？如梦令不是以人造白日梦著称的吗，就这体验感？差评！


    清醒过来的剑修四处寻找小伙伴的身影，说实在的，她很担心现在小伙伴的精神状态。


    不要一言不合就黑化啊！咱还能抢救一下。


    虽然以上很可能是早就发生的事情，但再过一遍是不是太残忍了，明晃晃地揭伤疤啊。


    然后她转眼就见到飘在半空、快把圣子掐晕过去的小伙伴。


    等等，手下留人！这可是重要情报获取点啊！


    “明明可以做个好梦，非要勾起垃圾回忆是吧？”梅鬼华的表情完全称不上好，连假笑都没了，“晏止欢，你很喜欢戳人肺管子啊？”


    嗯？他刚刚喊圣子什么？


    青稚雅惊恐地发现，耳麦那头，在这一瞬间安静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