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这样。”


    “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你眼中被傲慢遮蔽的温柔和智慧会重新回来……我一直……我一直……”


    女孩低下头，泪水滴落在皮靴上，浸湿了一大片。


    该如何形容女孩此刻的心情？厌恶、憎恨，却又无法抹去的亲情，还有惋惜、痛苦……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浑浊不堪。


    蕾妮的意识在内心深处痛哭，仿佛与这具身体融为一体，不，或者说，她就是梅利亚。


    奈瑞德始终没有看蕾妮一眼。小时候，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总是直视着她，而如今，他嘴上说着为了她好，却对她近在咫尺的存在视而不见。


    “人心就像虫子一样。当人强大时，它就蛰伏起来，一旦人虚弱，它就会钻出来，蚕食你的内心，让你滋生嫉妒、贪婪和自私。”


    啊，原来如此。


    哥哥生病了，被一种无法治愈的顽疾吞噬了。


    女孩缓缓走向奈瑞德，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愚蠢的举动。你连异能都还没觉醒，怎么可能打败我？”


    “……”


    “为什么？你曾经是我活下去的理由，为什么要背叛我，妹妹！”


    “别哭，我会保护你的。”


    “你也成了那愚蠢的神的走狗！”


    “我想追随神，学习他的智慧，创造一个没有像我们这样受苦孩子们的世界，一个你可以无忧无虑玩耍的温柔世界。”


    “愚蠢！你太天真了！只有全能的神才能拯救世界！只有我才能让人们各得其所，让他们服从，让他们不再误入歧途！”


    女孩，或者说，她从未渴望过这样的世界。


    她想要的……


    是和他手牵着手，漫步在田野间。


    即使偶尔会为琐事烦恼，也会相信明天会更好。


    一年中的一天，一起带着便当，乘船去远方赏花；在父母的忌日，一起去扫墓，然后互相安慰：我们没事的，因为我们还有彼此，我们还有这么好的哥哥。


    奈瑞德的双眼变得漆黑一片。被妹妹背叛的愤怒吞噬了他，就在他举剑刺向神的那一刻——


    女孩冲向了剑锋。


    远处似乎传来有人呼喊她的声音：


    “梅利亚！”


    在倒下的过程中，女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奈瑞德。


    模糊的视线中，奈瑞德的脸扭曲变形。


    他颓然倒地，然后像疯子一样爬向女孩，紧紧地抱住她，喃喃自语：


    “这也是那不完美的神的戏弄吧。即使濒临死亡，他也有力量从我身边夺走你。但是，别担心，别担心，我很快……我很快就会……”


    奈瑞德的手背上浮现出启动印记，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


    他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诡异地笑着。


    “别担心，在你复活之后，你会拥有和我一样的理想，看到正确的道路。我会带你去往温柔牧羊人的国度。”


    女孩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想要恳求他，却动弹不得。


    求你了，不要。


    不要。


    不要救我。


    我不想变成你的傀儡复活。


    那不是我。


    “啊，神啊……！”


    就在这时，束缚着女孩的奈瑞德的气息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光芒。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喊叫和尖叫。


    窗外，先知和人类的尸体被践踏，一根根木桩刺穿了其他先知的身体。


    转瞬间，木桩变成了巨柱，所有的先知都被锁链捆绑。


    “放开我！放开！我不能就这样……”


    “奈瑞德大人！奈瑞德大人……！”


    然后——


    “啊！”


    奈瑞德发出一声惨叫，从女孩身上摔落，踉跄后退。


    “塞尔加！卑鄙的神！”


    被光芒笼罩的奈瑞德的身体开始融化，像污秽一样剥落，最终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完全失去了人形。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奈瑞德的身体彻底融化。


    人间被光芒吞没。


    这光芒让某些人痛苦地哀嚎，对女孩来说，却像晒干的被子一样温暖舒适。


    在光芒中，她看到一只手伸向了她。


    她茫然地握住那只手，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


    “我的孩子。”


    是触摸纽特时听到的声音。


    在梦中一直听到的……


    “神的声音。”


    女孩转过身，空间发生了变化。在无尽的光芒中，她看到了塞尔加。


    *


    蕾妮不再是古代的女孩，也就是梅利亚。


    她变成了九岁的蕾妮·莉塞特·迪布雷德，仰望着塞尔加神。


    神向她伸出手。


    蕾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他轻轻用力。


    “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孩子。我一直期盼着与你相见。”


    蕾妮茫然地看着他。


    从庄园里就一直呼唤她的，果然是塞尔加神吗？


    “从我抓住纽特的时候，您就一直在我身边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因为纽特的封印，你的力量才得以觉醒，能够听到我的声音。”


    “……”


    “看着你出生，睁开眼睛，学会走路，学会说话，我感到无比幸福。”


    “……”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心中最特别的灵魂。”


    塞尔加说着，牵着蕾妮的手，缓缓向前走去。


    他们并肩而行，蕾妮偷偷地打量着他，他温柔地说道：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您让我看到这个梦，或者说，古代的景象，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说你的生命毫无价值。”


    “……那只是抱怨而已。”


    “但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让我心痛的话了。”


    神牵着蕾妮的手，缓缓地走着。


    蕾妮一边走，一边问他许多问题。


    “奈瑞德很珍视我，他为什么要把我当作祭品？”


    “他觊觎了人类不该拥有的力量，失去了理智和善念。长时间以意识形态存在，让他变成了比过去更加可怕的怪物。如今的他，心中只剩下两个目标：成为全能的神，以及杀死你，将你变成他的傀儡复活。”


    神的声音低沉而悲悯，


    “他已经变成了混沌，只记得这两个目标。”


    “先知是神赐予智慧的人，为什么还会有人追随奈瑞德？”


    “他们也是人类。贪婪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


    “斯托拉斯为什么说梅利亚，也就是我，是背叛者？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是因为我没有表明自己是奈瑞德的妹妹吗？”


    “爱情有时会蒙蔽人的双眼。亲眼目睹心爱之人投入别人的怀抱而死，他的悲伤可想而知。被束缚在柱子上，长时间的痛苦让他心中的爱意变成了怨恨。”


    “奈瑞德的目标是成为全能的神？”


    “是的，他想吞噬我。”


    “等等，吞噬神就吞噬神，为什么非要把我当作祭品？我又没有神力——难道，我有神力？”


    “我已经沉睡了太久，只能通过我选中的孩子的眼睛去看世界。我又怎么能一直注视着你呢？”


    “您沉睡在我的体内？”


    神温柔地笑了，轻抚着蕾妮的头，继续向前走去。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继续问吧。”


    “身为人类的阿德里安，怎么可能封印神的力量？”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并没有封印我的力量，而是堵住了我力量的出口。而且，他拥有特殊的血脉。”


    “特殊的血脉……难道和初代国王是萨满族人有关？”


    “萨满族是起源的部落，是我创造的第一个人类的后裔。所以，他们很特别。”


    “您为什么选择我？我是奈瑞德的妹妹啊。您难道不怕我会认同奈瑞德的理念吗？而且，严格来说，我根本就不是先知……”


    “引导世人便是先知。你在古代游历四方，拯救了无数生命，引导他们走向正途，你当然是先知。”


    “但我没有觉醒异能啊。”


    “你这么认为吗？”


    神停下脚步，看着蕾妮。


    “您给我看的过去里，我没有觉醒异能啊。”


    “你在最后一刻觉醒了。”


    “我的异能是什么？召唤恶魔？”


    “那是神力。”


    “那我就没什么特殊能力了，顶多就是……回溯？等等！”


    神笑了，蕾妮恍然大悟。


    “原来回溯不是神安排的，而是我的异能？”


    “这算什么！还不如像布涅那样召唤亡灵，或者像斯托拉斯那样查阅记录呢！这不公平！奈瑞德觉醒了和神力类似的异能，为什么我……”


    蕾妮忿忿不平地叫嚷着。神抚摸着她的头。


    “异能是先知心中最珍视的东西。而你最珍视的，就是这个。”


    “回溯是我最珍视的东西？”


    “你不是说过吗？每个人都应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机会……回溯就是机会？”


    “是的。”


    蕾妮叹了口气。看来古代的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命运。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斯托拉斯不知道我就是梅利亚？布涅、派蒙和弗尔都不知道我是奈瑞德的妹妹。”


    “这是他们身为恶魔的代价。”


    “……因为他们变成了恶魔，吸食人血，所以失去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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