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仅想保全

作品:《苦荞

    “我大伯家在这边并没有多少地皮,可一连四块的地头都是他家的,耕种起来相当不便。我娘不是没提出过换地,可我大伯家就是想那么耗着,我家能怎么办?”乔小遇苦笑着道。


    乔宝树对这些事有所耳闻,只到底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他也只得安慰道:“兴许以后就能说通了……”


    “或许吧。”乔小遇垂目道。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随即轻抬了抬手里的罐子,示意乔宝树先爬上埂子去……


    不得不说,乔小遇家地埂子上的地鼠洞可不是一般的多,乔宝树手里揪着些杂草,脚上直接踩了那些地鼠洞就爬上去了,全然不费力气。


    因担心乔宝树将腌菜水给洒了,乔小遇执意站在地埂脚下递给他。这会儿接过,只见下头的人紧踮起脚尖,上头的人则几乎趴在了泥上。


    “可成了!宝树哥,你路上慢些走啊。”乔小遇仰头对乔宝树轻声叮嘱道。


    “好嘞!”乔宝树咧嘴轻笑了声,小心翼翼地用外襟将小罐裹在了肘弯里抱着,待他再抬眼想与乔小遇说声告别时,却见乔小遇已拖了锄头准备去挖地了。


    “谢啦,小遇!”


    少年远远喊了一声,本欲高蹦起来,好在他还能想及自己抱着的那个罐子,便只腾出只手来朝乔小遇的方向轻挥了挥。


    ……


    这日的天气并不算晴,沉闷的风似失了力量般,再不能将头顶上层层叠叠的阴云刮散开来,可归家的人们却为此面带笑容——到底,没有下雨对他们而言已算是天公作美。


    天色将暮时,乔冉安终于回到了家。


    没有意外的是,他依旧得了傅娘子的一番斥责。


    一双旧草鞋,现下套在乔冉安脚上的便只有破得烂遭遭的一只。令傅娘子忍不住心酸垂泪的是,乔冉安的脚底板不知被戳进了多少根木刺……


    傅娘子未来得及先吃晚饭,也未先去看乔冉安背回来的菜油,只紧忙就了天光,拖过一截长凳坐在家门口,帮乔冉安将那些深陷在脚肉里的刺给仔细挑出。


    家中火边的饭桌上便只有乔小遇姐妹两个。


    但听着傅娘子口中之语不是骂乔冉安“猪脑壳”,便是嘘声问人“可疼不”的话,乔小遇无奈轻笑。


    “你看这么一大长根刺,要不是我帮你挑出来,你便等着脚上烂肉吧!”


    听着傅娘子惊讶出声,乔小佩有些坐不住了,直想去瞧瞧那刺究竟有多长……


    “好好吃饭,不准去。”乔小遇瞥了眼妹妹抓紧了饭碗一副忙着离凳的促急模样,不紧不忙地朝她碗里夹了几块嫩菜心,吩咐道:“吃完就去将鸡枞洗了。”


    听见姐姐竟着意给自己安排了家务活,乔小佩立马乖觉了许多,紧将岔出去的一条腿给收回来,接着埋头扒饭。


    那厢乔冉安面对傅娘子的指责,虽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教人听倦了的应对之词,却终究使得傅娘子的情绪缓和下来。


    “若是家中衣食无忧,娘平日里的神情或许会比此时更为柔和。”瞧着昏黄的暮光将妇人的侧颊边缘映染上了一抹温暖色调,乔小遇心下如此作想。


    ……


    一阵忙活后,乔小遇才想起将她爹篮子里的东西拾出来。


    除了炸鸡枞要用的菜油和陶罐,她爹还特地给傅娘子带回来了一个做针线用的顶针。


    “我瞧着你用的那个已经很多年了,所以就想给你买一个新的。”乔冉安讪讪开口,心里有些紧张,生怕傅娘子为此骂他一顿。


    “你怎么舍得这样破费?”傅娘子原还佯怒着,可瞧着乔冉安瑟缩着脖子却又忍不住抬头看她神色的模样,她终是没憋住“噗嗤”一笑,伸手接过了那顶针。


    这晚的气氛总算得好些了。


    据乔冉安说,镇上饭馆的掌柜原本并不想买那么多的鸡枞,只念及可以送些给他在朝州城的亲戚,在问过乔冉安家中还余得多少后,便打算将剩下的那些也都买了,让乔冉安明早带着去。


    乔小遇闻言十分高兴,只一想到卖鸡枞所得的这半袋子铜钱完全算得“天上掉下的馅饼”,她心底的那股得意劲儿便很快消失了。


    村里的鸡枞窝并没有几个,菌子虽会多出些,可一来菌子是否冒土极受天气影响,二来在乔家村这地界上,菌窝也多长在外姓人家的山林里,是以并不好捡。


    村里原是有那么两三户人家常去山上捡菌子卖的,可替陆家人看山的乔大闯却总是寻机给这几家人找不痛快,如某次乔荣上山看巡时正巧碰到了当中一户村民,乔大闯夫妻俩竟真真在人门前骂了整一天……


    尽管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可里正话语间却是向着乔大闯一家的。村里人看足了热闹,但从那之后,人们就是上山捡得些菌子,也只会带回家自己煮了吃,很少会有拿到镇上卖的。


    “只要乔大闯一家能在这村里狐假虎威一天,那些个山溪果木,旁人便是碰都碰不得。若想得吃些野物,便只能走上数十里的山路,去野山林里寻……不过那地方村里人多是不敢去的吧。”


    乔小遇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记忆中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前年时,一只从野山林里窜出的花豹子不知怎地就来到了乔家村后山,起先那畜生还只是晚上出来咬些家鸡、家鸭,惊得狗声吠吠,后来青天白日里,那花豹子竟直接冲进了村民家的院子里,将正在吃食的猪仔咬死……


    人心惶惶间,村里的几个猎户完全不敢上前担事,最后还是官家的人到了村里,设计引了那花豹子出来将其成功射杀,除了祸患。


    村里人为此事心有余悸,加上得了官府的警告,便连猎户们也很少再涉足那片野山林,只将手里的弓箭换成了锄头,一心一意地当起了农夫。


    “总不能这样干熬着什么也不做,便等事情来临却只能束手无策。”乔小遇心里寻思着去野山林边缘走一趟,但她知道这想法是万不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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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爹娘说的……


    这家人远比村里的其他村户要活得战战兢兢。


    便说那花豹子窜到乔家村时,并不住在大村子里的乔冉安家完全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他们一家人不敢将牲畜留在院墙边那处简陋的木棚里,好好的偏屋便用了关猪关鸡;每天不敢出门,夜里要检查几遍木栓门栅才敢歇息;若是夜里乔小佩闹腾哭喊,乔冉安朝门缝里瞧见河对岸有什么幽亮之色,便会被吓得个半死,直怀疑那亮光便是花豹子的眼,夫妻俩则恨不得堵住小女儿的哭声……


    那件事虽已成为过往,可对乔冉安一家而言,他们在这个过程当中所经历的种种却一定是他们所不愿回忆的……


    不愿回忆,也不愿再次承受,尤其当下家中衣食之物虽有些捉襟见肘,可终究不曾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傅娘子与乔冉安便不会把心思转到进野山林这等险事上来。


    不是不愿冒险,而是太想保全。


    ……


    乔冉安这回终于换了他的黑布鞋出门!


    一早便跟着起来帮忙剁猪草的乔小遇,但瞧着她爹穿鞋时满脸的犹豫之色,不由得在旁摇头轻笑。


    待乔冉安背上篮子,乔小遇才试着说道:“爹,您这回去镇上卖鸡枞油时可记得打听一下牛疫的事,如今已传到了哪里,情形又有多严重……”


    乔冉安闻言不由得稍愣了下,接着伸手轻拍了拍女儿的肩,笑着安慰道:“这些事你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乔小遇心下暗道,只抬眼瞥见她爹眸子里闪烁着的那抹凝重之色,口中便是再想说什么也不由得噤了声。


    确实,发生这样大的事没有人会无动于衷,可对乔冉安这样的平头百姓而言,他们便是再担心又能抵什么用呢?


    乔冉安口中所谓的叫女儿不要担心的话,并非是说他与傅娘子就有了什么好法子或是好倚仗,又或是说他们相信官府的人会将牛疫控制住,从而不会波及整个朝州府。


    他们只是觉得担心无用,若是家中牲畜当真染上疫病,那也是注定了的事。“注定”便意味着被动,傅娘子所能想到的也只是将多余的银钱换成粮食……


    可仅仅这种程度怎么能够?


    等秋天将粮食收上来后,村里便要忙着秋耕,若耕牛染了病,村里的地难道不犁了?而倘若牛疫传得太快,村里地多些的人家或许连粮食都没法收上来。


    “若牛疫来势汹汹,家里的猪仔怕是不能留了。将它们宰了做腌肉,也总比得疫病后被官府的人强令了拖到山里掩埋要好,只担心爹娘狠不下那个心,存了侥幸的想法一拖再拖……”


    乔小遇站在夏日的薄雾中,目送父亲离开,只她苍白的面色便如晚秋时节里那凝在干草堆上的冰霜一般,少了几分鲜活气息,便连长呼出的一口气,也带了满满的沉重感。


    乔小遇已不自觉地想要开始揽过家里的一些事来做,不是想要冒险,亦只是想要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