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相生相克

作品:《当暗卫在光明之下

    南诏的晨雾染着孔雀蓝,百花宫的千重石阶忽然自虚空中浮现,石阶蜿蜒而上,隐入云雾,仿佛通向天界,是奇门遁甲的阵法。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与焕游笙共骑一乘的慕容遥,袖口下淡金纹路受到百花宫的召唤,正如藤蔓缠绕血肉生长,将去岁金蚕蛊丝缝合的伤痕勾勒成南诏密银图腾。


    “公子的手腕在发光!”梦远惊得险些摔下马。


    “诶诶诶!你小心些!”程自言立刻嚷嚷着,策马上前扶正了梦远背后的药篓。


    钱三娘不客气道:“程公子既然这般宝贝这些药材,怎么还假手于人?”


    程自言仍记着在孙神医处钱三娘故意越过自己的事,不理不睬。


    他心思放在另一处——这样的伤口,在他的大腿上也有一个,要不是碍着人多,他都想将裤子褪下来好好看看,是否也如慕容遥的伤口一般,金光流转。


    “早知当年该让人缝在显眼处!”程自言兀自遗憾。


    慕容遥好心提醒:“自言本就伤在腿上。”


    “是是是,我还是第一日知道我伤在腿上呢。”程自言翻了个白眼。


    焕游笙听他们笑闹,忽觉心脉一颤,蛰伏的噬毒蛊忽然蠢蠢欲动。


    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噬毒蛊以吞噬毒素维持活跃,它已经沉寂许久,现下醒来,想必是瘴气的缘故。


    正如孙神医所说,烟瘴和季节有关。


    苏州作别时,卫静姝送的苏合避毒丸一直被焕游笙小心收在身上,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含着。”她单手环上慕容遥肩膀,将药丸抵在他唇间。


    慕容遥毫无犹疑,衔入口中的瞬间,微苦合着清香的气息冲淡喉间灼热。


    紧接着,焕游笙又分发给程自言和梦远。


    行至天梯脚下,钱三娘下马回身,绞缬裙摆扫过道旁盛放的马缨丹,恍然:“焕姑娘见谅,春季西南青草瘴,夏季江南黄梅瘴与新禾瘴,秋季东南黄茅瘴。你们中原人体质不同,南诏青草瘴起,我该提醒才是。”


    “无妨。”焕游笙扶慕容遥下马。


    与此同时,百花宫三十六道青铜卦铃忽然齐鸣,千琉璃足尖点过震宫方位,墨发间振翅欲飞的活火蝶金翅扫开巽位迷雾,绛红披帛拂过离宫石柱,门廊两侧沉睡的曼陀罗刹那绽放,殷红花瓣上蛊纹正如活物游走,天梯也降至地平线。


    她亲自迎接,笑容一如去岁和焕游笙挥手作别时:“阿笙可来了。”


    焕游笙同慕容遥上前:“宫主别来无恙。”


    “无恙。阿笙长途奔波,却不见疲态,想是早已无碍。可慕容公子……”千琉璃自来不待见男客,可想到焕游笙与慕容遥亲近,她流转的眼波扫过其蒙眼素缎,原本讥诮的语调就转了个弯,“倒是沉稳不少。”


    程自言故意呛声:“宫主这闭眼说话的功夫也精进了。”


    千琉璃甩出披帛缠住程自言腰间玉带:“程大夫精通病理,不如试试新炼的‘金蚕愈骨散’?”


    “我的旧伤早好了!”程自言慌忙按住裤脚。


    “所以才好验新药呀。”千琉璃轻笑间,使了个眼色,几个女郎就上前,将程自言扯进大门。


    程自言明知千琉璃爱气自己,仍旧一秒破防,一边挣扎,一边哼哧哼哧老牛似的喘起了粗气。


    梦远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眼观鼻、鼻观心,口中甚至念起了:“阿弥陀佛……”


    这这这……这怎么这么像妖精的盘丝洞!阿弥陀佛,有公子和焕姑娘在,应该不会有事……吧?


    焕游笙含笑,扶慕容遥踏过门槛。


    踏入宫门刹那,青石砖缝腾起淡绿雾霭,梦远的目光就被道旁溪流中的“金线”吸引了去。


    少年人的眼睛泛着惊奇的光彩。


    “是瘴气凝成的蛊影。”千琉璃广袖扫过水面,挥散游鱼状的金雾,“午时(上午11时至下午1时)三刻最盛时,能在潭底绘出《河图》呢。”


    程自言捋起沾了瘴气的袖角:“不就是毒雾幻象?”


    就像之前的百花阵。


    “程公子不妨尝尝。”千琉璃睨了他一眼,又笑意盈盈,引着焕游笙向庭院走去。


    日光穿过百花宫九重琉璃檐,在庭院青砖上铺开斑斓星图。


    藤架间汲露的太阳鸟歪着头,一双豆豆眼呆呆地望着穿过月洞门而来的众人,像是不懂得害怕。


    三个穿鹅黄襦裙的少女正踮脚去够藤架顶端的白荼蘼。


    “阿笙看这紫檀榻可还识得?”千琉璃披帛拂过菩提树下的螺钿卧榻,去年绯色鲛绡帐已换成月白冰绡,随风起时恍若苍山雪瀑倒悬。


    “自然。”焕游笙指尖抚过榻沿新雕的蝶恋花纹。


    正说着,抱着木盆的妇人鬓角芍药带露,水红裙裾拂过石阶时,一池锦鲤一哄而散:“小雀儿慢些跑!”


    她话音未落,穿着虎头鞋的女童已扑进程自言怀里,发间银铃铛刻着“安”字。


    “小雀儿如今已经这样大了。”焕游笙感叹。


    不同于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孩童总是一时一个样的。


    “焕姑姑!”一个年长些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攥着半朵鬼灯笼花,显然还记得去岁来宫里做客的焕游笙,脚步“哒哒哒”欢快而有节奏地跑来,又转头指向曲水回廊。


    焕游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十来个身着藕荷襦裙的少女嬉笑着穿过石桥,竹篮里新摘的鬼灯笼花映得流水泛金。


    后山剑鸣起,众人转头望去,飞瀑如银河坠玉,百余名素纱女子正在潭中练剑。


    胡老太一手掐诀,一手拐杖点在惊门方位,裴嬷嬷双刀搅起的水花与崔娘子的银针在空中撞出星芒。


    去年尚在襦褓的婴孩们,此刻正在浅滩蹒跚追蝶。


    他们中有一些熟悉的脸,也有一些生面孔,想来或是从前他们来时刚巧外出了的,或是才被救回的。


    “尝尝新酿的百花蜜。”千琉璃拉着焕游笙坐在紫藤花瀑下,玛瑙杯中的蜜饮浮着金粉。


    焕游笙轻抿一口,甘甜中隐含花露清冽,才问:“怎么不见阿史那?”


    千琉璃捻起块雕成茶花状的酥饼:“那丫头年前从长安回来,带了套渤海国的马具。上月又揣着幽州罗家的机关图跑了,说是要去岭南寻什么……”说着,转头问小雀儿,“阿史那姑姑说寻什么来着?”


    小雀儿刚满周岁不久,能走能跑,话却说不全,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一旁年长些的姐姐。


    “寻会喷火的木头龙!”女童挥着鬼灯笼花应道,花瓣上的晨露正巧滴进程自言茶盏。


    后山剑阵忽变,百道素纱如雪浪翻过瀑顶。


    焕游笙望着生面孔的少女们挽出的剑花,认出其中一式:“这不是阿史那的破云刀法?”


    少女们剑势如虹,素纱飘扬间,剑气破空,竟隐约可见云霞缭绕。


    千琉璃轻笑:“她走前非说要给百花阵添些北地气象,教了破云刀法。可惜改到第三日,就把阵眼的曼陀罗全砍了。我就不叫她干了。”


    寒暄过后,程自言难得正色:“我们为何而来,想必宫主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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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知晓。”


    千琉璃故作惊讶:“不是本宫着人接阿笙来履诺,小住并切磋一番吗?”说着她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结果又带了你们这几个拖油瓶。”


    程自言一噎,片刻才问:“扶南的伤,你究竟有无解法?”


    瀑下练剑的素纱女子们再次变阵,剑气搅起的水雾漫过藤架。


    千琉璃就着水汽抿了口茶,指尖在盏上轻叩:“百花宫只懂相生相克,哪会你们杏林那套悬壶济世?”


    慕容遥轻扯程自言的衣袖,示意落座:“孙神医说南诏地气养人,是在下叨扰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千琉璃面对慕容遥时稍稍收敛了脾气:“只要阿笙在这,慕容公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


    百花宫的住处十分充裕,焕游笙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单独的院落。


    院中翠竹掩映,石径蜿蜒至一汪碧池,池边栽满各色奇花异草,香气袭人。


    屋内陈设古朴雅致,窗棂雕花精细,透出淡淡檀香。


    因为一路奔波,这一夜众人都早早歇下。


    亥时(晚上9时至11时)三刻,各个房间烛火已灭,苍山月色漫过琉璃飞檐,在百花宫庭院织就银绡。


    焕游笙踏着青砖上未干的花露走向紫藤花架,蛰伏在曼陀罗丛中的夜光蝶荧蓝翅粉簌簌落在她箭袖上。


    “阿笙真守时。”千琉璃斜倚冰绡帐,九骷银链缠绕的指尖正逗弄着琉璃盏里的食言蛊。


    那蛊虫通体透明,唯有吸食谎话时会泛起胭脂色。


    焕游笙屈指弹开扑向腕间的夜光蝶:“当真无法?”


    千琉璃轻笑:“我白日说的是实话。百花宫只擅相生相克之道——就像蛊虫与寄主。”


    焕游笙指尖无意识摩挲箭袖内的弯刀:“寄主之说……”


    千琉璃解释:“寄主即蛊虫栖身之体,人畜皆可为寄。”


    焕游笙若有所思:“譬如噬毒蛊与我。”


    “便如噬毒蛊与你。”千琉璃将银链浸入蜜露,食言蛊霎时膨胀如鸽卵,瓷白剔透,“噬毒蛊以毒素为食,阿笙以它延缓毒发,这便是相生。”指尖金蚕丝骤然勒紧蛊体,“你死它亦灭,它休眠你却无恙,这是相克。所以噬毒蛊于你,有益无害。”


    一瓣紫藤花飘落茶盏,焕游笙看着其中倒映的冷月。


    千琉璃轻叹:“慕容公子的情况,我已然知晓。百花宫有一嗜血蛊,可在寄主体内吸取瘀血,此为相生。”


    千琉璃注意到焕游笙眸光微动,便知她也想到了:“你也觉出不妥了?若用嗜血蛊蚕食瘀血,待它饥不择食时——”


    焕游笙沉声:“反噬寄主。”


    “正是。到那时,纵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千琉璃言明。


    焕游笙眉宇紧锁:“可有破解之法?”


    千琉璃沉吟片刻:“有。”


    “什么?”


    “除非用母蛊牵制。”千琉璃扯开衣襟,心口处金蚕蛊丝拟形蝴蝶栖居,伸手碰时蛊丝断裂,显出狰狞的疤痕如蜈蚣盘踞,“当年我中情人蛊,便是用这法子。阿笙曾淬毒炼体,是植入母蛊的最佳人选。”


    焕游笙毫不犹豫:“母蛊给我。”


    千琉璃握住焕游笙手腕:“母蛊入心脉,伤身。”


    小剧场:


    梦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千琉璃:哪里来的小和尚?


    梦远:我不是和尚,女施主、啊,不对,宫主,你这百花宫可真热情,不是,你这姑娘可真神奇……额……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