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玉面罗刹

作品:《当暗卫在光明之下

    慕容遥执起一盏鲤鱼灯,暖黄光晕漫过他松石色薄氅上银线绣的流云纹:“阿笙可知?这灯谜铺子是前朝卫涛娘子开的,谜面皆用浣花笺誊写。”


    焕游笙拂开垂落的灯笼穗,见朱红笺上题着“残月北斗挂南楼”,墨迹未干处还沾着桂香。


    她指尖抚过笺面暗纹——竟是宫中才有的金花笺。


    “这是……”


    “卫家后人仿的。不过这‘南楼’倒应了我的表字。”慕容遥笑着将灯递给摊主,换来支鎏金点翠簪,“阿笙可要试试射覆?”


    喧闹声忽然如潮水退去。


    焕游笙盯着簪头振翅的朱雀,忽想起离京前夜,皇后娘娘鬓间凤钗也栖着这般神鸟。


    慕容遥的指尖在她眼前轻晃:“可是乏了?”


    “公子好眼光!”摊主捧着漆盒挤过来,“这套点翠头面正配姑娘的玉骨冰肌,只要猜中这九连环……”


    “不必。”焕游笙退后半步,“我不喜珠翠。”


    慕容遥却已解下钱袋:“要那套青玉竹节簪。”他转头轻笑,“阿笙不喜欢就不要戴了,只留作纪念就好。”


    摊主会心一笑,利落地包好。


    穿过投壶摊时,空中炸开簇火树银花。


    焕游笙驻足糖画摊前,见老翁以铜勺为笔,糖浆作墨,顷刻间绘出条鳞爪飞扬的应龙。


    “姑娘要画什么?”老翁笑出满脸沟壑。


    慕容遥折扇轻敲掌心:“画只凤凰如何?”


    焕游笙想起那日慕容遥解她姓名,指尖蓦地收紧。


    老翁已舀起金红糖浆,铁板上腾起焦香白雾:“那就画只凤凰。”


    须臾间,神鸟振翅欲飞,利爪下的血痕竟用枸杞汁点染。


    “好巧的手艺。”慕容遥抛去枚银稞子,将糖画递到焕游笙唇边,“尝尝?”


    焕游笙并不喜甜,不过既然已经买了,她也想不出此物除了被吃掉还有什么用途。


    糖浆在舌尖化开的刹那,东市方向突然炸开簇烟火。


    金蛇般的流光窜上夜空,爆出万千星雨。


    人群欢呼着涌向河岸,焕游笙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后背撞上慕容遥温热的胸膛。


    “当心。”他虚扶住她。


    河面飘来一盏接着一盏的莲花灯,灯芯燃到尽头时,慕容遥正望着她笑,眸中映着万家灯火。


    “阿笙可知,”他指尖拂去她鬓角糖渣,“有人说过,灯火再亮,也亮不过……”


    余音消散在又一轮炸开的烟火中。


    焕游笙望着漫天星雨,随他说什么吧。


    “该回客栈了。”她说。


    ……


    暮春的山道静得骇人,紫荆花簌簌坠着残瓣,连岩缝间惯常吐信的金环蛇都蜷缩不出。


    马车碾过碎石的声音在峭壁间来回碰撞,惊落几片松针,未及落地便被烈日烤得蜷曲发脆。


    焕游笙将披风叠放在檀木匣上,素纱中单的领口已被细汗洇深。


    “这日头倒是比扬州灼人。”慕容遥折扇挑起半边湘帘,青玉扇坠忽然悬停。


    他屈指叩响车壁,扳指与檀木相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望着车窗外纹丝不动的槐叶,忽觉喉头发紧——连马蹄踏碎枯枝的声响都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吞噬。


    “停。”焕游笙忽然道,“太静了。”


    与此同时,车辕前三丈处,碗口粗的漆树拦腰而断,裂口处木刺却齐整如刀削。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山谷中回荡,与马车的嘎吱声交织成一种不祥的预兆。


    在鄂州雇的临时车夫勒紧缰绳,腰间斧子映着日光:“郎君,这树断得蹊跷……”


    他原是渝州人,跑这一趟也算是返程。


    尾音未消,十道黑影自崖壁薜荔藤间跃下。


    为首的汉子面上蒙着姑苏织锦,九环大刀上的铜钿寂然无声。


    慕容遥折扇横在焕游笙身前:“散财。”


    话音方落,绣金线的钱袋已抛向半空。


    碎银泼洒如星雨时,那山匪首领靴尖碾上一块银锭,刀尖忽指车厢:“请贵人下车叙话。”


    官话里漏出软糯的“叙话”二字,分明是苏州乡音。


    车夫是个年轻人,倒有几分热血,反手按在腰间大斧上:“还要不要脸哟!钱不够得嘛!”


    寒光忽至,三柄钩索扣住雕花车辕,精钢倒刺扎入柏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车夫缩了缩脖子。


    “阿笙莫动!”慕容遥余光瞥见焕游笙绣着忍冬纹的袖口微不可察地颤动——那是西域木蛇毒发作时的痉挛。


    一般来说,山匪都是生的孔武有力,但并无多少武艺在身。


    来者十人,以慕容遥的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料理他们应当是轻而易举。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明显受过特殊训练,十个山匪结阵袭来,刀锋走势竟暗合九宫八卦。


    慕容遥飞身迎战,避开斜劈而来的寒芒,腰间软剑如银蛇出洞,却在刺中第三人心口时被两柄弯刀绞住剑身。


    车夫趁机用短斧劈开钩索铁链,金铁相击的火星溅在枯草上,嗤地腾起青烟。


    焕游笙打开机关,攥住暗格中的双锏,玄铁寒意浸透掌心。


    车外忽传来闷哼,透过湘帘缝隙,见那使钩索的贼人袖口翻卷,赫然露出漕船暗哨的浪花纹身。


    “当心淬毒!”焕游笙掀帘欲出,被慕容遥回身按在车壁。


    松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玉冠已斜,一缕鬓发扫过她颈侧:“信我。”


    慕容遥剑锋割开偷袭者的喉管,温热血珠溅上焕游笙紧攥锏柄的指尖,她看见三柄淬毒大刀同时砍向青年后背。


    焕游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双锏破空声如凤唳。


    “阿笙!”慕容遥回身时目眦欲裂。


    素衣女子踉跄着格开致命刀锋,她旋身时广袖翻飞如鹤,锏刃重重击碎偷袭者的膝盖,自己却闷哼着捂住丹田——那里正渗出蛛网般的青黑脉络。


    山匪们见状,攻势愈发猛烈,阵法变动间,刀光剑影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当啷一声,焕游笙的玄铁锏被震飞。


    她仰头望着劈面而来的刀光,霎时间袖中银针如暴雨倾泻,针尾缀着的金铃在死寂中炸开尖啸。


    最后一个,正是那日的竹节簪,狠狠钉在对方肩颈穴上。


    焕游笙几乎是和所有山匪一同下坠,呕出的黑血正落在淬毒刀锋上,绽开妖异的靛蓝火焰。


    “是木蛇毒……”慕容遥来不及做出惊诧的表情,环住她的身子,掌心触到一片湿冷,“他们和刺杀公主的……”


    是之前在苏州刺杀公主的残党,多半是因为刺杀失败死伤无数,所以记恨,眼见着公主不再下船外出,又知晓焕游笙中毒,才来复仇。


    焕游笙眼前发黑,所中之毒原本被御医压制,如今再次爆发。


    她指尖深深掐进他手臂,琉璃瞳中映出漫天紫荆,彻底昏死过去。


    紫荆花残瓣纷扬如血,落在她逐渐失温的唇间。


    慕容遥将焕游笙抱起,小心翼翼让她靠在马车内的软毯上,又回身取回染了血的竹节簪。


    车夫早已不见踪影。


    ……


    因为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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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笙昏睡不醒,慕容遥只得一改之前的谨慎,昼夜兼程。


    一路颠簸,慕容遥的心犹如被悬在刀尖之上,终于到了渝州。


    他顾不得疲惫,将焕游笙留在客店的床上,为她掖好被子,转身出门。


    ……


    渝州的深巷里,垂着褪色酒旗的窄巷尽头,青石板缝钻出几簇鹅肠草。


    慕容遥叩响斑驳木门时,檐角铜铃惊起只蓝尾鹊,扑棱棱掠过巷口卖毕罗的胡商头顶。


    门扉吱呀开缝,露出程自言半张敷着绿玉膏的脸。


    “扶南兄!”程自言甩开手中逗雀的竹枝,雀儿翅膀扑起细碎金粉——竟是鎏金机关鸟。


    他白色寝衣敞着襟口,露出胸前刺青,赫然是《千金方》里的经络图:“来得正好,新酿的松醪酒正温着。”


    接着,他忽然眯起眼盯着好友眉间悬针纹:“你身上有龙脑香的味道——莫不是拐了哪位深宫贵女私奔?”


    慕容遥跨过半尺高的艾草门槛,靴底碾碎粒朱砂。


    小院不过三丈见方,却见东南角紫藤架下悬着青铜浑天仪,西北墙根错落种着曼陀罗与金线重楼。


    石案上青瓷盏里浮着冰裂纹,盛的不是酒,而是滚着蟹眼的茶汤。


    “救人如救火。”慕容遥按住他要斟酒的手,“需要九转还魂针。”


    程自言指间银针转了个花:“稀奇,扶南兄竟还有同行之人……不会真是个贵女吧?”忽然顿住,银针倏地刺入石案,针尾颤动如蜂鸟振翅,“等等,你身上沾着西域蛇木毒?”


    廊下药炉忽然噗嗤冒气,蒸得竹制药吊铃叮咚作响。


    慕容遥望着铃身刻的二十八星宿:“三日前她强用内力,毒性已侵任脉。”


    “人在何处?”


    “东市云来客栈。”


    程自言扯过件鸦青氅衣,氅衣内袋哗啦作响,竟缝着百枚银针。


    他步履匆匆,衣袂翻飞,手中紧握着一枚小巧的玉瓶,踢开脚边《酉阳杂俎》抄本,碎碎念:“早说让你学些医术,偏去钻研什么星象……哎我新配的龙脑香!”


    二人脚程很快,云来客栈天字房却只剩空帐飘摇。


    拔步床边的越窑秘色枕上,几点黑血凝成星斗状。


    程自言俯身嗅了嗅枕上残香:“好狠的迷魂散,怕是掺了阿芙蓉。”


    床边汤易儒送的赤炎信鸽十分躁动,这珍禽羽色如熔金,尾翎浸过波斯火油,喙间隐现赤芒。


    慕容遥解下赤炎颈间金铃,赤炎金瞳忽亮,绕着床榻盘旋三周,喙尖轻叩窗棂某处——那里留着半枚胭脂印。


    赤炎不仅能传信,亦有追踪之能,它已经和焕游笙行了一路,自然识得她的一切,于是扑扇着翅膀,歪了歪头,然后从窗口飞出。


    “那姑娘可美?”程自言忽然用银针挑起榻上残留的乌发。


    慕容遥正展开羊皮卷轴,闻言笔尖在“药王谷”三字上洇开墨团:“此刻是说这些的时候?”


    “美人才会招来玉面罗刹。”程自言耸了耸肩,“你就说美不美吧。”


    慕容遥停下手中的动作,像是陷入了回忆,半晌才颔首:“极美。”


    “这姑娘……”程自言抚掌,“可是柳眉杏目,清冷出尘?”


    慕容遥挑眉:“你见过?”


    “渝州城这半年丢的二十八位美人,皆是类似相貌。”程自言掀开窗边竹帘,指着对街告示栏,“采花贼专挑子夜动手,偏在今日,许是兴之所至?竟提前至晌午。”


    那告示上写着,渝州如今有个采花大盗,这半年来已经有很多美貌女子被掳了去,至今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