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觉得，咱们可以制定一些规矩，约束接近你之人。”战英豪情壮志地继续说道。


    宋骁虚弱好奇：“比如说？”


    战英：“比如说，不允许你周围的人携带任何兵刃。”


    宋骁虚弱犹豫，状作艰难地挪动目光在战英与战英手中的慕云剑之间：“那你……”


    战英便也顺着宋骁艰难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慕云剑：“哦，我除外。”


    宋骁虚弱释然：“好，那就不允许朕周围的人携带任何兵刃，贵妃娘娘战英除外。”


    宋骁听话得顺畅，战英反倒眉毛皱到了一起：“……陛下，你当真是如此信任我，还是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了？”


    宋骁仔细思考了一下，虽然二者皆有之，但于当下……


    “应当是贵妃你说什么，朕便做什么了。”


    宋骁对战英自然是信任的，无论是前生今世的人生，或是战英从始至终的心声，宋骁知晓战英对自己绝无半分恶意。不过宋骁的应下并非源自于此，或者说他应下时根本不曾想过这些，毕竟他本就不在意此事，便如战英所说，改变又不会变得更糟，依然是死不了的，又有何需要考虑的呢？那自然是战英说什么，他便顺着重复些什么了。


    “陛下！”战英再次攥紧了慕云剑，气道，“陛下难道不想活下去么！”


    宋骁虚弱地想了一下：“如果朕说……不想呢？”


    战英一惊：“为何？”


    宋骁：“……活够了吧。”


    不仅是活够了，甚至是早已活得够够的了。


    战英二惊：“……怎会？”


    宋骁反问：“为何要活下去？”


    战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便思索了半晌：“因为，我们身边还有许多在意我们的人，陛下，你且想想你的家人……”


    宋骁虚弱笑着摇摇头：“我没家人。”


    战英三惊，诚然，他们多数皆知晓宋骁是齐梓渊捡来的乞丐，三年以来确实也从未见过或听任何人提起过宋骁的家人，但是……


    ……这还应该有但是么。


    对啊，都这样了，不是很明显没有家人么。瞧她这脑子，都说了些什么！


    宋骁却又旋即纠正了一下：“不对，并非是没有家人。大抵应该说是……已然故去。不好意思啊，故去了许久，甚远，一时间有些忘了。”


    家人……


    宋骁依稀记得，他似乎有父母，有个姐姐……还是哥哥？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的父亲又是……他们是在哪个时空……嗯……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应该是有的吧，他总归不是特别有修炼天赋的，应当不会是如大圣那般无父无母孕育天地灵气而生一类。


    宋骁纠正完这句后，战英更是愧疚得浑身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好在这题宋骁已经会解了：“嗯，提起我的家人，我确实挺难过的，这是我的伤心事。”


    战英：“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是我不够细心，对不起！”


    宋骁点头：“没关系。”


    战英：“或者，朋……或者……”


    战英或者半天，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年了，若是仔细想想，宋骁好像……什么都没有过。


    “……或者……或者，我！”战英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我就是很在意你的人！还有小灵子，小灵子肯定很在意你！你看啊，我之前每日都追着在你身后，必然是在意的。小灵子每日都能准时报出你的行程，也必然是在意的。哦对了！还有那《后宫里我和陛下不能不说的二三事》的作者，我虽不知此人是谁，但我可以肯定，此人必然是相当在意你的！”


    在憋出一句后，战英的口条便显得越来越顺溜了，竟然甚至想出了三连排比的在意。尽管最后两个刚好都是同一个人，但是至少确实三连凑够了排比。


    而宋骁，也确实被说动了。


    “……爱妃所言甚是。”


    如若他死去的话，他便看不到《后宫里我和陛下不能不说的二三事》的后续了，其实若他真是死了，本就看不到《后宫里我和陛下不能不说的二三事》的后续，但看不看得到和有没有还是两回事，如果说《后宫里我和陛下不能不说的二三事》因此彻底烂尾……不行，他必须活下去。


    战英松了口气，咧开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战英又为宋骁打气道：“无论如何，陛下，你可是皇上，就算咱们没有护卫，没有宫女，甚至没有第二个太监，你也可以拿出一些皇帝的气势来！”


    战英豪情满怀地看向床上病病歪歪躺着的宋骁。


    宋骁费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因为躺太久而揉得皱皱巴巴的棉被。


    ……气势在哪里？


    “而且咱们制定规矩是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相信王爷那儿一定会通过的！”


    ……以及气势用哪儿了？


    恰在此时，端药回来的小灵子在门口正巧听到了贵妃娘娘的上句话，不由得愈发昂首阔步了起来。


    果然他对于陛下而言就是独一无二的！如今贵妃娘娘都亲口认证了！他，便是那个唯一的太监！


    门外的小灵子轻快地敲了三下门，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小百灵鸟。


    “陛下，药来了~！”今日小灵子的声音听上去也格外喜悦，甚至本就处于高音区的太监嗓比平日里又高了三个度，那销魂的上扬小尾音，听上去像极了“大郎，喝药啦~”。


    得到陛下的应允后，小灵子一蹦一跳地端着药推开门，此次当他看到贵妃在皇上屋内时，竟不似平时那般激动与狂喜，此刻他的心中早已被那至高的荣誉所填满，一时间竟容不下带有粉红泡泡滤镜的二创八卦了。


    宋骁：……不会还是要烂尾吧？


    宋骁转念一想：不，不，只要自己活着，就有希望。自己可以催更。至少自己还活着。


    小灵子再次蹦蹦跳跳地蹦跳到宋骁的床边，将装着药碗的托盘放至床头小几上。


    蹦而不撒，小灵子做太监的基本功，也可以称得上是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小灵子端起药碗，翘着小拇指舀起汤匙，递到宋骁嘴边：“陛下，来，喝药~！”


    ……嗯，这回的大郎喝药听上去更加标准了。


    然而，就在宋骁张口准备喝灵金莲翘着兰花指递来的第一勺药时，战英突然出手，以剑鞘挡在宋骁和勺子之间。


    “且慢！”战英面色严肃，“陛下，不如我们，先制定好规矩，再喝药？”


    平日的小灵子确实从未让战英觉得危险过，但今日的小灵子，尤其是与现下这诡异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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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这诡异药碗组合在一起的小灵子，看起来十分危险。这大概是一种来自江湖中人的野性直觉，毕竟在战英在两世的世界里都没有过施耐庵。


    小灵子瘪瘪嘴，缩回手：“啊……”


    再不喝药就凉了……虽说中药热着喝也很难喝，但是凉着喝不仅难喝，而且还凉啊。他娘说过，喝凉的容易拉肚子的……


    战英收回剑鞘，转头看向宋骁：“陛下，既然是你的规矩，还是应当由你来定夺。陛下，你可想好了，要制定哪些规矩？”


    “没想好……”宋骁本来只想虚弱地摇摇头，但是在看见战英有拧成麻花趋势的双眉后，他赶紧停下摇头改为虚弱地继续接话，“那朕现在再想一下。嗯……不能在任何菜里加胡萝卜避免把朕噎死？”


    小灵子不解插嘴问道：“为何白萝卜便不会噎死？”


    宋骁虚弱解释道：“因为白萝卜好吃。”


    小灵子：“那还有青萝卜水萝卜樱桃萝卜红萝卜……”


    宋骁：“都好吃。”


    小灵子：“……陛下您是单纯挑食不爱吃胡萝卜么？”


    宋骁：“正是。”


    便如宋骁适才所说，他并不在意此事，既然如此，倒不如制定一条对自己有利的规矩。至少定下这条规矩后，他不会再吃到胡萝卜了。


    “陛下！”战英只觉得一股熟悉的高血压感再次涌上头，尽管她并不知晓此感觉名为“高血压感”，但她知晓这是一种之前无论怎么教皇上武功皇上也不学的特殊痛苦感。她尽量压着怒火，重复道，“你可以拿出一些你身为皇上的气势来！”


    “可是……”宋骁虚弱地为难道，“朕如何能拿出一些朕根本就没有的东西呢？”


    或许在之前无数次下凡的失败人……呃，总之是生中，宋骁曾经有过。但在这个世界，在当下，宋骁确实是没有。这就和非要一个没有演技的演员挤出眼泪一样，人家眼泪还能用用眼药水，那这皇帝的气势……用鼓风机么？


    或者打开窗子吹点风……一个病人打开窗子会不会被战英误会为还在找死呢？


    战英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就算是傀儡皇帝，就算是相比于皇宫中的许多人，大抵是除了小灵子之外的几乎所有人吧，宋骁确实弱小许多，那也……


    等等。


    那也？还能那也什么？宋骁都已弱小至如此，甚至仅仅稍稍强过小灵子半个小灵子而已，莫非自己竟当真想说，那也应该人穷志不穷么？


    宋骁作费劲状抬头看向此刻仍然一脸乐天的小灵子：……所以小灵子是个计数单位是么。


    战英看着此时病榻上，连试图抬头望一眼小灵子都如此吃力的宋骁，长叹出了一口愧疚之气。


    其实宋骁说得对，他确实是没有身为皇上的气势……是啊，既然齐梓渊能让他当傀儡皇帝，他身上便绝不会有属于皇上的气势。倘若他真有了，齐梓渊还会让他继续当傀儡皇帝么？


    “贵妃娘娘，你居然让非常弱小的朕拿出一些朕没有的东西，这令朕的自尊心受挫了。”


    这回宋骁已然学会了抢答，如此便也再省去一些不必要的时间，不然小灵子说的对，药就要凉了，宋骁自然是不怕拉肚子的，只是宋骁作为一个上万岁的老人，当然是要喝热水了。此则谓之，养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