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018
作品:《夫君他总是自请下堂》 张红梅看着眼前的场景微微张大了嘴巴,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威严庄重的朱漆大门上嵌着青铜兽首样式的门环,门楣高悬黑底金字的“敕造镇远将军府”匾额,矗立在大门两侧的石狮怒目圆睁,獠牙仿佛能咬碎邪祟。
青砖围墙高逾三丈,屋檐覆以玄色琉璃瓦,檐角飞翘如刀锋,暗藏箭孔隐于藤萝之下。
张红梅站在将军府门,感受到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张红梅口中呢喃道:“将......将军府?”
门房看见宗云风站在门外,忙打开朱漆大门出来迎接,“将军回来了。”
宗云风微微点头,黑色的长靴踩着将军府门前的台阶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张红梅看着宗云风的红色背影,更是如晴天霹雳,她......她......这个女子居然是将军!
她当然知道她们大魏王朝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将军,玉面修罗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多次在与大凉的战事上取得大捷。
女子的话又回响在她耳边,“你就告诉丞相是宗云风把他的人带走了。”
宗云风......
将军......
原来这女子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宗将军!
张红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将军府前的青砖上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宗云风站在台阶上,转身看向台阶下的张红梅,轻描淡写地笑道,“要谢就谢你自己的不认命吧。”
张红梅永远记得那个黄昏。
宗云风站在将军府门前的台阶最高处,火红长裙被暮色浸得发暗。
她转身时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露出崭新的缎面下摆。
发间的银簪歪斜欲坠,可她的眼睛比刀刃更亮,目光扫过来时,檐下灯笼都跟着晃了晃。
“要谢就谢你自己的不认命吧。”
她说完径直跨过门槛,金线绣的山河纹在门缝透出的烛光里一闪,青石阶上只剩半片干枯的银杏叶打着旋。
只可惜彼时的她还没有领悟到宗云风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张红梅跟着宗云风和月舒进了将军府,宗云风把人交给张管事,就带着月舒进去了西院。
——
月舒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换上干净衫子,将衣服丢给雨青。
雨青接过月舒换下的衣服一看,大惊失色,“公子,你和将军干嘛去了,怎么把衣服弄这这么脏!”
不怪雨青惊讶,月舒从小喜欢干净,衣服沾不得一点污渍,房间里更是不能有一丝脏乱和灰尘。
雨青一开始伺候月舒时,因为月舒对干净的过分要求,没少被骂。
这件衣服别的地方还好,就是两侧袖袍简直脏污得不成样子。
月舒嫌恶地看了一眼那件衣服,“被一个女人缠上了。”
雨青:“啊?”
月舒:“将军真是心善,一个女人,救也罢了,居然还把人带回府里来。”
“唉,将军就是人太好了。”
雨青:“......”
公子这话最好不要对着大凉人说吧。
雨青:“公子,我把这衣服给您洗干净。”
月舒皱眉,“洗什么洗,扔了。”
一想到那女人脏污的双手抓住他的手臂,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月舒:“打桶热水来,我要净身。”
雨青从善如流地答应,退出了房间。
——
宗云风回府的时候已是黄昏,吃过了晚饭才想起该带叶流光去见见母亲。
因着叶流光生病,所以他住的地方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方便他熬药,于是他们的饭菜也由夏昭在小厨房里准备。
宗云风推开房门,叶流光和夏昭二人正在用餐。
看见宗云风进来,叶流光和夏昭立刻放下碗筷起身。
宗云风没想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这位是?”宗云风问道。
叶流光介绍,“这位是张管事拨给我的小厮,多谢将军厚爱。”
宗云风不说话,上下打量了夏昭一眼,房间里的氛围一下变得肃穆,叶流光紧张地看向宗云风,夏昭也低垂着脑袋看向地面。
只有他自己知道冬日里他的手心已经微微发汗。
宗云风:“主子和下人一起吃饭,咱们府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夏昭心里一松,立刻跪下,“将军恕罪,奴才刚来不懂规矩,请将军责罚。”
宗云风:“那你自己去张管事处领罚吧。”
夏昭:“多谢将军。”
夏昭起身,退出房间,宗云风看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叶流光打断宗云风的眼神,问道,“将军可用过了晚饭?没有的话就在我这里吃点吧。”
宗云风这才转移目光看上桌子上的饭菜,两碗白米饭,一碟清炒时蔬,一碟清炖蟹粉狮子头,就这么简单。
宗云风明明已经吃过晚饭,此时依然做了下来。
叶流光连忙递给宗云风一双崭新的筷子,宗云风尝了一口狮子头,便将筷子放下。
叶流光:“可是不符合将军口味。”
宗云风:“有点咸了。”
叶流光:“我们大凉人是吃得口味要重些,将军吃不惯也是正常的额。”
宗云风看向叶流光,摇曳的灯光烛火之中,叶流光静静地站在身旁,颇为赏心悦目。
宗云风:“府里没给你们提供晚餐?”
叶流光:“我身体不太好,就不和众人一起吃饭了。咳咳。”
宗云风:“寒霜治疗得如何?”
叶流光:“寒霜姑娘的医术很是不错,体内的寒意好似被压制住了,只是偶尔有些胸闷气短。”
宗云风点点头,“府里你可还住得习惯?”
叶流光想了想:“挺好的,将军府的下人训练有素,比大凉皇宫里那些踩低捧高,欺下媚上的奴才好了许多。”
宗云风饶有兴致地问:“你很有经验?你不应该是被捧着的那个么?”
宗云风仿佛这才注意到叶流光正在吃饭,“你别站着了,坐下继续吃吧。”
叶流光笑着说道:“我不过是皇宫里最不受待见的皇子中的一个,皇上的眼里平时根本都没有我,上行下效,宫里的那些奴才又怎么会奉承我。”
叶流光:“我母妃乃是大凉王宫里的宫女,被醉酒的父皇临幸之后才有了我。”
“母妃不受宠,因为犯了错被打入冷宫,在冷宫里郁郁而终,那段时间,宫里的太监将那些残羹冷炙端给我,我也照样能很好地吃下去。”
叶流光慢条斯理地说着,好像那些根本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冷静地像一个旁观者将事情婉婉道来。
叶流光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在宗云风刚刚夹过的狮子头的地方再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虽然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吃个饭动作还是挺优雅,气质也脱俗,宗云风一手托着下巴一边看着叶流光吃饭。
叶流光就在宗云风的注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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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一口吃着饭菜。
“对了,你是几皇子来着?”宗云风突然问道。
叶流光回道:“九皇子。”
宗云风点点头,“九皇子叶流光。”
他刚刚说的确实和她掌握到的信息说得别无二致。
宗云风:“我记得十几年前,大凉当时和我魏朝打仗,被我父亲打输了,俯首称臣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还送了一个质子来我魏朝表示自己的臣服之意,你记得是谁吗?”
叶流光看向宗云风,威名赫赫的宗将军,此时穿着柔软的白色锦袍,整个人气质温和,用着最好奇最天真的语气问着最尖锐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是谁。
每一个大凉人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
————
十五年前,武阳关之战,宗峰的剑插在凉国皇旗上时,旗面浸透的血正顺着金线狼纹往下淌。
十万宗家军阵鸦雀无声。他们踩着的冰原其实铺满了大凉重骑的尸首,只是新雪落得太急,转眼就掩住了那些怒睁的眼睛。
十岁的皇子应声跪在冰面上,金丝蟒袍里露出半截青紫的脚腕——那是昨夜宗峰亲自带人从地牢里提出的质子。
“此子饮过烈酒,穿过琵琶骨,最配得上将军的剑。”皇帝的笑声混着咳血声,惊起雪原尽头最后一只寒鸦。
皇子腕间铁链擦过冰面,发出类似宗家军连夜拔营时的声响。
武阳关之战,大凉惨败,于是大凉皇帝送出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去往魏朝当质子,用以证明自己的承诺——大凉十年内绝不再进犯大魏。
叶流光垂下自己的鸦睫,眼神盯着檀木桌面,声音放轻,“是大凉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三皇子叶怜。”
宗云风挑眉,“原来是三皇子,那你们熟悉吗?”
叶流光没了吃饭的兴致,放下碗筷,拿出丝巾擦了擦干净的嘴角,
“将军说笑了,三皇子本是大凉皇帝最受宠的儿子,从小被大凉皇帝寄予厚望,怎么可能和我这种母妃是宫女的儿子相熟。”
“即使我们是兄弟,本身也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宗云风听完点点头,“原是如此。”
宗云风:“我记得他回去之后,大凉皇帝好像就立了太子,是他吗?”
“他被大凉皇帝送来当质子,替大凉背负了罪孽,他回去之后,民心所向,大凉皇帝应该是立了他为太子的吧。”
“不是。”
叶流光声音冷出冰来,“他没有被大凉皇帝立为太子。”
宗云风:“哦?不是他?那是谁?不是说他是大凉皇帝最喜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吗?”
叶流光淡淡道,“是他的哥哥大皇子。”
宗云风:“大皇子?”
叶流光:“是,三皇子叶怜和大皇子叶新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大凉皇帝立了大皇子叶新为太子。”
宗云风:“那三皇子叶怜呢?”
叶流光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嘴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我就不知道了,魏朝在大凉皇宫安插的探子难道没有打听出来这些吗?”
宗云风听着这样冒犯的话也不恼,看着他收拾桌面的动作就知道他要赶人了,果然叶流光接着说道:
“夜深了,将军不去陪月舒公子吗?叶某身体不适,就不多留将军了。”
宗云风站起身,也不厚着脸皮多留,只转身就走,顺便留下一句,“那我走了。你做个准备,我们就要成婚了,明天带你去见见我母亲。”
叶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