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新的权力架构

作品:《金身不破

    陈景恪虽然置身事外,可他的意见没有人敢忽略。


    就在他和朱雄英谈过之后不久,内阁那边就把吏部单独划分出来,直接归皇帝负责。


    原五军都督府更名为大都督府,统管天下兵马,直接向皇帝负责。


    还有大理寺(司法)、都察院(监察),都独立向皇帝负责。


    如此一来,大明的中枢机构,就形成了一阁四部的局面。


    不过内阁在级别和职权上,是要高于四部的,并对四部拥有一定的建议和监管权。


    还有一个部门较为特殊,刑部。


    刑部的职权进一步确认,就是立法机关,归皇帝和内阁共同领导。


    具体来说,以后国家立法,需要皇帝和内阁共同决议。


    其余各部,则统归内阁管辖。


    包括金钞局、鸿胪寺等。


    其实将金钞局划归内阁,老朱是有意见的:


    “金钞局是财权,怎么能交给他们管理呢,得掌握在自己手里咱才能放心。”


    陈景恪还没说话,马娘娘就怼过去了:


    “都归你,都归你,累死你得了。”


    老朱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但嘴里嘟嘟囔囔,显然是不情愿。


    陈景恪解释道:“现在皇帝依然大权在握总览天下,内阁只负责国家行政。”


    “经济建设,是行政工作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金钞局掌管货币发行,是经济建设最重要的部门。”


    “如果不让内阁掌权金钞局,他们还如何搞经济建设?”


    “经济搞不起来,咱们所有的变革,都将毫无意义。”


    “最终也是人亡政息,一切回归旧制。”


    搞经济就是做大蛋糕,受益的人多了,他们才会去拥护新制度。


    经济搞不起来,蛋糕做不大,再完美的政策也没什么用。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前世那些发展不起来的边缘小国,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体制上他们模仿了西方先进制度,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内核依然是老一套。


    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对应的经济基础。


    “至于您担心的内阁掣肘皇权,这是难以避免的,但问题并不大。”


    “内阁七学士相互制衡,皇帝是最终裁决者,他们几乎没有机会联合。”


    “且军权、司法、监察、人事,这四大权力都在皇帝手里。”


    “如果这样都能被内阁给压制,那这个皇帝也太无能了,咱们将制度设置的再合理也没什么用。”


    “况且您只担心内阁,就不担心大都督府?”


    “只有文官才能制衡军方,和平时期文进武退这是必然的局面。”


    “将财权和后勤权力交给内阁,他们才有能力抗衡大都督府。”


    “否则,就不存在文进武退的情况。”


    “到时候整个国家都会被军方绑架,那种后果我不说您也应该清楚。”


    老朱终于不哼哼了,他可是太清楚了。


    元末乱世,他可是一路趟过来的。


    他曾祖父朱九四努力了一辈子,把朱家从一口人发展成了三十二口。


    元末数年时间,死的就只剩下朱元璋和一个侄子一个外甥三口人。


    这还不是最惨的时候,要说中国历史上最混乱最黑暗的时期,非唐末五代十国莫属。


    举个简单的例子,家里死了人不埋,把尸体放在门口供饥民食用。


    那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善人。


    这种情况在别的乱世也有发生,可那都是局部个例,在五代十国却是普遍现象。


    很多小视频里流传的谣言,比如某某军队吃人之类的,真实原型大多都是这个时期的事情。


    文官集团一家独大,百姓还有当奴隶的机会。


    武将独大的后果,人就不是人了,是街头的饿殍路边的尸骨,是两脚羊。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相互制衡。


    想让文官集团制衡军方,就必须给他们足够的资本。


    财权和后勤,就是他们和军方掰腕子的资本。


    所以最终,朱元璋同意了这个建议。


    财权归内阁。


    而拿到了财权的内阁七学士,对此也非常的满意。


    对新政也就更加支持,工作积极性直接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连年都不过了,天天窝在内阁工作。


    在内阁之下,各部的职能也进行了拆分。


    户部的职权有所扩大,除了原来掌管天下钱粮财税之外,还将税务稽查司划归给了他。


    如此,税务稽查司这个游离在体系边缘的机构,终于有了准确的定位。


    不过税务稽查司依然保持了相对的独立性,属于听调不听宣的那种。


    想要对这个机构的人事、制度等进行改动,必须经过皇帝的允许。


    鸿胪寺的职权也进一步确认,并且内部分成了两个机构。


    一个是理外院,一个是宗藩院。


    理外院主要负责和外国打交道,宗藩院主要负责管理大明的藩属国。


    工部属于被拆分的机构。


    比如将水利单独划分出来,成立了水利部。


    总管天下水利工作,比如江河湖泊的修缮维护等等。


    最主要的是,将漕运这个肥差,划归了水利部。


    国子监升格,级别等同于六部,负责天下政教事务。


    除了老部门的调整,也设立了一些新机构。


    比如设置了商务部,统筹管理天下商业。


    设立了革政部,主管革新工作。


    除了中枢各机构外,地方衙门也进行了调整,主要是增设了一些机构。


    比如革政局、商务局、工业规划局(工部下属)……


    这些机构都隶属于地方衙门主官管理。


    司法和监察机构也进一步完善,这两个机构只接受上一级管理,不受本地衙门管辖。


    这些机构的设置,完全是按照陈景恪‘管事’的总方针来的。


    将原本的三省六部制度,改的面目全非。


    以至于就连亲手完成这些机构设置的官员,都看的头皮发麻。


    太庞大太复杂了。


    关键是,这些机构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合理。


    以至于傅安感叹的道:“以前我以为,淡马锡的官制已经非常全面,今日方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詹徽却担忧的道:“基层衙门过于臃肿了吧,百姓想办事恐怕少不了奔波。”


    不少人也都表示了相同的看法。


    衙门越多,百姓办事越不容易找到对口的负责人。


    哪像以前,不管大小事儿,直接去县衙就可以了。


    打官司直接去提刑衙门。


    简单明了。


    傅安却说道:“詹学士多虑了,这些新增机构多是围绕具体的事设立,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没机会与他们打交道。”


    “况且,以前大小事务都由县令负责,百姓倒是不会找错地方。”


    “可是那么多事情,县令一个人怎么处理的过来?”


    “就算找过去了,大多也是不了了之。”


    “很多事情甚至要拖好几年才能办好。”


    “与之相比,还是职能细分效率更高。”


    “百姓有需要,自然能找到对应的机构。”


    “这也是安平侯改革官制的初衷。”


    “再说,有能力与这些机构打交道的人,已经不是普通的百姓了,还怕他们找不到衙门在哪吗?”


    众人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一开始百姓肯定会有些摸不着头脑,等习惯了自然就知道该去哪找人了。


    自己有点因噎废食了。


    不过根本原因,还是大家抱着老思维,一时间没有转变过来。


    这时,陈景恪恰好路过,见众人聊的开心,就问道:


    “哎呦,诸位阁老今天清闲啊,这是在聊什么?”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


    傅安和他关系最近,笑道:“哪有您清闲啊,我们忙的恨不得一人当两个人使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您丢下一大堆事情自己享清闲去了,可把我们给害苦喽。”


    陈景恪大笑道:“哈哈……你们啊,这是幸福的烦恼,不知道别人多羡慕呢。”


    几人稍微闲聊几句,就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听完方才他们讨论的问题,陈景恪赞道:


    “詹学士的顾虑非常有道理。”


    “如果百姓要办理的事情,只需要一个部门就可以决定,那还好说。”


    “如果需要多个部门联合做决定,恐怕到时候就会你推我我推你,让百姓来回折腾。”


    “这个问题,有必要提前解决。”


    众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就拿开办作坊为例,新规定之下,开作坊需要办理许多证件。


    工业、商务都要批复。


    很可能各部门来回推诿,工业局让你先去开商务的证明,商务让你先去拿工业的批复。


    就算一切顺利,这个批文跑下来,至少也得五六个衙门。


    很麻烦。


    只有傅安,笑着说道:“此事简单,将各衙门放在一起不就可以了,当初淡马锡就是这么做的。”


    淡马锡并不是刻意这么做的,只是当初设立衙门的时候,弄到了一块。


    算是巧合了。


    其他人也都恍然大悟,纷纷点头,以为此法可行。


    陈景恪摇摇头,问道:“你们觉得,将水利司放在靠近码头的地方好,还是放在其他地方好?”


    众人都是聪明人,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水利司自然放在靠近码头的地方好,方便就近处理业务。


    可是如此一来,就没办法和其他衙门放在一起了。


    总不能把所有衙门,都搬迁到靠近码头的地方吧。


    众人一时间都没办法了。


    傅友文当初是金钞局第一负责人,没少上陈景恪的课,很熟悉他的风格。


    听到这会儿,已经知道他有解决的办法了,于是就说道:


    “安平侯就别为难我们几个老家伙了,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吧。”


    其他人也醒悟过来,连忙询问。


    陈景恪没有再卖关子,说道:“建立一个服务中心,各职能部门都在服务中心设立一个办事处。”


    “百姓有事情,直接去服务中心即可。”


    众人一听,都不禁眼前一亮:“妙,妙啊,此法完美解决了以上问题。”


    “何止啊,有了服务中心也便于监督,避免有些部门人浮于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将服务中心的优势给说了七七八八。


    最终都不禁再次赞叹,安平侯就是安平侯啊,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得住他。


    又聊了一会儿,陈景恪就起身离开了。


    几位内阁学士找到朱雄英,将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并重点提了服务中心的事。


    朱雄英丝毫不觉得惊讶,陈景恪能解决问题,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反而心里痛骂,这个混蛋,都出宫了还不忘给我找事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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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陈景恪也没有闲着。


    随着年关将近,他的应酬变多了,主要是各学派的领袖纷纷到达洛阳。


    这些人都需要他亲自接待。


    这些人都是带着一肚子的学问过来的,见到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讨论学问。


    主要是想全面了解他的想法,才好确定自己怎么配合。


    总是就是,陈景恪几乎每天都在说个不停,连家都没空回了。


    为这事儿,福清没少吐槽:


    “那群人是怎么想的,就这么迫不及待?等过完年再来也不迟啊。”


    她可是想趁还年轻,再怀一胎的。


    多子多福,这是老思想了。


    只是陈景恪一直不着家,她也只能干着急。


    陈景恪还能说啥,和她讲道理?


    别开玩笑了,她什么道理不懂。


    这时候发牢骚不是想听什么大道理,就是单纯发泄不满罢了。


    这时候越是讲道理,她就越不高兴。


    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


    所以,他也跟着说道:“就是说啊,这些人是真的,就这么猴急吗?”


    福清反倒被他说笑了,没好气的道:“什么猴急,你以为当新郎官呢。”


    “快去忙你的去吧,家里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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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过年的时候,已经有百余位学者到达。


    还有更多的学者,正在赶来的路上。


    与各路学者交流,让陈景恪获益匪浅。


    这些小学派虽然理论上存在硬伤,可是能传承下来,本身是有着其闪光点的。


    这些闪光点,往往能带给他不小的启发。


    和这么多学者正面交流,他本身是有些忐忑的。


    可是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不论是谁的问题,他都能自如的应对。


    真正能让他完全陌生,又无法回答的问题,少之又少。


    此时他才真正确认,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靠着穿越信息差混日子的人。


    而是一个能与任何人正面论道的学者。


    这让他变得更加自信。


    不过这么多学者聚在一起,难免会出现一些矛盾。


    大家互相交流的时候,很容易因为观点不同吵起来,严重的时候差点打起来。


    陈景恪劝了几次,效果并不明显。


    恼怒之下,他直接制定了一个规矩。


    相互讨论学问的时候,如果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就搁置谈下一个话题。


    如果谁再因为意见不同争吵乃至结仇,给予相应的处罚。


    处罚的方法很简单,禁口令。


    所谓禁口令,就是只能听别人讨论,不准开口说话。


    根据情况的轻重不同,给予一到七天不等的惩罚。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这算什么惩罚,不是儿戏吗?


    然后没几天,所有人的想法都变了。


    这他娘的太狠毒了。


    只能听别人讨论自己不能说话,简直就要憋疯了。


    他们宁愿挨板子,也不愿意再接受这样的惩罚。


    从此,学宫闻禁口令而变色。


    于是,学宫的风气陡然变了个模样。


    所有人都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原本因为意见相异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也能和睦相处了。


    就在这时,陈景恪书写了四个大字,悬挂在了学宫大殿的正堂之上:


    求同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