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作品:《[诡秘之主]落地但是天使延期到账捏

    在格里沙的眼里,奥赛库斯沉默了很久。


    祂失去神采的眼睛低低地垂着,一丝落寞流露出来,在造物主清晰的视野里顺着微微发亮的莹白脖颈滑落到锁骨,落寞忽然变成一汪月光,锁骨用纤纤的弧度捧着它,掬着它,格里沙的眼神深深地陷进那将落未落的月光里。


    但祂知道此地没有月光,此夜没有闲暇,祂必须一鼓作气,将计划全盘完成,才能赢回伴侣,避开未来更多的落寞降临于己身。


    于是祂在泫然欲泣的天使面前继续残忍地开口了:


    “想好了吗?”


    回答祂的是一只手。奥赛库斯的手掌突兀地抵上祂的胸口,接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开。


    格里沙向后一步,收敛脸上的笑意,祂背对着窗户,逆光投下的阴影再度将天使笼罩其中。


    “没有关系。”祂轻轻地掸了掸领口,半点没有遭到拒绝的怒意,只是淡淡地转换了话题,“你还需要时间,我能理解。让我想想……阿蒙还在等待你的帮助,亚当的状态也不好,以及……我即将完成序列知识的最后总结,在知识公之于众的那天,希望你也能来。”


    说完,在脚下张开的维度裂隙吞没祂之前,格里沙再度向后一步,隐匿于灵界之门的辉光中。


    没有捕捉到入侵者的裂隙茫然地扩/张着、爬行着,像根须像裂痕蔓延到天花板上,整片空间四分五裂,紫色光芒不安地涌动着,映亮角落里蜷缩着的人影,祂一动也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室内空间被挤压撕扯的爆响。


    “嘎吱”、“嘎吱”……


    空间被扯成了细小的碎块,维度主人短暂地失去了控制的能力,祂不想抬起头,不想睁开眼,不想去思考,所以维度本能地听从祂的指令,不断切割、不断揉碎,房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巨大的虚空填满极地研究所,本该作为卧室的一方空间彻底坍塌。


    基地的另一端。


    莫名从睡梦中苏醒的亚利斯塔披上外衣,走出房门来到走廊上,不安地探头张望。


    “发生什么了吗?”


    他的灵性直觉像是悬了一把剑在头顶那样疯狂预警。


    长廊尽头黑洞洞的,像巨兽的食管,平日里即便是白天也从未熄灭的灯光此刻消失于黑夜中,不知是不是幻觉,亚利斯塔似乎看见墙体下有树根似的爬行物在蠕动,那些不断摸索着生长的东西挤开了墙体,裂痕中微微透出蓝紫色的光芒。


    他猛地捏紧拳头:“这是——”


    “回去吧。”


    就在亚利斯塔考虑如何应对之时,身后有人对他说。


    那个总是很好说话的天使之王幽灵似的倏忽出现在他身侧,手掌按在他肩头。


    被搅碎的扭曲长廊霎时恢复了原状。


    ‘什、什么——’


    亚利斯塔甚至还未来得及扭头,眼前的景象便如石子投入湖面般荡起波纹,他一个恍惚,回过神时已重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什么惊醒,什么异常,都与此刻的他无关,亚利斯塔只觉得从未如此困倦,他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


    *


    基地不远处,刚从雪原的灵界坐标点走出来的梅迪奇和乌洛琉斯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


    祂们对视一眼,乌洛琉斯率先开口:“是主来过。”


    “我知道。”梅迪奇面色微微变化,望向基地的眼神变得凝重许多,“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话音未落,祂们脚下的大地震动了一下。


    梅迪奇猛地攥住乌洛琉斯的手臂。


    那群矗立在阴沉天幕之下的灰白混凝土建筑物之间,那些本该什么也没有的空荡荡的空间里,竟突兀地炸开细细密密的裂痕!


    幽幽的蓝色紫色,那些波动的光若隐若现,从裂痕里影影绰绰地窥伺着涌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爬动声,似乎对外面的世界无比向往,试探着往外探出,可下一秒,像是有人在制止它们偕同滔天的污染涌向大地,高空突然刮起无边无际的风暴,满天黑云海潮般吸卷而来,如巨大的盖子般悬垂于天空,又漏下细细的一线在风暴之中旋转,像倒挂巨型钟乳石。


    “呜——”


    飓风挤过裂隙发出响彻天空的哭号,蓝紫色的光涛渐渐隐没于裂隙之后,梅迪奇清晰地看见裂隙的两道边缘如伤口般挣扎着生长出透明的血肉。


    “嗡——”


    在风暴停止的瞬间,裂隙随之闭合,而它们的消失反馈在风暴之上则是瞬间的溃散,天地之间所有的气仿佛都被抽走,环形的震荡冲走千百年的积雪,刹那间漫天飞扬,茫茫然间,天与地一片苍白。


    “这是……”


    梅迪奇微微失神,可手上传来的触碰立即唤回了祂的意识——是乌洛琉斯默默晃了晃手臂。


    “啧,”梅迪奇狠狠抹了把脸,暴雪甚至粘到了祂的眉毛上,更别提没有操纵火焰能力的乌洛琉斯了,“我感觉不是好事。”


    祂凝视了一会死寂的灰白建筑群,忽然说:“但不论如何,咱们都得去看看。”


    乌洛琉斯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重启了二人的状态,让浑身雪白的两名天使从雪堆里挣脱出来。


    梅迪奇知道祂也是同意的。


    征服者于是拉着巨蛇向视野最远处赶去,风雪模糊了祂们的背影,曾经是否也有那么一段白雪皑皑的长路,由命运与猎人一同走过?


    毕竟,雪山曾经见证过。


    但这一回,梅迪奇和乌洛琉斯的路被人拦住了。


    铅灰色厚重大门前,造物主正侧身而立。


    格里沙像刚从沉思中回神,微微偏过头,投下一瞥,见是两名优秀的下属,便挂上惯常的笑容。


    梅迪奇抢在祂之前开口:“主,这是……”


    格里沙举起一只手,竖起食指抵在鼻尖前:“回去吧。”


    *


    也许是旧日时期的人们对非凡污染有所察觉,并尝试着采取了一切可能的补救措施,这片曾经坐落于混沌海之上的研究所内,苍白的混凝土几乎覆盖了地表的一切。


    但只有奥赛库斯知道,被纵横交错的建筑物遮掩的底部,有一片仿佛裂谷般藏匿其中的土地。


    挂着枯萎迎春花枝的约书亚墓碑在这里,按照这百年来的习惯,祂应该给师弟换上蔷薇的,但是先前情绪过于激动险些让污染失控溢出,强行阻断了异变之后,祂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祂躺在地上,用脸贴着泥土,有一股不断乱窜的声音一直在想法子说服祂。


    ‘我没有睡着。’


    奥赛库斯想着,湿漉漉的眼泪跨过鼻梁,滴落进地里,


    ‘我没有做梦。’


    所以,那不是心灵宇宙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而祂也放空了全部的思绪,竭力对自己不说任何话。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是格里沙的心理暗示。


    ‘不要相信祂。不要相信祂。’


    祂不停地重复不停地重复,嘴唇也微微动着,每当耳边忽远忽近的声音再度作祟,祂就用这句话打断。


    “……你身上有某种特殊之处,除了反应在梦境世界的那个特殊宇宙之外,对我们脚下所处世界而言,你作为锚点的锚定能力才是最有效用的,而代价就是被锚定者会难以自持地产生各种与情感相关的渴求,并且日益加深……”


    “不要再说了。”


    “祂先是接近你,然后得到了种种好处,然后才爱你,这个顺序——我说的对不对?”


    “不要再说了。”


    “那是格蕾嘉莉为追逐权柄所付出的代价。”


    “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祂就是控制不住污染的外溢,到最后连悲伤也要克制——


    格里沙为什么要跟祂说这些话,祂本以为七百年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了!


    过往全是失去,得到的背后全是遗憾,祂为什么要是天使,祂应该在和格蕾嘉莉一同坠落时就死了——


    活下来的人生就是遗憾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重映,祂不敢回头,不敢看故人,祂用七百年麻痹的心脏又在跳动,祂为什么会在冰凉的泥土里,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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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着祂找不回来的尸骨,格蕾嘉莉不见了,鸟的羽毛比天上的雪还要轻盈,雪落在肩头长发眉眼鼻尖,祂的眼泪冻结成冰花。


    奥赛库斯阖上眼,听见墓碑前幽深的裂隙传来风声。


    风呜咽着,像人在说话。


    好熟悉的声音。像在哪里听到过。


    “人生就是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重复我的失去,我永远只能得到遗憾——”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那些遗憾我不要找不到方向的那种感觉——”


    “我有那么多遗憾,那么多痛楚,你都知道吗——”


    风声那么悲切,让奥赛库斯恍恍惚惚做起了梦。


    祂梦见一张竹筏。


    竹筏上有一个人,她有着白色的头发,白色的衣裳,白色的长剑。白色的簪子挽着她枯朽的长发,长发下那张枯朽的容颜遍布枯树般的皱痕。


    她一定很老很老了。


    作为人类而言,那是她生命余火即将抵达尽头的最后光亮了。


    她为什么要划着竹筏,掌着灯,一个人漂流,一个人到海角天涯去?


    “我要找到他。”


    视线渐渐挪得近了,奥赛库斯听见老人说。她口中是熟悉又陌生的语言。熟悉在奥赛库斯梦中朦朦胧胧的前世记忆,陌生在阔别多年乍然听闻的疏离感,像多年未见的至亲挚爱回首抓住祂的袖口。


    “我要找到他。”老人又重复了一遍。


    “我这一生,为师门立命,为后人开先河,为国家守疆土,为他人之期许所做的已经太多太多。我从未为过自己。现在,该是我为自己找到那个终点的时候了。”


    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


    竹筏穿过江河,冲过激浪,跨越群山万壑,孤舟从未回首。


    她一直漂流,灯明又灯灭,花谢又花开,直到雾气弥漫的天边。


    天边是广袤无垠的大泽,一方静水之下,似有深漩暗藏其间,连竹筏划开水面的涟漪都被隐没,雾气静悄悄地藏住了一切。


    但舟上之人却依然在前行。


    ‘终于要到了,在明天,等到明天就能够穿过灰雾。’


    困住我一生的天幕,让我看一看你遮挡住的人,我要告诉他一句话。


    那么,告诉他什么呢?


    我找得多么幸苦?


    我有多么思念?


    还是年少时才会哭诉的委屈与怨怼?


    “到时候再说吧。”


    老人想着想着,安然入梦。舟上灯火清幽地亮着,直到天明。


    在清晨的鸟鸣透过江面浓雾传到舟上的时候,竹筏终于跨过了大泽,穿过了灰雾,但舟上之人再未起身。


    她已溘然长逝。


    ……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泥土上,枕着手臂睡了一夜的奥赛库斯动了动眼皮。


    祂不愿意醒来,可半梦半醒总觉得有看不清的鸟儿温柔地拥抱着祂,用翅膀用羽毛用温柔的喙轻轻拨弄着祂。


    奥赛库斯猛地坐起来,抱着膝盖发呆。


    祂抵在师弟的墓碑上,枯萎的迎春花上凝结了露珠,晶莹剔亮地闪着光。


    竹筏上的人想要说什么呢?


    她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说呢?


    奥赛库斯静静地回想着漫长的梦境,格蕾嘉莉的面容从年少到年老,声音由青涩到沧桑,她一遍遍地回首,一遍遍地对祂说: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为了防止作话看不见所以放这里】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出自《庄子》,直译“以唾沫相互湿润求得生存,(此时此境)却不如我们彼此不相识,各自畅游于江湖”,这里是格蕾嘉莉劝羊放下的意思,“我们既然已经没有可能了,守着过往只会让你像干涸水洼里的鱼儿一样徒留痛苦,那不如两两相忘,你畅游在江湖之中。”


    今天引出的格蕾嘉莉部分有一个前面没写的转世,本来为了篇幅考虑计划删掉的,想想为了剧情完整性还是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