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托着背上的姑娘，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


    “在外面呢。”洛长安很没底气的小声说了句。


    他之所以这么没底气，是因为桑落亲他那一下，他其实很开心。


    见桑落没反应，洛长安有些慌了神，嗓子干的厉害，他低声对自己说“我不喜欢京城的姑娘，青州的姑娘，我也只喜欢过你一个。”


    夜色仿佛要融化了所有，洛长安生平第一次如此吐露心声，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


    空气安静的可怕，洛长安的脚步虚浮，仿佛踩在了棉花上。


    但是背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洛长安有些气急败坏，又换上了那副凶巴巴公事公办的样子。


    然后背上的姑娘还是没什么反应。


    突然，洛长安感觉背上一沉，脖颈处传来少女浅浅的呼吸。


    桑落今天折腾了太久，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还好睡着了。


    洛长安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被她听见自己刚刚说的话，可不是糗大了。


    桑落睡得很沉，直到洛长安背着她回到家，她依旧没有睁眼。


    洛长安单手推开酒肆的木门，一路摸黑回到桑落的小房间。他正打算将桑落放在床铺上，然后给她擦擦脸。


    没想到桑落在他背上睡得不舒服，刚刚摸到柔软的床铺，整个人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来。


    洛长安整个人被她扑倒在床铺上，桑落的胳膊横在他的胸膛。


    黑暗中，没有点灯。


    夏夜皎洁的月光撒了进来，照在少女半边柔和的侧脸和纤瘦的身体。


    洛长安躺在床上，往桑落的方向看去，只看见少女闭着的眼睛，睫毛宛若蝉翼一般扑闪。


    如果再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桑落横在他身体上的手也在轻微的颤抖。


    “你再装。”洛长安将她的胳膊扯开，忍不住揭穿道。


    桑落再也装不下去了，讪讪的将胳膊抽了回来，笑嘻嘻的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呀。”


    洛长安没个好气，也不知道刚刚的话，桑落有没有听见，或是听见了多少，他扶着床沿，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桑落自知理亏，连忙摸出火折子，点了蜡烛。


    狭小潮湿的房间里终于有了一丝的光亮，洛长安光彩熠熠的坐在那里。


    和桑落刚把他从水里捞起来，他要离开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过两三月的光景，一切都早已不同了。


    桑落浑身灰扑扑的，方才在酒楼没细看，这会儿才看出来她残缺的裙角，和袖子上染上的血污。


    “你等一下。”洛长安说道。


    桑落不知道他让自己等些什么，但是既然他说了，只好乖乖照做。


    但是她身上简直太脏了，桑落不想弄脏干净的床铺，只好坐在旁边的软榻上等着。


    不一会儿，厨房里飘来一团白雾，还有柴火的味道慢慢飘了出来。


    难道洛长安在煮饭，但是他们不是刚刚吃过饭吗？桑落百思不得其解，捧着脸坐在软榻上等着。


    不一会儿，洛长安拿着个木瓢走了出来。


    “水好了，你洗一下吧。”


    桑落这才明白，原来他是烧热水去了。


    原来他是嫌弃自己身上脏啊，桑落有几分的失落。


    洛长安很容易的就在桑落脸上看见了‘不想’这两个字，他拿着那个木瓢抱着胸问道“怎么，洗澡也要我帮你？”


    “不是不是。”桑落连忙摇摇手。


    “最好是。”


    洛长安将烧好的热水倒在木桶里，层层热气迷的人眼睛要掉眼泪。


    桑落小的时候，养母也经常给她烧热水洗澡。


    不管一天多么辛苦，只要热水浇到身上，就好像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


    桑落摸着那层雾气，好像触碰到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


    洛长安在外面等她，桑落将身上的沾上的血污和凌乱的头发洗的干干净净的。


    最后她浑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顺手去摸放在木桶旁边架子上的衣服，却摸了个空。


    惨了，之前洗澡都是自己烧热水，准备换洗的衣服。


    这次，水是自己烧的，她忘了准备了衣服。


    木桶里的水温渐渐失衡，桑落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叫了洛长安。


    “洗好了吗？”洛长安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他修长的手指抓住那个帘子，就要掀起来的时候，桑落急忙叫了起来。


    “没……没好。”桑落几乎是尖叫着说。


    洛长安正要掀开帘子的手又落了下去，他背过身去，声音又低又沉“叫我做什么？”


    桑落抱着自己泡在水里，隔着一层雾气和白色的帘子，只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背影。


    她的声音低了些，脸红到了脖子根，十分的难为情“我忘拿衣服了。”


    桑落远远的看着，那个帘子后的人身体晃了下。


    “要我给你送进来吗？”洛长安问道。


    “要的。”桑落乖乖承认。


    洛长安没想到还真叫自己猜中了，只是送衣服这种事情……


    桑落浑身光溜溜的，把自己藏在水里，虽然她知道这样无济于事。


    “衣服在进门那个柜子里，你随便拿一件，不许睁开眼。”桑落严厉的说道。


    听她这么认真，洛长安没忍住笑了下。


    “你笑什么？”桑落恼羞成怒的问道。


    “不睁眼我怎么找衣服？”洛长安反问道。


    这个理由好像确实也很充分，桑落嘴硬道“我是说，递给我的时候不许睁开眼！”


    “不会看的。”洛长安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


    桑落泡在水里，有些发抖，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别扭的说道“行了，进来吧。”


    下一秒，洛长安掀开那个薄薄的布帘进来了，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桑落的心就抖个不停。


    但是洛长安真的没往她这边看，他径直摸到了那个木柜，然后打开它。


    少女的衣柜，散发出一阵好闻的花香，洛长安在这方面涉及甚少，他刚刚打开柜子就看见一件红色的肚兜。


    洛长安顿了顿，翻出一件红裙子将肚兜裹了进去，举到背后问道“这件行不行？”


    “不行不行。这件太喜庆了，是我过节才穿的。要绿色那个长裙。”桑落激动的快要从水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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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长安深深的呼吸，隔着衣服将肚兜重新裹进了一条绿色的裙子里。


    水温渐渐的下降，桑落浑身颤抖的躲在水里，抬眼就看见洛长安闭着眼睛往这边挪。


    由于他闭着眼睛，所以方向感极差。


    “偏了，往右往右。”桑落忍不住提醒他。


    洛长安果然往右边挪了一点，桑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洛长安宽厚的手臂伸到了他的面前。


    “够得到了吗？”生平第一次体验盲人的视角，洛长安的耐心到了极致。


    洛长安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上面溅上了几滴水，桑落看的深深吸气。“到了到了。”


    桑落慌慌张张指挥他将衣服放在架子上，整个人埋在水里，瓮声瓮气的说“快，快出去吧。”


    洛长安也像是忍到了极致，在背过身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不要紧，桑落正在穿衣服，少女曼妙的曲线就倒影在墙上，他抬眼就能看见。


    洛长安喉咙发紧，连忙别开了视线。


    他坐在桑落的小店里，心跳滚烫的狂灌自己酒。


    桑落沐浴完，整个人都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她穿着一身绿裙子，长发如瀑自然的散落肩头，只用一根红线系住。


    洛长安看了她一眼，又错开视线。


    “你，你知道这瓶酒多贵吗？”桑落看见洛长安启了那壶酒，顿时从刚刚尴尬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气急败坏的说道。


    “多贵？”洛长安迟钝的问道。


    “五百文。”桑落宝贝的说道。


    洛长安从腰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十分阔气。“我买了。”


    桑落将那个银子拿了过来，举在蜡烛下看了看，小声呢喃道“我是那种只认钱的人吗？”


    洛长安“……”


    桑落毫不客气的将那锭银子收下了，转过身来的时候，洛长安给她也倒了一杯酒。


    “客人买的酒，我是不会喝的。”桑落有理有据的说道。


    洛长安笑了，将那个杯子拿了过来，自己一饮而尽。


    桑落一直那么沉默的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脸上有了醉意。夜色已晚，还有剩下的半坛酒，却是怎么也喝不完了。


    “剩下吧，等我下次来……”洛长安跌跌撞撞的扶着桌子站起来。


    “还会有下次吗？”桑落忍不住问道。


    窗外微凉的晚风吹了进来，洛长安的酒醒了些，酒肆外那棵柳树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宛如桑落的长发。


    “埋在那棵柳树下吧，我要是下次来，我们一起喝光它。”洛长安回头看着桑落说道。


    “那要是回不来呢？”桑落察觉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红了，哑着声音问道。


    “要是回不来……以后你成亲，就当我送你的喜酒了。”


    洛长安捧着那坛酒往柜台走去，他不知在干什么，像是酒劲上来了，高大的身体撑着柜台好一阵才回来。


    桑落的声音有几句赌气的成分“我才不用只剩一半的喜酒。”


    酒肆的门被打开，穿堂风扑面而来，洛长安站在光影处，他的背影残忍而决绝“也不要嫁比我差的人。”


    “我一定。”桑落坚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