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江。


    立春之日，百舸争流。


    江休等人来到江边，入眼皆是黑压压的人头，一眼望不到边。


    幸好都在几人意料之中，便没有靠近，由汪力化光托起马车，在半空之中观瞧。


    吴清水掀开车帘，马车外飘来的凉气让他咳嗽一声，缓缓开口：


    “那魂魄只在这一天出现，或者干脆就不出现，十年来我也不过见他三次，都在固定地点……”


    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


    数十条龙舟行到江中。


    江面粗看还算平静，细看则波涛汹涌，毕竟水面实在太广，一些微风都能推出大浪。


    且龙舟上的划桨手们十分卖力，将一条龙舟推得要飞起来一般。


    遥遥看去，便是一条条金黄长龙搏击风浪。


    而在龙头位置，各有一个彩球。


    龙口昂扬，正要吞下彩球，那彩球却倏地钻入波涛下。


    龙头入水，彩球却又翻上来，踩着龙头舞动。


    各种惊险场面，牵动围观之人的心，不时传来惊叹和喝彩。


    江休仔细一听，原来每个人支持的龙舟各不相同，不变的是此类活动绝不会缺少的赌狗。


    吴清水看着船头一个个少年，回忆起自己幼年时的风光，训练时受的苦痛，还有绝境逢生的喜悦与感激。


    一时怔怔看着，久久不能回神。


    此处的修士也不少，因为人气太浓，江休并不能准确感知具体境界。


    所幸他探查的手段，不止神识一种。


    掌心兵符发出淡光，一时间成千上万的视角，涌入江休脑海。


    岸上的树木野花，水底的水藻杂草，都成为他的斥候。


    若是寻常时此神通还有被人看破可能，如今这人山人海，气息杂乱至极，神通的法力波动毫不起眼。


    一个个玄灵境修士，被他逐个标记出来。


    龙舟上领头者已经拿出大鼓，奋力敲动。


    震天响声激起划桨手的热血，一个个更加用力。


    围观群众也齐声喝起彩来。


    “我们那时可还没有这些……”吴清水追忆道，被热闹气氛感染，脸上出现笑意，忽然抬手指向一条龙舟：


    “这小子要发力了，哈哈，这个位置跟我当年的选择一样，是个好小子！”


    江休转头看去，却正好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踩着木板，借着陡然翻起的巨浪腾空而起，竟然完成了一次惊险至极的冲浪！


    要知道，这可不止要面对巨浪压力，更是一不小心就会撞在龙舟上，落个筋断骨折结果。


    吴清水感叹：


    “这小子明年的身价要翻一番，只怕也是穷苦出身，否则不会下这么大力气练这一招。”


    这一招也引发围观之人惊叹喧哗。


    江休仔细一听，才知道自从吴清水之后，还没有人能练成这一招。


    就在气氛到高潮时，却见刚刚还大发神威的幼童，忽然连同木板一起被抛飞，落到了水中。


    围观之人一静，马上便有人呼喊：


    “绳子断了！”


    “快救人！”


    “吴清水也是用过这一招落水，果然是天妒英才么？”


    “放屁，吴清水还不是好好活着回来了？肯定是龙王爷上次没看够，又把小飞请到了龙宫！”


    吴清水一口气堵住心口，连忙捂着胸膛，“汪力，救人！”


    他心中清楚，上次落水是被那魂魄救起，绝不是传言说的什么龙王爷想看表演！


    “不急，那孩子没事，”江休叫住汪力，又转头问吴清水，“你上次也在此处落水？”


    吴清水仔细观察片刻，终于意识到什么，“确实如此，你是说？”


    “是有修士动手，想重现上次的情景。”江休开口。


    吴清水脸现怒意，“简直荒唐！我落水和那菩萨玉瓶，分明是两码事！”


    “这就是修士。”


    江休没有解释太多。


    倘若第一个修士在晋升时，恰好杀了一个人，猜猜后面晋升不了的人，会不会认为杀人是晋升必要条件？


    破除迷信为何如此难，便是这个原因。


    修士的迷信更加严重，也更具破坏力。


    “都是玄灵境修士，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会会他们。”


    江休说罢，身化一道金光纵入水中。


    …………


    名为小飞的幼童，落水后惊慌不已。


    除了溺水的死亡威胁，还因为他眼神灵敏，看到系着木板的绳索并非自己断裂，而是被一道黑光切断！


    到底是谁要害自己？还动用传说中的修士？


    小飞心中迅速转过几个竞争对手身影。


    不怪他多想，当初吴清水意外落水，便一直有传言是触动某些人利益，被人下暗手害了。


    心念转动间，他已经憋不住呼吸，只能张开口。


    想象中的呛水却没有发生，反而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小飞顾不得想为什么，连忙鼻口并用，奋力吸气，唯恐这些空气下一刻就要消失。


    而就在这时，他低头一看，顿时心吓得停跳一瞬。


    只见下方一个书生躺在水底，直勾勾看着他，面容比身上白袍还惨白。


    但小飞马上又想到另一个传言，有魂魄救下吴清水！


    难道这就是那个魂魄？


    果然，那书生忽然站起，直直飞来，抓着他往水面去。


    小飞难掩激动心情，不住道谢。


    “哈哈，终于把你钓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声音却在水中响彻，随后一条深蓝长绫巨蟒般从水中游来，缠上书生的腰。


    书生身躯晃了晃，化作一支粗大毛笔，不住摆动。


    却怎么也挣不脱长绫，被拉着往水底去。


    “哼，这位道友此举，可非正道所为。”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随后无数灰白拂尘丝从四面八方而来，把毛笔缠成一个茧，与长绫进行拔河。


    “诸位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既然这魂魄已经救过人，我等都是见证者，再争这魂魄有何用？不如交由老衲保管。”


    话音方落，一件鎏金璎珞宝盖佛宝出现，将书生整个盖住。


    散发的佛光将拂尘丝和长绫都拍飞出去。


    “老贼秃，要你在这里装好人？！”


    随着清冷女声响起，深蓝长绫陡然化作一道狭长剑光，在水中来回横扫。


    不但将宝盖璎珞削掉不少，更是把潜藏在一旁的碧绿头冠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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