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作品:《春声潮落[先婚后爱]

    冬雾拢聚,如奶糖的糯米半透明糖纸,不出片刻,雨滴淅淅沥沥戳开一个个小口,光白着黏腻的奶身从天上掉落。


    [撒糖啦撒糖啦!]


    [刚刚我看见萧总和宋助理用完午餐手牵手进了专用电梯,宋助理还亲自整理萧总的领带!!!]


    [哇(星星眼)(星星眼)他俩蜜月期啊,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好甜!!!]


    暮已丞舟官方磕糖部登时炸开了锅——


    [怡怡,你最好说的是真的,我们部门这几天被折磨得够呛!(流泪)(流泪)]


    [真的真的,元秘书(敲头)快出来~]


    元卓正给上司男神翻会议记录,一溜烟的消息轰炸屏幕,正主本人不可避免地也看到了。


    他的手吓软了,连百来克的鼠标也握不住。


    “萧——萧总……”


    萧砚丞冷白指骨屈弯,用纤劲指关节敲了敲那不停跳入消息的屏幕通知。


    “解锁。”


    “……”


    元卓只好硬着头皮,解开了手机。


    漫长的一刻钟过去。


    元卓目睹到上司上一秒锁眉,下一秒沉脸,再下一秒扬唇的万花筒表情,他一时琢磨不透,吞吞吐吐地小声问:“萧萧总,您是在生气吗?”


    萧砚丞瞥见两字,薄唇撇念出。


    “包养?”


    元卓浑身一震,虽然不记得是谁说的,但一定不是他这个清纯积极男青年敲出的字!


    “萧总,您别生气……”


    “我太太一人分饰三角,凭本事赚的钱,”萧砚丞大拇指继续往下翻,继而又漫不经心地勾唇,撂出一句携满情绪色彩的话,“同样是华大毕业的高材生,元秘书,你可以吗?


    元卓臀部一瞬绷紧。


    “不敢贸然尝试,萧总。”


    “群主承担连带责任,元秘书。”


    元卓双手摊开,却不敢拿手机,先立誓为证:“萧总,我马上解散群聊!”


    萧砚丞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屏幕退出登录,创建新微信账号,缓缓引入话题。


    “我可以替代你承担群主责任。”


    “?”


    账号创建成功,萧砚丞亮出昵称。


    元卓眨了眨眼,压不住内心的惊张。


    “ZMT……”


    敬爱的左理堂秘书,你的马甲被萧总盗用了。


    萧砚丞添加元卓个人微信。


    “邀我进群,自动转让群主。”


    “……好,好的,萧总。”


    [嗡——]


    祁宥昭来电,萧砚丞接通电话,右手示意元卓继续,先迈进了办公室。


    “嗯,好,马上下楼。”


    元卓高效率完成任务,刚坐在真皮椅上喘了口气,另一当事人后脚来访。


    “萧太……宋助理?”


    宋暮阮晃了晃怀中的礼物大方盒,嫣嫣地笑着:“萧总在里面吗?”


    “在……”元卓忽然想起那通电话,又改口道,“他下楼了。”


    “下楼?”宋暮阮看了看窗外,“外面不是在下雨吗?他下楼做什么,有没有带伞?”


    被连珠炮关心袭击的元卓:“……”


    这妥妥的蜜月屠狗期!


    “宋助理,我马上打电话给萧总。”


    宋暮阮腾出一只小手,摆了摆,说:“元秘书替我推一下办公室门就可以,我自己问他。”


    元卓立即从椅上起身,眼疾手快地推开了那扇至顶的深咖灰大门。


    “宋助理,里面请,有什么事您随时唤我。”


    “谢啦,元秘书。”


    宋暮阮小心把礼物放在檀木办公桌上,目光梭巡了一圈,仍没看见那方端挺如柏的身影。


    她发微信过去:[你去哪儿了?]


    矿总男盆友(欠我岛和金街):[十字路口.jpg]


    宋暮阮在休息室拿到两把伞具,立刻敲出一串字,走入电梯。


    [你是不是没带伞?在那儿等我。]


    矿总男盆友(欠我岛和金街):[好。]


    -


    萧氏大厦,东区十字路口。


    左理堂抽午休时间看完孩子回来,正巧看见上司,他连忙撑着伞过去,然而上司抱着白猫,却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脸。


    “?”


    左理堂再度往前走了走,确认没看错。


    “萧总。”


    萧砚丞看见一抹黑白复古小格子身影,他低了低声,撵人。


    “走开。”


    左理堂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然后小心把手中的灰色伞放下。


    “拿回去。”


    左理堂正觉得奇怪,抬眼便看见百米开外的萧太太正持伞走过来,他连忙抓住伞面,盖遮脑袋调转方向,连句好的萧总都忘说,疾步藏身公交车站牌。


    正借着站牌小心察视着,又一萧氏下属从他身边路过,同他一样,两眼一看见顶头上司被困在华市银行房檐下,赶紧举着伞上前。


    左理堂:“……”


    又一个往前送的。


    “萧总,您没伞吗?您用我的伞吧?”


    萧砚丞转头,冷眼瞥开:“迟到扣五百。”


    这时,一道甜美恭敬的嗓音插进。


    “萧总,您忠诚善良的跑腿小助理来啦!”


    下属诧异地看了看少女手里的那双R标,默默地收回自己的小破伞。


    “……”


    萧总果然是萧总,一把伞也不愿意纡尊降贵,得是六位数的劳斯莱斯伞!


    “喵——”


    萧砚丞和猫,睨着眼前的下属。


    下属收到眼刀,躬身退出:“萧总,要迟到了,那我先走了。”


    一溜烟,他便跑没了影。


    宋暮阮也走进屋檐,把撑开的黑伞放在身侧,另一只手递过同款黑伞。


    “原来你下楼是抱小君子,是昭昭姐送来的吗?”


    萧砚丞接过伞,淡淡解释:“祁宥昭路过,塞给我的。”


    宋暮阮在他滴水不漏的俊脸上梭巡了一圈,虽然找不出丁点破绽,但还是半信半疑。


    “昭昭姐塞,你就要,你不是讨厌猫吗?”


    “……”


    一瞬的静寂。


    “哎哟,老婆,我正赶上下雨呢!不好打车,公交也没来,走回去得浑身湿透,我本来都不敢接你电话,现在都是躲屋檐下面的。”


    这瞬的静寂被一位中年路人乙打断。


    “送你。”


    萧砚丞侧身,递过伞。


    路人愣了愣,望见宋暮阮手里正撑着伞,方才接过。


    “谢谢你,大好人。”


    “不用。”


    萧砚丞冷淡回应后,一双灰褐浅眸便安静瞭着他。


    路人骤时反应过来,欢喜撑开伞,赶紧下了阶梯,对电话的人说:“老婆,这有对小情侣他俩正好有两把,天降好运,她男朋友直接送给了我一把伞。”


    “说了的,说了谢谢的,好,我马上回家!”


    宋暮阮捂唇笑出声,故意学着那人的语气,冲眼前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男人唤:“萧大好人~你没伞了,那就淋雨回萧氏吧!”


    “太太。”


    话音混着雨声缠绵轻落,萧砚丞握住她执伞的那只手,素黑潮湿的伞面登时抖落不少雨滴珠子,完全掌握到用伞主动权,他向上抬了抬银质伞柄,八爪合金伞骨撑出的伞面偌宽,恰好截断过往行人与车辆,挡住他们胸部以上的位置。


    花坛与午休时间的银行卷帘门,萧砚丞与伞。


    四面构成狭仄的方寸空间,一缕风携着细细密密的雾雨,洇湿了宋暮阮绯透的耳尖。


    慢慢,两道鼻息交抵之际,她闻见他的炽热诉求——


    “太太,授之以伞不如授我一支伞下湿吻。”


    宋暮阮张了张柔雾红的饱满唇瓣,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条灵活的舌钩子触碰到她的贝齿,两片薄唇一里一外趁隙夹吮了下她的唇珠,便轻轻松开。


    下一秒,马尔登盐的清咸丝丝缕缕,久违地从齿间阔溢开。


    “Valrin&Xalle巧克力!”


    她两眼皆是亮晶晶的惊喜。


    萧砚丞勾了勾唇,泯掉舌尖清咸上的唇釉柔雾香气,单手取出大衣里揣着的巧克力盒。


    “这叫祁宥昭的贿赂。”


    宋暮阮把巧克力抱在怀里,细嫩指尖点了点他的薄唇,一双潋滟乌亮的柳叶眼恍然地眯弯,蹦出来的字音,欢喜无边。


    “难怪你会答应照顾小君子。”


    萧砚丞伸手拿伞,一副不置可否的高深模样。


    “走吧。”


    宋暮阮却避开了他的手,说:“哪能让堂堂总裁给小助理撑伞的?”


    他望向她,眸光沉静,像两汪深底的清潭。


    “也不能让太太给先生撑。”


    宋暮阮仍是不肯,换了只手握伞,虽然是在撒娇,语气却是骄横。


    “现在情况不一样嘛,公事公办,我来。”


    萧砚丞暂且不拗,跟她下了阶梯。


    “好吧。”


    没走出几步,宋暮阮的左胳膊便犯了软,伞面一度朝前倾斜。


    “以后别叫我送伞。”


    萧砚丞默了默。


    “好。”


    宋暮阮瞄到他下撇的唇角,举伞的小胳膊肘挨了挨他的手臂,甜着嗓音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两米巨人的身高,我这种小仙女手累。”


    萧砚丞唇弧向上扬了扬,掀撩密黑的长睫,眸光扫过八爪合金伞骨,他微微躬低劲腰,压塌的顶发终于得以从三层伞骨中解救。


    “太太得锻炼了,今晚我教你打保龄球,练习手臂力量。”


    换手托过猫团,他拿过黑银柄端,把伞面斜着朝右斜,盖住右侧几位好奇的目光。


    “下午有个应酬,我让小方先送你回家。”


    “几点结束?”


    “八点左右。”


    宋暮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呢,到时联系。”


    另一边,左理堂自觉做好保密使者的身份。


    一路放松跟到大厦楼下,他才随上与萧太太分开的上司身后,一同进了专用电梯。


    宋暮阮则留在普通电梯外等候,这时几道蚊子声从拐角处传入。


    “我刚刚看到……”


    “嘘!别把她看作是我们的同事。”


    “对对对,就当她是靠另一种能力在萧氏升职的!”


    宋暮阮看着竖长条屏幕里下降的红色数字,捏了捏发酸的胳膊肉:“……”


    另一种能力不累的吗?


    哄萧砚丞那个大爷,不仅起床睡觉要亲亲,还得早午晚抱抱,很累的好不好?


    这时,一道沉厉的女声,压着噔噔的细跟鞋踩地响,从拐角走来。


    “不妄看不妄议不揣度,萧氏员工守则第十条,你们几个笔试是走后门进的?”


    余光瞥见一头利落的齐耳栗子发,宋暮阮翘弯唇角,转过头,挥了挥酸软的胳膊。


    “嗨,庄副总监~”


    庄西宜昨日便正式入职萧氏集团人力资源部,和宋暮阮抬头不见低头见,隔阂早已抹去,更多的是一份坦然的相处。


    “叮——”


    电梯打开,庄西宜第一个进去。


    而方才那几只蚊子小姐没敢踏足,于是,宋暮阮也雀跃走进了电梯里。


    午休还有足足半小时,电梯里也就她们两个。


    “我知道了。”庄西宜意味深长地说。


    “知道什么了?”


    宋暮阮眉梢紧了紧,故作不懂。


    庄西宜略微躬下身,凑过红唇,中性沉木调的香气也温柔拢着眼前的玲珑少女。


    “你和萧总。”


    宋暮阮伪装的笑靥冻住,嘴上又否认道:“我给他送……萧总送伞。”


    庄西宜笑了笑,两手反撑在右侧的银灰横杆上,姿态极度放松。


    “放心,我会保密的。”


    “叮——”


    楼层抵达。


    宋暮阮捉住踏出电梯的女人的手,小声说道:“未来的庄大总监,我有一个小礼物。”


    庄西宜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拍了拍少女紧捉不放的小手,温柔说道:“礼物就不——”


    话声戛止,她看见另一伫立的身影。


    “池总监?”


    池限冷嗤了声,看着这个初来乍到就懂得长袖善舞的淡雅女人。


    “未来的庄大总监?”


    庄西宜收起笑,细高跟的十厘米优势,让她几乎与池限视线齐平。


    “怎么,池总监不打算高升,还不许下属高升?”


    “池总监你听错了,我和庄副总监开玩笑的,”宋暮阮肩头碰了碰身侧女人的胳膊,“对吧?”


    这对冤家昨日晨会就闹了一场,人事部上上下下大气不敢喘,要是在因为她的一句无心之言,在电梯门口又旧戏重演,部门的每一位可爱同事肯定会为她点蜡烛的!


    庄西宜也冷笑一声,牵过宋暮阮的手便朝端头的茶水间走去。


    好一会儿,池限仍杵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直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廊道。


    一杯冰美式塞进宋暮阮的手心,她忍不住问:“你俩怎么了?昨天不是约好喝酒,一酒泯恩仇吗?怎么越来越仇了?”


    庄西宜哑杏色眼皮盖下,雨雾天渗进窗的光,阴阴的灰,映在她眼睑下方,也微微的发青。


    灌下半杯冰透的咖啡,她把橘猫马克杯往窗台一搁,丢出两个字。


    “睡了。”


    “咳咳……咳咳!”


    冰美式没来得及享用,宋暮阮的右手倒是喝饱了,她连抽出一团纸巾擦干净手,一双呛得轻红的柳叶眼四下望了望,确认隔壁和廊道无人,才关上门,低惊一声:“你和池总监才认识几天,就那个了?!”


    “女人三十如狼,没听说过?”庄西宜叹了口气,“暮阮,禁欲三十年的老女人看到池限这样的奶狗,是会忍不住的。”


    宋暮阮学着萧砚丞那般模样,冷静陈述事实:“可是池总监比你大。”


    “但他很黏我。”


    “哪里黏——”宋暮阮瞬间戛声,红着脸小声说,“你不会说的是在床上吧?”


    庄西宜的桃心脸颊晃过一丝不自然,昨晚的混乱记忆喘着声息滚过脑海,她捉住那一丝一缕的美好融交时刻。


    “他会撒娇,我让他叫姐姐,他会咬着我耳肉唤西宜姐姐,他还说他是坏狗,他故意勾引……”


    “停!西宜姐姐,我未成年的!”


    宋暮阮的耳朵快要冒烟了,代入感太强,她一直代入萧砚丞咬着小狗领带在她耳边呢喃,暮阮姐姐。


    ……这庄西宜就是许宜纯的成人社会版!


    庄西宜圆眼颤过一缕迥异的光,看着面前红透的少女,轻诧出声。


    “你和萧——你们不是结婚了吗,价值千金的春宵呢?”


    宋暮阮不想坦白契约婚姻本质,随便搪塞了个借口。


    “我还没……做好准备。”


    庄西宜垂眼,搅了搅小金茶匙,不以为意地接过话:“要什么准备?这事不是情到浓处,水到渠成?”


    宋暮阮捉住关键词,眉间晃过愕然。


    “那你喜欢池总监?”


    庄西宜摇头。


    “喜欢才上床?暮阮,我2开头的那十年就是固守着这个原则,非喜欢不上床,于是就这样活生生单了三十年。”


    说着,她噗嗤一笑。


    “单了三十年不说,事业也没了,还被那贱女人倒打一耙。现在呢,我就奉行一个原则。”


    “什么?”


    “渣女享乐。”


    “我要把三十年的老死板庄西宜活出二十岁的模样!多睡几个华市的小奶狗们!”


    庄西宜喝完最后的冰咖啡液,心底刺激得更坚决了几分,两眼直瞪瞪的,溜闪出青春靓丽的光。


    “你看,”她指了指眼下,“我昨晚缠着他要了一整夜,今早涂了五层遮瑕才遮住这眼下的郁青。”


    “所以暮阮,千万别让男人憋得太狠。”


    “……”


    汗水潮湿了宋暮阮一手心。


    “好了,现在一秘唤一秘,”庄西宜放下马克杯,拍了拍少女的柔肩,“你该放心了。”


    宋暮阮倏而反应过来这话里的含义,细嫩指尖抚了抚丘陵秀挺的眉弓,糯糯一笑:“西宜姐姐的秘密,我也会守护好的!”


    庄西宜看着少女手心的半杯咖啡。


    “不喝吗?不喝,我喝了?”


    “给!”


    宋暮阮大方递过冰美式,顺便给自己倒了杯龙井。


    庄西宜栗色眉梢挑了挑,悠悠调侃道:“啧,摒弃冰美式,从良学品茶,你这少年老成的习惯该不会是在学你家那位吧?”


    “才没有!”


    宋暮阮喝茶的动作顿住,嘟嘟囔囔地否认着,柔雾红的唇珠却不经意触到茶面,无形包裹的热软一拥而上,她微微红了脸。


    都怪萧砚丞!


    -


    月入中天,皇铎四楼包厢,正值酒起第一巡。


    梁舶率先摆了摆手,自个儿倒满茶。


    “今晚我不喝酒,等会我老婆要哄睡。”


    对面,一位西装男打趣道:“梁总,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怕老婆啊,这才八点,早着呢。”


    “没办法,哄睡电话十点准时必拨,她的时间比我还精准,有时加班迟了一秒,她就会主动打来。”


    西装男端起酒杯,笑着道:“爱妻女当如梁生,幸福生活啊,来,梁总我敬你一杯。”


    上座,萧砚丞瞥了眼桌上的手机。


    屏幕一片黑黢黢,仿佛安详地罢工了。


    西装男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马起身倒酒,圆盘脸自眉心竖纹深刻处,笑出一朵褶子花:“顺便也请各位举杯,共祝萧总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萧总。”


    “萧总,百年好合。”


    “祝萧总与萧太太/恩爱白头,早生贵子!”


    萧砚丞面色略微缓了缓,也站立起身,端挺身影竖得笔直,一杯又一杯,携着淡笑接下这一声声祝福。


    -


    酒过三巡。


    西装男酡红着脸,口齿不清地道:“你看我们萧总今日来者不拒,虽然未和萧太太谋过面,但她肯定是个体贴大方的妻子。”


    说着,他看了眼劳力士绿表盘。


    “咦,都快九点了,怎么瞿二还没到?刚刚还说八点准时到呢!”


    一番话下来,萧砚丞的下颌逐渐绷紧,两片薄唇也如窗外倒挂的弦月,下撇着锋锐的两尖钩。


    他略抬左腕,一双寒眸睥睨着冷剔腕骨上的百达翡丽,精确校准那人说的时间。


    九点,零一秒。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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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倏地,摆在手侧的电话震动了下。


    他迅速摁开新消息框。


    声声:[萧先生,你快超时一个小时了(小猫咪躺沙发懒懒摇尾巴.jpg)]


    [启动猫咪召唤术.jpg]


    萧砚丞骤时起身,捋平端黑的衣袖。


    方才冷硬的唇弧不自觉动了动,如月横躺,溢出细纹笑痕。


    “抱歉各位,太太召我回家,先走一步。”


    西装男愣了愣迷醉的眼:“不是,萧总,瞿二马上就来,您再等等?”


    萧砚丞长腿一迈,隽身如风朝外踱去,路过西装男时,他拍了拍那人的肩,浮笑的薄唇丢下几个字。


    “家风甚严,不能久留。”


    -


    皇铎楼下,方淀回复着女友消息,余光瞥见一抹如沐春风的衣角,抬高头瞟了眼那疏隽脸庞,又垂头把两眼往屏幕里送。


    “大晚上的,什么酒鬼新郎官?还在外面喝酒……”


    正嘀咕着打出一个字,他登时从座位腾跳起来,脑额撞到车顶,顾不及捂头,他赶忙下了车,恭敬迎站在后座。


    “萧萧……总!”


    他一紧张,喊出了叠音。


    萧砚丞伫在车门前,一根修纤指骨抵住方淀欲要打开的后座门,薄唇若有似无地携出笑痕。


    “萧萧总?”


    方淀觉着脑额更疼了。


    该死,他怎么会没认出那个发春新郎官是萧总呢!


    “对不起,萧总,我下次——”


    萧砚丞打断他的话,只压低嗓声问:“太太等了很久?”


    “萧总,我们大概七点五十到的,我准备给您发消息,但太太说不要打扰您,等您忙完,自然会下来的。”


    萧砚丞颔首,一双略醺的浅眸钉进茶褐色车窗。


    “好,下次不要让太太等。”


    方淀:“?”


    就这?


    大boss竟然没追究他的耽搁与口误,爱情果真让人冷血沸腾啊!


    “好的,萧总!”


    方淀咧嘴笑着,打开了车门。


    车内,一阵雪风短促袭来,宋暮阮当即锁屏,抬眼看去,触到萧砚丞温和的眸光,她也笑吟吟地眯弯了乌亮璀璨的柳叶眼。


    “太太久等了,下次我会注意时间。”


    宋暮阮摆了摆小手,柔雾色的红唇也是盈盈笑意。


    “没关系啦!玩手机,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的。”


    他自然接过她的话。


    “在玩什么?”


    唇角的笑愣住,她思忖了半秒才答:“小程序游戏嘛。”


    有幸再见拙劣演技,萧砚丞眸里温意未撤,只略略放平如弓的唇弧。


    “是吗,萧某是否有幸共玩?”


    宋暮阮不自觉扣紧手心里的电话,状似体贴地说:“女生的小游戏,你肯定不喜欢的。”


    “不一定,你老公偶尔也需要解压。”


    萧砚丞眸中温意伪浓,自然裹住她的左手,大拇指指腹不经意触到屏幕,屏幕一瞬亮起,通知栏最上方的一则消息赫然映入眸——


    [福利放送,盘点各大国际时装周上令人垂涎的超模!]


    宋暮阮绝望地阖了阖眼,两片娇若海棠的唇瓣嗫嗫嚅嚅。


    “这里面有女超模的……”


    萧砚丞收回手,掸了掸袖口上不存在的雪尘,明晰性感的颌线侧映于茶褐车窗,又冷又硬。


    “不打自招。”


    宋暮阮撅了撅唇瓣,退出视频,把手机扔给他,哒的一声闷响,掉在他大腿侧,她两只小胳膊交叠在中间的黑胡桃木茶台,白尖尖的下巴隔衣戳着胳膊肉,眉眼蔫耷地向上仰,也委屈得很。


    “那我不看,行了吧?”


    萧砚丞面上的疏冷褪了几分,伸出右手,顿在少女脑袋上方,像中午安抚那只离开主人就犯脾性的小猫团那般,他揉了揉她鬓角的细绒毛。


    “食色性也,建议太太大可以把这方面注意力转移到老公身上。”


    宋暮阮面色骤时冻住,中午庄西宜的那句千万别让老男人憋太狠飘入耳际,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脑袋,并撤回了叠在茶台的两只胳膊,薄如纸片的背靠在皮椅。


    气氛倏而有些凝固,方淀硬着头皮,小心出声:“萧总,太太为您熬了醒酒汤。”


    “噢对!”


    宋暮阮也忽然想起这事来,转身提出酞菁蓝双层保温饭盒,轻放在茶台上,一只小手张开,五根纤纤玉指勉强扣住圆盖沿。


    转了转,没转动。


    她闷声抿唇,铆劲抠白了葱玉指尖,连两腮快鼓成肉嘟嘟的皮球,圆盖仍纹丝不动。


    这一切悉数纳入萧砚丞眸里,盖在他眸眼的冷壳自动剥落,映着窗外月色,露出眸尾温淡的一痕。


    掌心覆贴她的绵软手背,他低了低声:“我来。”


    手背倏地被灼了下,宋暮阮喉咙发堵地嗯了一声,正要收回手,男人的五根修劲指骨强势插入她的指缝间,轻轻一拧,手心里的酞菁蓝圆盖轻而易举地松了。


    一丝惊窘飞上冒着绯气的腮颊,宋暮阮继而听闻他的一声轻笑。


    她忿忿撂开手,横环在平坦小腹前,指尖静静地裹揪腰侧的毛衣来回磨了磨,试图磨掉那抹黏烫的气息。


    “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在推杯换盏间达成合作的,爸爸以前回家也是醉醺醺的,坐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讲今天签了几亿的合同,明天又要和谁谁谁吃饭。”


    “但萧先生你年纪也不小了,而你太太我呢,这么年轻,可不想守活寡,以后你少喝点酒,不行吗?”


    “行。”


    宋暮阮:“……”


    回答得这么快,她半信半疑地瞅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在她的注视下,神色自若地揭开盒盖。


    街边的虹光透过前方挡风玻璃飞速扫过不锈钢内壁,红光绿彩交溢的鲜美汤面,一枚褐淡的壳悠哉飘浮在c位。


    宋暮阮:“……”


    企图出声解释:“那个,嗯——不能吃。”


    萧砚丞慢条斯理地舀起那壳,一双浅眸往前凑了凑,全方位欣赏了一遍勺里的水润褐块,倏而噙出温邈笑意。


    “似乎看见了太太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模样。”


    宋暮阮赧红了脸,不由分说盖上保温盒,牢牢把它抱在怀里。


    “不给你吃了。”


    “嗡嗡。”


    两条消息连着震了震腿侧。


    萧砚丞垂眸,通知栏正显示出庄西宜的最新微信——


    [男人微醺的时候最危险!]


    [记住,你待会见到他,要么让他完全醉倒硬不起来,要么让他立即恢复平日理智。还有,千万别共处一个私密空间!]


    “原来如此。”


    萧砚丞放下瓷匙,慵散靠在黑色真皮椅背,直长密黑的睫翕垂,半圈松烟灰影盖在眼睑,如初见那般,一种无法辨清真质的疏冷感隐隐显出。


    “嗡——”


    瞿放的来电,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萧爷,你怎么不等等我啊?我后脚进包厢,他们说你前脚刚走,你快掉头,我带了瓶同你同年同月的红酒,你来品品。”


    萧砚丞薄唇轻启,一个字音将欲成形,宋暮阮手疾眼快地抓住黑胡桃茶台沿边,上身迅速倾过中界限,“啵——”,她成功堵住他的唇。


    “!”


    方淀握方向盘的双手倏然哆嗦了一下。


    内心的亢奋不住地往面上冒,招牌闪烁的红字隔着挡风玻璃罩他脸一圈,远看就像一只够长脖的红皮长颈鹿。


    “什么声音?”


    瞿放的疑惑透过听筒。


    宋暮阮睁开眼,某种惊愕与羞赧的复杂情愫交织在眼里,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软腰却被他胳膊横穿扣压,她惊张怔住,袭来的薄唇却及时收住力道,只啄了啄她的唇角。


    “?”


    这个吻也纯洁了吧,是她不够有魅力吗……


    如是这样想,宋暮阮忿忿抬手圈住他的脖颈,陡然交抵的唇息,薄荷味的微辛与红葡萄酒的馥醇,把她的不甘一洗而空。


    沉默良久的对视让她两眼微微失焦,一时间,萧砚丞的隽昳面庞笼着一层她看不透的旖旎光晕,若神似佛的冷持自若。


    宋暮阮蹙了蹙细黛眉端,收拢胳膊,两片柔雾红的软唇往前凑去……


    此刻,绿灯亮霎,车尾驶过红字招牌。


    两侧霓虹恢复交错的金绿,照在路人的脸上,也是这条中心商业街最鲜活灵动的一抹浓妆重彩。


    然而外面的热闹繁华,与车厢内的沉默无声形成鲜明对比。


    独自在前的方淀小心腾眼瞄后视镜。


    “!”


    不瞄还好,一瞄吓得连眼带脖缩回。


    顾不上看路,他右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一排按键上摁了又戳。


    终于。


    隔板渐渐升起。


    安静继续漫延,偶尔夹出一声哼唧无序的娇音。


    在隔板闭合的最后一丝缝隙之际,方淀听见了上司极度克制的轻哄——


    “乖,不准伸舌。”


    “等会你还要吃药。”


    哦,对。


    还有来自于茶台的瞿先生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啊啊啊,萧爷,你俩是在直播做/爱吗!”


    “救命,跪求一双没有听见的干净犬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