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作品:《春声潮落[先婚后爱]

    一汪镜湖,陡然波漾。


    萧砚丞目视着企图在他身上拔毛的胆大少女,左手精准捏握住她的指尖,给出几字。


    “你可以试试。”


    是纵容,也是威胁。


    宋暮阮猫咪震惊脸,立即甩开手,揉了揉无辜受害的粉肉肉掌爪。


    好凶。


    “不想试了。”


    他定定看着她。


    一双灰而褐的凤眸,透出雪豹围剿猎物前的隐隐磷光。


    “太太既然这么有闲情雅致,不如你来撑篙?”


    宋暮阮交握的娇娇爪软了。


    软腰平躺在筏上,直白拒绝道:“我是女生。”


    萧砚丞也并肩躺下,两手自然垂放在身侧。


    “那这位未来即将坐拥千亿的公主大人,可否撑篙掌舵,让你卑劣劳苦的船夫先生午间休息一分钟?”


    “哼。”


    被夸得有点爽。


    宋暮阮翘起唇角,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好吧,看在船夫如此真诚的请求上,我让你好好休息,但——”


    她打起商量。


    “你给我涨涨好感度?”


    对于这个不容商量的非平等条约,萧砚丞浅眸转幽。


    “好说。”


    宋暮阮侧身,屈弯小腿,矜持坐在筏身上。


    往肩后铺了铺及腰长发,一双柳叶眸俏生生潋着晶莹亮波,专程环了眼男人。


    “一言为定哟,萧生。”


    说完,她优雅起身,学着方才萧砚丞的模样,双手抓握住竹篙中部。


    竹篙过分长,她两只小胳膊铆足劲,根本无法做到左右两边点湖,只好使劲单侧拨水,贴岸划行的筏子几经撞岸,终于离开。


    宋暮阮心里骤时松了口气,又换到筏身另一侧,不到五下,便乏了力,力度流于表面,筏子始终停在离岸两米远的地方,杵着不动半寸。


    宋暮阮弱弱抬睫,用一双可怜待求救小猫眼,望向萧砚丞。


    萧砚丞唇角悬上一丝谑笑,垂放在身侧的两手抬高到胸膛上方,不疾不徐捋卷起袖口。


    余光瞥见小猫眼噌噌发射亮波,他整齐折好袖。


    然后,十根遒劲有力的指骨交叉相扣,好整以暇地枕在脑后,一双笼着日光的浅眸慢腾腾对上在线求助小猫眼,不再动作一分。


    宋暮阮倏然意识到被戏耍,忿忿转过身去,径自掐断视线。


    她通的一声把丈八竹篙插进湖中,鼓起粉白的腮颊,两只细弱胳膊开始绷劲。


    不一会儿,总算得偿所愿,挑动了筏子几寸方向。


    “……”


    耳畔擦过一声如风似的叹息。


    下一秒,一双冰白而修长的手贴过肩侧,虚虚覆握住她的两只小手。


    左撑右抬,轻松调转筏首方向。


    “日薪四万有余的宋助理,公然在上司面前划水。”


    他故意压低声音——


    “小心扣工资。”


    粗粝声感滚过耳道,宋暮阮耳心一烫,在他怀里哆嗦了下。


    撅高唇瓣,开始嘟嘟囔囔地低声抗议。


    “堂堂萧氏总裁,每天二十四小时变着法压榨我,严重违背劳动法,我还要申请仲裁呢!”


    “太太的助理期只剩两天。”


    她大度宽容道:


    “哼,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已经答应照顾你一周。”


    “算上时间成本,这波你赚大发了。”


    “辛苦了,亏本太太。”


    又一声无情绪的低语。


    她故意刺他。


    “……知道我辛苦,你却现在才来。”


    萧砚丞俊容微滞,眸光扫过她的阴雨眉心,缓而轻地收拢手臂,数道青蓝静脉也自腕骨到骨节,无声蓬起。


    像旧时王臣躬身拥趸着公主那般,他翼翼拥搂着她。


    一时安静无言,往西略沉的日光,悉数照拂筏上二人。


    宽扁的筏首,合映下一道铅灰色的高大影子。


    他望着灰影,嗓声微暗。


    “抱歉,来晚了。”


    宋暮阮后悔地咬了咬舌尖,靡红腮颊划过一缕不自然的局促神色。


    一只小手挣了挣,轻松从他掌心脱出。


    继而,又抽离另一只手。


    两手得以自由,她斜伸张开。


    以鸟类自由翱翔的姿势,朝对岸越来越近的月断崖呼唤出声,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


    “没关系啦,Jack。”


    原本以为萧砚丞会接一句“好的,Rose”。


    然而,冗长的三秒过后。


    偌大湖崖空间,仍然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的甜美回音。


    她秀气的精致眉梢耷拉下,一双含波的柳叶眸偏过,侧落到他脸。


    无声的嗔怪。


    萧砚丞薄唇荡出细微弧度。


    “怎么了?”


    宋暮阮红唇不满嘟起,一丝狭圆的唇缝囔囔着做出更似命令的请求。


    “我呼Jack,你答Rose。”


    “好。”


    他温声顺从。


    今日快要对她俯首帖耳。


    宋暮阮重新转过头。


    胀人眼的硫砷铜灰色断崖,近在咫尺。


    她再次张开双手。


    这次少了方才的刻意卖娇,自然流露出的笑靥与甜嗓并茂。


    “嗨~”


    宋暮阮被身后的男人半拥在怀里,强有力的安全感让她放心大胆地冲那硫砷铜灰壁左右摇舞起手。


    倏地,筏身受力颤晃了一下,她受惯性向后趔趄,薄背撞进男人胸膛。


    烟墨色束腰及膝大衣紧紧嵌贴在他蓝调基底的玄青黑西装面,未来得及收回双手的她在筏首那团合叠的灰影里斜伸出,活像一只快要破茧脱蛹的碧凤蝶。


    “Jack。”


    受惊的甜音低掷了几分。


    湖岸,常绿松针因风偏了偏叶尖,敷衍回应着她。


    没触发到关键词,宋暮阮两只小手作喇叭状,眉梢略有不甘,逐渐拔高嗓音。


    “Oh,Jack~”


    “小樱桃——”


    一道答吟擦过耳窝,如火如烟。


    如无数根受潮的磷灰引线,被头顶的午日烤得燥了,细了,再漫不经心地往氧气堆里一丢,“哧啪哧啪”,脆融掉冬日的凉意。


    宋暮阮倏地膝弯发软,险些朝前摔去,还好有竹篙做栏。


    偏了偏头,她挪开几寸距离,嫩白指尖捏揉着娇粉的耳垂。


    “你……你胡乱说什么话呢。”


    余光瞄见始作俑者的淡定神情,她心里顿时来了气。


    先前吞吞吐吐的语气不再,一番质问十足忿忿然。


    “Jack与Rose,不知道?”


    “萧博士,别说你没看过这部经典电影?要不要我给你补张电影票?”


    萧砚丞欣赏着她绯透羞赧的情态,薄唇浮上一抹似笑非笑,散漫地应了两字:“看过。”


    宋暮阮:“?”


    宋家的仙女,拉锯战从不低头认输!


    于是,她胸脯往前一挺,软腰也从男人怀里抻直。


    两瓣鲜红欲滴的唇抿了抿,把这份高高在上的骄傲转为气鼓鼓的数落。


    “角色不懂梗,突然反常理出牌,玩家会给差评的。”


    “到时候评分低了,热度上不去,没人玩你了,你就哭吧!”


    突然被打负分的某男耐心受着,听完后,唇侧不自觉挑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


    就她口中的“玩”字,给出明确态度。


    “无需被她人玩弄,萧某只要太太一人’玩’就行。”


    宋暮阮:“?”


    又用虎狼之词调谑她!


    ……她不过是假设他没人喜欢而已。


    果然。


    老男人注定要强的一生。


    倏而,耳窝灌入一片薄荷味热息——


    “玩家太太,我现在需要你打开前置摄像头。”


    “怎么了,要自拍?”


    宋暮阮丝毫未觉已掉入他的话术陷阱。


    从右侧的墨色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


    天,她的脸怎么这么红?!


    宋暮阮拍了拍脸颊,想到那声小樱桃,脸上的热意根本绷不住。


    “你不要看我——”


    央求的语调,带了嗔腔。


    “好,Rose。”


    男人的声音,仍旧是四平八稳的凉淡。


    但,落在她的摄像头里,他的唇角分明敛抑着明显笑意。


    [咔嚓]


    宋暮阮精准抓拍一张,摁下保存键。


    “本玩家决定对你撤回今日攻略玩法!”


    萧砚丞笑意甚浓。


    “抱歉,这位太太玩家,如今我们非单方面能禁止的关系。”


    她不解。


    “为什么?”


    萧砚丞并不着急回答,抬手随意拨皱出筏底的几条湖痕。


    骤时,篙尖挑起湿漉漉的翡绿珠子,湿珠混着叶隙的日光,连同水面的一截棕深断枝,也一并横映在他眸心深处。


    “双榆合欢千年,今日我与太太相拥路过——”


    “缘泽咸遂,你我夫妻人人有份。”


    宋暮阮蓦惊仰头。


    头顶,两棵榆树,褪去绿衣,根干合抱。


    同根生长出的虬枝广阔繁复,如一阙朝天盛放的棕调灰青色百合花。


    “……”


    谁要和你一起承姻缘恩泽?


    这个老男人竟然信这些传说,难怪刚才她问他就转移话题。


    萧老贼!


    不过——现在跳贼船还来得及吗?


    少女心性,情绪容易挂脸。


    萧砚丞清晰看见她眉心萦上的那缕怅然思索,喉结一滚,敲出郁凉的提醒。


    “萧太太,有些心思欲盖弥彰。”


    宋暮阮眉梢陡然一挑,像两只小猫被踩毛茸细尾尖。


    眨了眨鬈长的太阳花睫毛,她当即意识到自己的人设。


    [宋声声=萧太太=萧砚丞合法妻子=我与萧砚丞两厢情愿!]


    她赶紧合眼,在心里念咒语。


    “太太。”


    宋暮阮闻声转过身去,猝不及防对上两道凝注眸光,她慌忙错开脸,只好把一对柳叶眼平放到他性感而极具张力的颈部。


    “什什么心思?”


    “萧生你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诶。”


    未避免露怯,她一口气骤雨催人似的,心虚蹦出的两句话不带任何停顿。


    萧砚丞并不打算破坏她这副装乖模样,反而生出十足的兴致同她演下去。


    看看她何时暴露本性。


    然后日常小猫炸毛,冲他挥舞着两只粉白柔弱小爪,红脸囔囔着要卸任萧太太一职。


    另一边反常没听见讽声的宋暮阮疑惑掀开眼睫,看他面色慵弛无恙,她大胆翘出细白指尖,戳了戳他挽折的玄青黑袖口。


    “萧生~”


    她抿了抿鲜润的樱桃唇瓣,拖着娇滴滴的嗓调。


    然后,用一双潋滟昳靡的柳叶眼水汪汪地翘望着他。


    萧砚丞的眸眼顿时生了燥意。


    颈部暗藏的饱硕,受力一堕,在中间折出锋锐棱角。


    “放心,萧某的颈窝使用权只归太太一人所有。”


    宋暮阮挠了挠突然发痒的手心,然后举抬纤白玉手。


    然而,指尖刚触到那方精劲腰腹,男人衣下的肌线刹那一缩,旋即,一声滚热的粗息也打到她额角,拨乱了几丝细碎柔软的额发。


    “太太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嗓声如砂如砾。


    干涩又生硬,挤不出丁点水分。


    宋暮阮指尖一蜷,纤长的乌黑睫毛耷下,掩住她半颗瞳仁。


    “没什么啊,”她咽了咽唾沫,尽量把话说得甜美流利,“人家就是感动得想抱你嘛。”


    说完,她红着颈根低头,丢给男人一个圆圆的脑袋顶,双手自顾自地负在身后,右脚的圆头靴尖在一根竹节上磨了磨,又闷声吐出几字:“你……刚才是要拒绝,对吗?”


    惑音还捎在空中,宋暮阮便陷入一个硬朗的胸膛,她蹙了蹙秀美眉心,疼字还没呼出,耳尖滚落一声:“太太答题错误,扣分。”


    “不许。”


    她两只细胳膊及时钳住他的窄腰,又径自十指交叉相扣,形成一把坚不可摧的宋暮阮牌手锁。


    “萧生,你不要扣分,好不好……”


    白嫩下巴尖儿亲昵搁放在他的肩头,前后磨了磨。


    “我把我的颈窝也给你一人——”


    贝齿咬了咬樱桃莓子色下唇,她心一横,道出后面的两字:“使用。”


    她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这句肉麻的话说出口后,双耳自动关闭,一双柳叶眼只顾眺望着远处的鸳鸯古榆。


    内心小人开始铆足劲用意念呼唤——


    [天灵灵,地灵灵。]


    [亲爱的千年树灵大人,刚刚萧砚丞悄悄许所有的愿望都不算,我的话您们二老也不要信!]


    [还有,树灵大人,您二老现在所见都不是真的!我和这个男人就是高纯度聚丙烯做的塑料夫妻!]


    “萧太太,有些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一声含冽的冰碴音,自颈侧漫来。


    宋暮阮眸心一瞬紧缩,触电似的收回下巴尖儿。


    可两只小手却还单方面固执地犯生理喜欢综合罪症,锁着他完美腰腹肌肉线不放。


    在他毫无温度的注视下,她讪讪一笑,咽下唾沫,抽回两手。


    “你听到了我的愿望?”


    “高纯度聚丙烯塑料夫妻?”


    他的冷眸,极度冰点的温度。


    “什么呀?”宋暮阮面红心跳地一口咬定罪魁祸首,“我是说我昨晚看的偶像剧,那里面剧情太假了!”


    “对了。”


    她迎上他凉郁侧寒的眸光,浓黑潋波的柳叶眼无辜眨了眨,随即睁得长圆,恍然添上一句:


    “聚丙烯塑料夫妻这些话,还是那剧里的台词!”


    “哦,是吗。”


    陈述笃定的语气,无半分疑问。


    宋暮阮右手挠了挠额角,不敢擅自撤退这场咄咄逼她的对视,只好扬起下巴尖儿继续应对。


    “真的啦……”


    萧砚丞本就生得一双平扇双眼皮凤眸,闻她声便慵散噙起几分凉薄,使得原本尖锐的内眦角越发寒冽。


    宋暮阮内心一凉。


    顶着被豹子先生扔下筏的危险,摆出忠实剧粉的姿态,用一谎圆着一谎。


    “你不知道,那剧我开三倍速,也觉得注水太多了!”


    生怕他不相信,她脑海里揪出最近观看记录来。


    “那电视剧是先婚后爱,第一集就讲男女主被迫家族联姻,然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现在都十集了,两人还没任何进展,看得我抓耳挠腮。”


    末了,还填上一句有模有样的吐槽。


    “真是的,什么编剧啊。”


    萧砚丞扯动唇侧,两语戳破她无法自圆的连环谎。


    “我记得第一集男女主就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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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展。”


    他停声又道:“原来太太好这口。”


    宋暮阮撑红了眼。


    小猫——


    要开始炸毛了。


    他似笑非笑地俯望着她,丢出几句话。


    “这部剧在你网盘账号里隐藏的一个名为五星强推文件夹里,我记得它的名字叫——”


    忽然,一团玫瑰味香软捂住他唇。


    “不!”


    “你没看过,你失忆了,你不知道!”


    “我给你那个账号明明是让你学习法语的,不是让你悄悄窥探我的喜好。”


    宋暮阮急得跺脚。


    但证据确凿,实在百口莫辩。


    她快二十二年的美丽人生有如赤体/裸/身,悉数袒露在了这个男人面前。


    “你越界了!”


    “萧生,你不能这样的……”


    这一声,略带委屈的哭腔。


    小猫彻底炸毛。


    他似乎玩笑过火。


    萧砚丞凤眸略眯,内眦角微微聚下,呈出一隽深漂亮的钩形。


    衔着少女潮湿欲雨的眼,他薄唇倾动。


    向来偏冷的嗓调从少女纤柔细嫩的指间传出,沾了点手霜的馥郁瑰香,也转为实质柔软暖调。


    “太太,我并非有意窥探。”


    “你的账号登录到我设备,系统自动同步浏览记录,因为剧名是法文,我误以为是学习视频,所以才会有此乌龙。”


    他第一次对女人给出冗长句型解释。


    “你不要再说了。”


    宋暮阮收回手,两手负在腰后,尴尬交缠在一起。


    “太太。”


    他的视线直白而真诚,她脸颊微涨,垂下脑袋,越发觉着自己就是一只膨满气的红皮气球,再被他多盯一秒就得由内胀破。


    “反正,你都知道了……萧生,你也在国外待过,知道他们都对那方面都比较开放。”


    她试图在他心里挽救回一点儿好印象。


    “这剧也算中外合资拍摄,所以——”


    “你不要以为我是那样的女生,我们外院的为了练口语都会海量看外国片的。”


    委委囔囔的话音还飘在空中,头顶便落下一轻柔的安抚力道。


    但,她不敢抬头,也不想抬头。


    萧砚丞俯身,灰而褐的凤眸掀倾,看不见少女的眼,他再度低了低身子。


    “太太,正视自己的欲望,并非二十二岁少女羞耻之事。”


    “在浔墨那天,我已说过,我是你的先生,当作你的引导者与负责人。”


    说着,他放下抚她发顶的手,食指轻轻刮过她低顺羞红的眼尾,循循柔声道:


    “所以,有关你物质生活或精神层面的任何疑问与困难,太太都可以放心交给我。”


    宋暮阮的长睫颤了颤。


    “我不会因此奚落太太。”


    “或许,我并不如太太对自己的身体坦诚。”


    她撑开两只浓黑潮湿的眼,不经意衔进一双幽深端凝的古潭。


    舍勒绿的水波,在那灰褐潭底毫不掩饰地翻涌。


    却又在衔及她视线的刹那,悄无声息地滞止。


    “萧生……”


    宋暮阮忍不住低唤出口。


    糯音刚脱出,软腰便熨贴到一股不容后退的力道,她急速垂压眼皮,朝下看去——


    一只大手,大拇指与食指分开。


    虎口,自然张阔,正抚掐着她腰侧最玲珑曲线处。


    而手背,数道青蓝脉络,似鼓非鼓,无声盘桓,隐隐透出手主人暗自压抑的欲绪。


    一瞬的失神,她慌乱抬睫。


    “你……”


    男人闻声直起身。


    一米九的身高截断从南投来的日光,浅黛灰的影子全然裹覆住她的娇小身躯。


    宋暮阮只觉得眼前一片黑。


    黑得她只看得见他左脸颊的颊边痣。


    忽而,那颗颊边痣朝她坠低了两分。


    再,坠低了两分。


    “阮宝。”


    一缕唇息下沉。


    宋暮阮抬眼,骤然被抛进男人的两片薄荷绿湖里。


    “啪——”


    她身子一动,手腕不小心打碰到竹篙。


    筏头在湖面压出几道粼粼熠熠的金箔绿光,很快,又消失无痕。


    “对不起。”


    说完,宋暮阮脸红地咬了咬舌尖。


    “没关系。”


    她娇涩地嗔了他一眼,嗓口不自觉地发颤。


    “你怎么接我的话啊?”


    萧砚丞唇角抬了抬,略微松开几寸距离,俯凝着嵌在他影子里的少女。


    堆在眸深处的情绪,快欲成形。


    软了眸,他饶是认真地向她求询:


    “那我应该说什么,嗯?”


    宋暮阮摇了摇头,只翘出一根细嫩食指,戳阻他想要再次靠近的胸膛。


    萧砚丞不由分说地递近双眸,眸心里,越过他肩头的几缕细密鎏光,被少女那两把如花蕊丝纤翘的乌黑睫扇筛颤开。


    他好笑地抻直起身,挡住那过分的日光,顺手捏住那根作挠的玉指,拢在掌心。


    收着劲揉捻了下柔若无骨的软腻指肉,以作小小警告。


    “嘶……轻点。”


    宋暮阮溢出的浅浅哼声如一片泡绒绒的羽毛,挠到他耳心。


    萧砚丞再次低颌,她颈侧散发出的甜鸢气息像丛林食人花的美妙歌声,诱引他靠近,再靠近,眼看食人花快要往左谢倒,他自然托住她发软发颤的腰枝。


    随后,颊边痣深陷出丝缕笑容,薄唇也缓缓在醉耳边一毫处停住。


    “相较于说嘶……轻点,我认为更应该说——”


    “萧太太,可以继续吗?”


    四周寂悄,只有男人的求询回荡在耳边。


    宋暮阮感觉大脑已被一片白雾湮没,身体内所有感官都在叫嚷罢工。


    直到白俏俏的鼻尖被真实碾压到一缕细微的冰凉,她愕倏回神。


    膝弯止不住发软地往后退。


    “小心。”


    她来不及反应,便撞进一个清苦柏香味怀抱里。


    “宁跳不屈,投怀送抱,啧,太太的手段真是高明。”


    “你说是吗?方淀。”


    宋暮阮愕然侧头。


    不知什么时候,竹筏已靠岸。


    岸边的松树荫下,一个黢黑人影转身未遂。


    “方淀?”


    方淀挠了挠后脑勺,拨正身体,嘿嘿一笑。


    “太太好,我什么都没看见。”


    “真真的,刚,刚到……”


    宋暮阮红了脸。


    算是见识到一出比她演技拙劣的欲盖弥彰戏码。


    “下船。”


    萧砚丞松开手臂,长腿一迈,踏平两小块草株,朝她抬伸出胳膊。


    “来。”


    宋暮阮蹙起黛灰远山眉,顺着这个往她拐的胳膊肘看去——


    上一秒还掐她腰,搂她肩的那只男友力大手,此刻半隐在玄青黑西装袖口里,不肯以面示她触她搀握她。


    “……”


    船上一面,船下一面。


    两面手!


    她鼻尖皱了皱,哼出一声。


    “不需要!”


    说完,两只圆头马丁靴咚的声踩在筏沿,她轻盈一蹬,跳上草坪。


    忽略掉仍藏着两面手的萧砚丞,自顾自地朝月断崖走去。


    一旁的方淀被迫免费观完全程,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那几片无辜受害的黄绿,叹了口气。


    可怜了,他与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