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作品:《春声潮落[先婚后爱]

    夜晚,弦月久冻出绰约光晕。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隔着两米距离,从小区走出。


    方淀见状,赶紧下车。


    “宋小姐,萧总在车上等您。”


    车内,闭眼小憩的男人听到声响,食指轻动。


    半降下后座的车窗,他对上一双褐玉瞳眸,微微颔首。


    少女显然没看见他们的无声寒暄,只对身旁的男人说:


    “季先生,那我先走了。”


    “慢走,到家了给盛衿雾报平安。”


    “好,再见。”


    宋暮阮坐进车里,倏然惊喘一口气。


    从半降的玻璃窗口,再次投落到车外的季褚望。


    他一席青如墨的及踝大衣,负手立于路边。


    明雨区这几日,大雪绵绵,地上一片琼玉皑白。


    而他气度斐然,仿佛沉进了蕴深静妙的丹青画里。


    “宋助理。”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冷峻的声。


    宋暮阮收回视线,侧过身。


    回想起他方才在电话里提出的问题,垂着脑袋,糯糯的声线嚅出:


    “我也不知道昭昭姐和我哥去哪儿了。”


    “喵~”


    话音落地,一团小毛球从男人的胳膊间怯怯地钻出来。


    “啊,小君子!”


    宋暮阮顿时两眼生亮。


    手刚摊开,眼心里的白毛球纵身一跳,便落到了她怀里。


    她低头。


    眉间覆上一片纯挚的惊喜,吻了吻那粉嘟嘟的小嘴。


    “小君子这几天有没有想姑姑呀?”


    “我在网上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猫条,等会就带你回家吃个够。”


    说完,她又问:


    “对了,萧总,是昭昭姐叫你把小君子送过来的吗?”


    自从下午那场乌龙过后,眼前这少女便乖巧了心思。


    不再唤他萧生,极力证明上下属,拍档夫妻也亲疏有别,只肯叫他萧总。


    萧砚丞递过一张酒精棉片,薄唇淡淡撇出二字:


    “消毒。”


    宋暮阮蹙了蹙眉,两只春水潋滟的眼瞳懵懂地眨着。


    底下两瓣酒渍的梅子色唇,撅了撅。


    显然不愿接他的消毒棉片。


    “为什么?”


    男人的眸光扫过少女那微张的饱满唇瓣。


    只短短一瞥,便挪开。


    “我感冒了。”


    宋暮阮抱着小君子,歪起脑袋,准备又问。


    只见方淀转过头来,指着自己的嘴,低声解释:


    “宋小姐,小君子刚刚舔过萧总的这里。”


    宋暮阮:“!”


    你好?


    ……请问可以弃猫跳车吗?


    细白指尖下意识搭在开门键上,她后怕地咽下唾沫,急急背过身去。


    半开的车窗灌风,很快把她的红耳吹颤吹白。


    萧砚丞关上茶褐玻璃窗。


    淡渺的酒精味萦绕在车厢内。


    他眉心陷出一道褶皱。


    “你喝酒了?”


    宋暮阮被方才那风吹得酒精上头,正是在胃里发酵膨胀的时候。


    听到这句质问,她不禁恼着声回头。


    “怎么每次偷喝酒,都会被你们发现?”


    “前天也是,在相亲对象面前,哥哥直接把我捉回了家,还让我抄了五百遍‘喝酒伤身’。”


    “那可是我第一次相亲呢,现在宁宇都没和我再说过一句话。”


    “相亲对象?”


    萧砚丞冷哂一声,嗓声似锥,变得刻薄起来。


    “依宋助理的意思是,我前天准你假在家复习,你却私自跑去解决个人问题?”


    宋暮阮:“……”


    不对,相亲明明已经是下班时间。


    他就是看她现在脑袋不搭线,趁机欺负她!


    误抓话中重点,她眼圈一红。


    “你欺负我!我都晕乎乎的了,还要给你这位万恶资本家上课。”


    “在九九家,季褚望也欺负我,呜呜。”


    还有白怀玉、姓施的也欺负她!


    她就是个软柿子,是人都要捏一下。


    萧砚丞眉梢一挑,松烟灰的睫影豁然撑开。


    “他欺负你?”


    宋暮阮捂唇打了个哈欠,把小君子放在中间。


    整个身子依偎在真皮座椅上,两眼轻阖,喉口拖着惫懒懒的调子,却避而不答:


    “萧生,我好困的,可不可以请个假呐?”


    他略一柔了眸光,冷白指骨屈弯,敲了敲前座的椅背。


    “小方,去珺御榕嘉。”


    “好的,萧总。”


    方淀驶出路口,调头转到另一车道后,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劳斯莱斯稳定性强。


    不然定会被上司发现他这个从小摸方向盘长大的老司机,刚刚踩的那脚刹车有点过分亢奋。


    -


    珺御榕嘉,位于华市金融圈最核心地段。


    南可俯瞰缇都、明望等国内著名金融中心,北可平望萧氏大厦。


    整座小区只有五栋高层住宅公寓,由国外著名设计师RobbrecntVenturi继承上世纪二十年代兴盛于美国的ArtDeco建筑风格,以奢华明朗和几何化线条为特点,结合花鸟云龙等东方元素,极其注重对称性装饰设计。


    现市内每平米均价已炒到近百万,荣登国内最贵五大小区。


    方淀摁亮电梯上行键,询问道:


    “萧总,需要我把老程接来吗?”


    老程是萧老太太特意安排到华市照顾萧砚丞的老管家。


    珺御榕嘉并非是萧砚丞的常住之地,只是加班之后就近择选的一处休息住所。


    老程和萧家的其他佣人平日都在北樗山那座私家宅院里。


    “不用。”


    萧砚丞握扶着少女的胳膊,一步一步随着她软绵绵的步调走进去。


    和上次一样,她醉酒时倒是懂得男女有别。


    不让他抱,也不许他背,只准握胳膊。


    其他地方一律不许碰,否则就会一个劲儿不停嚷嚷“报警,我要告警察叔叔”这些幼稚话。


    “好的,萧总。”


    方淀把猫包放在电梯里。


    贴心刷了下薄金片电梯卡,听说这是顶楼用户才会持有的专用电梯卡。


    直达顶楼,不为其他楼层的任何人停留。


    “您慢走。”


    直到电梯合上,方淀脸部维/稳的笑容绽放了,像朵褶子花一样。


    “叮——”


    电梯开门。


    方淀两眼瞪圆,看着上司冷昳的俊脸,褶子花冻住。


    “萧……萧总?”


    萧砚丞腾出一只手拨正少女打着圈摇摆的脑袋,轻轻把她摁靠在肩上。


    看着杵在电梯前的小方,两片弓形薄唇莫名勾了下。


    方淀额角快要冒出汗,以为上司这阴恻恻的笑是责备他下班过于高兴,却听道——


    “听说你弟弟要上大学了?”


    方淀:?


    忙不迭回答:“是的,萧总,他今年高考。”


    “高考是关键时期,得多补充营养。”


    方淀连连点头:“萧总,目前我们全家人的关注都在他身上。”


    “好吃的,好用的,都花给他。”


    “那怎么行。”


    “听说你有个女朋友?”


    方淀错愕顿住,一时不太理解上司抖转360度的话题。


    “是的,萧总。”


    眼看电梯又要合上,方淀赶紧又摁亮上行键。


    只听上司尚来冷峻的嗓声沿着那越来越大的门缝传来:


    “如果精神和经济都只关注弟弟,就会忽略你的女朋友。”


    “我明天让左秘书给你转一个月工资。”


    “算是上司对下属感情的慰问金。”


    电梯缓缓在眼前展开。


    上司隽挺身姿如神祗不容拒绝,方淀愣了一瞬,眼泪花子都快蹦出来。


    这是要开除他的前奏吗?


    他今天就不该对元卓说是等学弟,萧总肯定误会了!


    “萧总,我和莎宝都觉得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您的慰问金可以……”不要吗?


    “莎宝?”


    一声浅淡的问询。


    “不好意思,萧总,这是她们零零后最喜欢的爱称,我平日叫习惯了。”


    方淀搓了搓手,低下的白净脸也飞上两片红晕。


    “实在抱歉,让您见笑了。”


    “爱称?”


    一声感兴致的问询。


    方淀解释:


    “就是我女朋友她说她们对于亲近的人都喜欢在名字后加一个宝字。”


    “比如萧太太,萧总您就可以叫她……”


    “阮宝。”


    上司这一声截得又快又柔。


    方淀笑着竖起两个大拇指:


    “对的,萧总,您不愧是华大博士!”


    “一下就能举一反三,明白零零后的心思。”


    “刚开始我还不适应呢!要是太太听到您唤她阮宝肯定会很高兴!”


    “我家莎宝就是这样,听到我终于开始适应她,还一溜儿一溜儿说着她们零零后用语,当天就把初吻献给了我!”


    电梯门徐徐又向右关合,看上司的眸光只落到太太身上。


    方淀话说完,也没再自作主张摁电梯,只挺拔着身子目送他磕晕的暮已丞舟cp。


    “叮——”


    在那扇银金色的钢门只剩一罅隙的光时,方淀只觉头顶天光普照全身。


    他看着上司,疑惑盛满了脸。


    “咳。”


    萧砚丞仍是一手扣着少女的脑袋,一手握着她的细嫩胳膊。


    面对下属径直投来的视线,他眸光微烁了下。


    “你随我上去。”


    -


    这是方淀第一次进到上司这套公寓。


    从玄关粗略看一眼,黑白蓝灰的整体装修风格与办公室如出一辙。


    走进客厅,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地板,甚至天花板也由横竖几根大檀木框出九个大格做装饰。


    博古架上摆放的饰品也尽是清幽典雅的邢窑白瓷,龙泉青瓷,或是几樽青花瓷古董瓶和几幅中国山水画。


    方淀时刻关注着上司,也没再多瞧。


    看上司扶着太太上了楼,他只得先停在沙发边等候。


    旋即,一道声音不咸不淡传来:


    “小方,去左手第一间房等。”


    方淀点了点头,想到上司根本看不见,只好小声扯着嗓子应着:


    “好的,萧总。”


    不到一分钟,上司便进来了。


    方淀两手交缠在腹前,心里怕上司旧事重提,立即端正认错态度,率先开口:


    “萧总,对不起,今天中午是我考虑不周到,让萧氏高层对您和太太之间产生误会。”


    “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时刻遵守萧氏管理条例,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发放慰问金解雇我。”


    “解雇?”


    萧砚丞坐在真皮转椅上。


    头部微微后仰,右手拿起一只宝银蓝刻金的钢笔。


    大拇指与食指摆弄着纯银雕云纹的笔盖。


    “咔——哒……咔——哒。”


    一下又一下,充斥着这休息室沉下来的静寂。


    “没打算解雇你。”


    方淀听闻,松了口大气。


    手心在毛呢外套上摩擦了几下,才把那成片的汗珠揩去。


    萧砚丞合上笔盖,轻轻把钢笔放回檀木桌面。


    “如果。”


    “你的女朋友喝醉了,你会怎么做?”


    方淀身子怔住,一丝惊慌闪过双眼。


    “萧总,可以不说吗?”


    第一次被下属拒绝。


    萧砚丞掸了下衣袖的褶皱,一双冷眸阴沉压去。


    “必须说。”


    “好吧,其实萧总……”


    方淀又无措地缠起了手指,硬着头皮说道:


    “我根本不需要做,我家莎宝就会主动的。”


    萧砚丞:“……”


    方淀小心瞄了眼,又紧紧包住下唇,面上有点委屈:


    是您非要我说的。


    萧砚丞揉了揉忽然酸疼的太阳穴。


    “好,你回去吧。”


    “把你和你家那个……宝的恋爱史整理成册发给我。”


    方淀:!


    漫漫长夜那种可以用***或省略号一笔带过吗?


    压下心底的问,默默答应:“是,萧总。”


    又想到一事,萧砚丞对那已经转身的背影说:


    “还有。”


    “零零后常用语及翻译,明天也一起发来。”


    方淀忽即觉得自己耗时多年建立的五好青年人设塌了:“……”


    所以。


    安全词那种也得一字不落地上交,对吗?


    不等他应承说是,房外传来一声软糯糯的唤音——


    “萧生,你在哪儿啊?”


    太太显灵!


    方淀心里庆幸想着,只见一阵旋风从身侧卷过。


    卷开了木门,卷开了他的身,径自卷上楼进了卧室。


    方淀舒了口气,看着楼上渗出的暖溶灯光,小声道:


    “萧总,祝您和太太有个美好的夜晚。”


    “我今晚定会为您和太太的幸福生活不眠不休准备好所有资料,供你参考使用。”


    原来不是解雇他,只是为了取恋爱经书。


    不过……这话圈儿绕得有点大。


    方淀的胸中尚余惊惧,拍了拍坚硬的胸膛,劫后余生似的松了口气。


    走去玄关,他轻轻带上了门。


    -


    卧室。


    台灯昏沉。


    萧砚丞走进去时,少女两条雪白纤细的玉腿并膝蜷伸,依靠在床沿。


    一个优美开叉的倒V朝着他,坐在墨蓝色的羊毛地毯上。


    她显然把床沿当书桌,正拿着一只紫胖圆珠笔在小笔记本上奋笔疾写着什么。


    他眼神幽暗一瞬。


    “在写什么?”


    少女头也不回。


    仿佛方才那声呼唤出自于他的幻听。


    “写检讨书。”


    想起她在车上说的话,萧砚丞走到她身侧,自上而下瞥了眼。


    果然是在写“喝酒伤身”四字,显然她已经醒了几分钟了,歪歪扭扭的字已画了两排。


    “这么怕裴君湛?”


    这三字仿佛是紧箍咒,少女浑身一怔。


    紫胖圆珠笔挂着的那个同色系水晶吊坠,啪噔啪噔作响,速度比先前更快。


    萧砚丞伸手,打开床头柜上的猫包,取出小君子,抱在怀里。


    小君子缩了缩肥嘟嘟的脖颈,冲着下方辛苦劳作的少女委怜地唤了声:“喵——”


    适时,少女扬起下颌。


    终于肯腾出那双清亮眼瞳,看旁侧的一人一猫了。


    只是那双眼瞳明显是看猫,附带瞅了眼抱猫的人,又垂下去攻克那个小小笔记本。


    萧砚丞冷眸骤沉,单膝蹲跪的姿势,贴在少女胳膊一侧。


    先前脱掉大衣的他,上身只剩一件白绸面纫银柏的衬衫。


    如今这白与小君子的毛发融为一体。


    小方的话倏地响彻在耳际,他几根凉白指尖抚了抚猫咪的圆脑袋。


    毛茸茸的触感,软化了他嗓音的冷。


    “咳。”


    “阮……阮宝。”


    这一声爱称落地,少女的娇躯没挪动半分。


    萧砚丞的指尖顿住,放任小君子蹭她胳膊肘,乞求给点回应。


    宋暮阮坚持写完第三排,舒了口气。


    俯低粉嫩嫩的下巴尖儿,头也未偏,对着那白就是一口猫咪亲。


    室内,一时如针落的缄默。


    她未察半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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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拇指与食指重新揪紧紫胖笔。


    “啪噔、啪噔。”


    吊坠又开始奏乐,这次伴着少女的轻哄:


    “别闹了,乖,坐好,我忙着呢。”


    那印着酒渍杨梅红唇印的白,乖乖往左挪了一寸。


    一道浅柔含笑的男声旋即给出回应:


    “好,阮宝。”


    “喵~”


    猫咪两只金眼瞪着男人衬衫袖口处的梅子红,有点委屈。


    最乖的是它,好吗?


    -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萧砚丞端着热牛奶再次进卧室时,少女挪到了落地窗边。


    双腿盘坐在原木茶几边的休闲沙发上,仍是握笔奋书的认真模样。


    小君子窝在她雪玉腿肉里屯起屁股墩,被当做迷你便携小书桌。


    他轻声踱步到她身前。


    “先喝点牛奶。”


    不知怎的,少女笔下不停,竟瞪他一眼。


    萧砚丞拨出紫檀木阴阳镯,较完整地遮盖住衣袖的那瓣红印记,方才问出:


    “怎么了?”


    她闷闷道:“你欺负我。”


    “我讨厌你!”


    “?”


    再度扬起下颌,宋暮阮搁下笔,双手叉着软腰两侧最曼妙的曲线。


    “你怎么能把白月光的画像摆在卧室呢?!”


    “萧家的人肯定都知道我是个充数的萧太太了。”


    腿上的小君子先是一惊。


    看了看她,见她并不是冲自己发怒,又垂收俩三角粉耳,懒洋洋地睨了眼男人,扫了下长尾。


    顿了一秒,宋暮阮接着说:


    “不过。”


    “我这人大度得很,要我原谅你呢,也可以。”


    她自顾自地跪坐在沙发上,撑直上身,把那只胖乎乎的圆珠笔塞进他手里。


    “现在我写累了,你帮我写两排。”


    “我考虑考虑。”


    萧砚丞握住笔,拿过猫咪墩上的小笔记本,单膝蹲在茶几边。


    模仿着她的字迹缓慢写好两排,才递过去:


    “太太考虑一下?”


    宋暮阮拍了拍手心,两眼的星星望着他快要冒出来:


    “哇!萧生写的字真好看~”


    “再多写几个,好吗?”


    看来宋家千金,深知如何将大度呼叫转移为惩罚。


    萧砚丞薄唇扯了扯,径直戳穿真相:


    “萧太太这是拿我当免费劳动力?”


    宋暮阮看着小君子。


    余醉的脑回路思忖了会儿,旋即懵懂委屈的软声倾溢出两瓣娇嫩红唇:


    “电视剧里的老公不是都会主动帮家里的甜心老婆做事吗?”


    “猫咪君,我的好像不行呢。”


    “喵~”


    猫咪君伸出小肉垫粉爪,推了推男人的手背。


    宋暮阮也跟着它,戳了戳他手背凸起的青蓝脉络。


    萧砚丞哂笑了声。


    在一人一猫的推戳下,补齐第三排,又静静停下。


    猫咪君显然护主,从少女怀里跳到木几上,伸出毛绒小爪,一派监工的愤怒姿态。


    宋暮阮把猫咪君捞回怀里,配合演怀柔当家主母的角色:


    “嘘——小猫咪,别打扰伯伯给我写作业。”


    “伯伯?”萧砚丞当即搁下胖笔,唇角斜撇出一声凉薄的呵,“萧太太,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探讨一下辈分问题。”


    宋暮阮两手手举高猫咪君粉肉垫爪,做出投降状:


    “姑父,姑姑要睡觉啦!您慢慢练字吧!”


    不等他回答,宋暮阮抱着猫咪君窝在沙发里,翻了个身背对着萧砚丞。


    “咔嚓——”


    一张自拍,截掉男人的半张脸。


    她添了个温柔春风的滤镜,发了条朋友圈:


    [天寒地冻,适合抱团蜗居。]


    五分钟过去。


    无一人点赞。


    宋暮阮捂唇打了个哈欠。


    室内的清苦柏香在这深寂的夜里愈发浓郁,她鬈翘纤长的睫毛渐渐交合,像两把黑玉羽扇,只是扇尖上下微微颤着,显然未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半晌,一声模糊的嘟囔从唇隙溢出——


    “一个人打小怪兽,好累的。”


    “豹子先生,今天谢谢你……”


    萧砚丞放下笔,站起身,轻巧取出陪睡的小白团放在木几上。


    一手轻轻穿过少女的颈后,一手捞起膝弯,他低头轻轻道:


    “不客气,以后陪你一起打。”


    倏地,怀里的少女一抖,他也登时收紧力道,怕少女犯酒浑。


    “你是……嗯?萧砚丞你怎么会在我家?!”


    萧砚丞气笑了。


    “这是我家。”


    “当然也是萧太太的家。”


    宋暮阮抓住他的肩头掌握平衡,一副娇蛮质问的语气:


    “那我怎么会在你家?”


    看来少女醒得差不多了,又开始与他划清界限,恢复下午公私分明的状态。


    他垂眸望着少女,眼睑密布一层寡淡的睫影。


    鼻息向下拂扫,不经意刮动少女额角的一缕乌黑碎发。


    “我接你上课,你醉酒睡着。”


    “中途,还抱怨萧家人肯定都在笑话你。”


    少女半信半疑,甚至撒开了两手。


    “你放我下来。”


    “我不太理解我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因为你讨厌我。”


    萧砚丞放她下地,返身拿起她的小笔记本,一整页的喝酒伤身中间混了几个字——


    [讨厌萧]


    宋暮阮赧红了腮颊,一双酒醒后的醉眼也清亮得像两颗浓黑珍珠: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萧生,你可是我的金主……”


    话音戛然消弭。


    萧砚丞扫了眼她紧抿着的海棠花似的饱满唇瓣,给出两字:


    “说完。”


    宋暮阮只好在他的威逼凝视下,吐出那个未竟的名称:


    “霸霸。”


    “……”


    他骤然转身,利索朝门口走去。


    宋暮阮从身后拖住他的衣袖,看他去意已决。


    她伸出两只小胳膊,紧紧环住他的劲腰。


    木几上的小君子也吓呆了。


    腾地冲来,尖尖的猫咪白牙咬住那雅黑的裤管。


    “我错了,萧生,你别解除合同!”


    “我再也不喊你金主霸霸了……”


    尊严是什么。唯有在萧砚丞面前,她可以不要。


    毕竟她的几两尊严也买不来联华金街的一排商铺和百万月薪!


    萧砚丞阖了阖眼,太阳穴一抽一抽地酸疼。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刚接收到的微信消息,递到少女的水瞳下。


    少女垂眼一瞧。


    最新消息是一张照片。


    依着这装修风格,和中港萧宅如出一辙。


    这,应该是他那间上锁的卧室。


    卧室里,四面墙都是蒙蒙的素雅灰墙布,未悬挂一物,根本没有靳元祺所说的油画。


    她水瞳疑惑上挪,照片上方是两句简短的对话——


    [明姨,处理掉那幅画。]


    [萧先生,已处理完毕。]


    宋暮阮顿时喉口有些燥涩,低下脑袋。


    如幼兽被拿捏住脖颈,唇齿间发出一声弱弱的嗡鸣。


    “你……”


    萧砚丞关闭屏幕,目视着少女的耳尖。


    不知什么时候,那白玉小巧的耳朵也抹上了两滴酒渍杨梅红唇釉。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两片薄唇绷弯,如一张拉满的弓弦。


    再次出落的嗓声浸出玉质的通透,擦过少女头顶上方温度过高的暖气。


    “萧太太,我从未想过你会如此在意那幅画。”


    显然。


    这是豹子剑客故意虚发的一支无箭温柔试探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