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春声潮落[先婚后爱]

    天际的雾气愈发充郁,成团扎堆,飘逸到萧氏顶楼的窗外。


    阴沉沉的,风雨欲来的气势。


    三米紫檀木办公桌。


    桌前站着一位少女,身着香家白粗呢金线套装裙。


    裙下,一双玉腿削弱无骨,像两片软白的丝滑绸纱,松松束在高筒羽白长靴里。


    看似平常的站立姿态,但那略略阖垂的柳叶眼,微微内扣的小巧膝盖,早已泄露了她此刻的慌神。


    “老公。”


    “你——都听到了吗?”


    萧砚丞并未言语,头部微仰,靠在真皮座椅上。


    一手搭在扶手,另一只手“嗒——嗒”敲着桌面。


    冷眸慢条斯理地扫过少女刚磨了磨的玉膝,才出声说道。


    “宋助理的择偶条件,萧某好像都力不从心。”


    宋暮阮难为情地掐了下手心,忙不迭接过他的话。


    “从心的从心的。”


    “……”


    沉默。


    无休止地蔓延。


    她小心掀开左眼弯翘翘的睫毛,男人仍是一副居高者的深沉慵态。


    于是,迈出的靴尖,在胡桃木条纹地板上虚空点了点,旋即又怯怯收回。


    顺带着连左眼的睫毛也耷拉了下去。


    无法上前,宋暮阮只好隔空放嗲放软语调。


    “照顾我,提供情绪价值。”


    “第二条,老公你完美从心~”


    一个老字刺得萧砚丞倏地绷紧了面色。


    听完她全部话语,他面色缓和下来,收回右手。


    手肘撑在两侧扶手上,冷白指骨捏了捏发酸的太阳穴,语气淡淡。


    “是吗。”


    宋暮阮抬起白尖尖的下巴,小心瞄了眼。


    看到他这动作,骤时鼓起勇气,小碎步奔到他身后,讨巧似的语气。


    “我给你按吧。”


    少女的指尖仿佛有魔力,如针戳的酸疼遇她愈始扩散消弭。


    若有似无的鸢尾香气,一缕一缕,如烟堆叠涌来,也让他逐渐放松下来。


    萧砚丞缓缓阖上眼,薄唇轻嚅。


    出落在空气里的嗓声,似从深暗崖壁里自下而上地飘来。


    “以后不要叫我老公。”


    话音刚出,鬓边的指尖忽地顿住,他以为少女心生怒气。


    俊脸向右掀抬,一声甜音携着花香不带丝毫犹豫的,自头顶坠进他的眸心。


    “那我就跟着赵岱他们叫你萧生吧!”


    正好。


    她也叫烦了“老公”二字。


    这个她二十二载人生里最最抽象的无意义名词。


    盯着少女那刻意压平的唇角,萧砚丞默了默。


    两片松烟灰的月牙睫影幽黯了眼睑。


    良久,应下一声。


    “好。”


    室内又安静下来。


    宋暮阮伸着鹅颈,眺到茶几上未动半分的银灰饭盒,不自觉咽了咽唾沫。


    这老男人对他自己真够狠的。


    听元卓说这两天几乎是在这办公室里住下了。


    早上也没吃半点东西。


    哪怕现在明明是用餐时间,却还要腾空处理他俩的关系后续。


    好饿。她想速战速决。


    刚才他给的那十分钟,根本不够吃的。


    于是,宋暮阮试探着问:


    “萧生,你不饿吗?”


    “要不先吃饭吧?”


    “好。”


    宋暮阮:“?”


    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她松开手,踏着轻快步调,随在他身后,走到那长座真皮沙发边。


    看他面色不虞,两只尖头长靴,受惯性触近一步又顿住。


    “一起吃。”


    递过一把银汤匙,他坐在沙发上。


    宋暮阮莞尔一笑,俩指尖捏着汤匙,乖巧坐去他身边。


    胳膊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又端平着汤匙,伸到男人的身前,糯着甜嗓道:


    “我想吃鳕鱼。”


    “萧生,帮我夹。”


    萧砚丞取出配套银筷。


    “交换一下。”


    “你用这个更方便。”


    ……


    老男人,你懂不懂情趣的。


    宋暮阮阖了阖眼,复又睁开。


    一双清亮的水眸看着他,眼底蓦然晕出几分淡淡嗔怪。


    “你非要在‘复婚’的大好日子里,和我划清界限吗?”


    “你就不知道一起进餐是最促进夫妻和谐的最佳时刻吗?”


    “尤其是我们这种老夫少妻的,又聚少离多……”


    “萧太太。”


    一道低哑的冷声。


    宋暮阮的话被打断。


    她不满地撅了撅红润润的唇瓣。


    萧砚丞夹过一片鳕鱼,放进她那悬悬欲坠的汤匙里,缓缓道:


    “我最近比较忌讳。”


    她惑了眼。


    “忌讳什么?忌讳吃鳕鱼?”


    他默了两秒。


    一双灰褐眸掀看着少女,少见的没了那如豹子般眈眈慵散的磷光。


    “忌讳老字。”


    “……”


    堂堂萧氏总裁就这么被她伤到自尊了?


    所以。


    就连老公都不准唤?


    宋暮阮弯了唇弧,漾出一个纯真娇俏的笑容,把汤匙里的嫩鳕鱼片放进男人碗里。


    “萧生,鳕鱼片富含高蛋白,你吃吧!”


    又舀出一块海参。


    “这个也补。”


    说着,她又瞄到椒香软骨。


    “还有这牛软骨。”


    一双蕴着潋滟水光的眸子在六小银碟里仔细梭巡。


    “让我瞧瞧还有什么呢?”


    “……”


    不一会儿,盛着饭的银灰小碗里便堆叠出一座尖尖的“菜山”。


    萧砚丞夹起冒尖的那块小煎鸽松,抬手伸递到少女唇前。


    少女抿住霜红的唇瓣,摇了摇头。


    如鹊羽似的密睫自下湮盖眸光,他收回手,没说一个字。


    忽而。


    一根葱白玉指,翘在他碗边。


    虚空点着他勃艮第牛肉香料沙拉上的蟹腿菇。


    “想吃这个。”


    萧砚丞放下鸽松,夹住那灰褐的菇头。


    掀开的一双冷眸,再次投落到少女的两瓣红唇。


    红唇在他眸心处轻开了一丝狭小的缝隙。


    几颗贝齿露出星点白影,轻轻含住那滑圆的菇头,慢而缓地从筷子尖吮了下来。


    萧砚丞强制挪偏眸心,落到几米外的霁蓝象耳琮式瓶。


    瓶里,那支紫荆半垂着丝状花蕊,独自斜倚。


    蕊身平直延伸,在尾端勾出一抹曼妙上翘的弧度。


    “萧生,好好吃呀~”


    “我还要。”


    萧砚丞回眸,一条水红的湿舌正从少女雪白齿间钻出。


    舌尖,诱而不自知地翘着弯着,吮了吮嫩红的唇珠,像极那花心里的勾人花蕊。


    眸光不着痕迹顿留两秒,他垂下长睫。


    碗口上方,两根握筷的冷白指骨紧拢力道。


    银制的筷端抵住他虎口,几道细细的青蓝脉络自圈圆的虎口蜿蜒,如幽凸的虬枝蓬上腕骨。


    “好。”


    他低应了声,抬手夹起一条菇腿。


    少女这次却不按常理吃食。


    一只右手撑在沙发上,后仰起鹅颈,低下头。


    直到脸蛋低到银筷下方,两瓣红唇才缓缓启开一条缝。


    那缝儿比方才更大更圆了些,灵活的舌尖试探着伸出来,像把烧红了的钩子,勾了勾食物尾端。


    紧接着,整条黏白菇腿便被那圆红窄圆的唇缝里吸溜了进去。


    男人的眸心落了层浅淡幽光,手中的银筷搁到碗沿。


    腕间,一对檀木阴阳镯不慎搁到桌面。


    砰的声闷响,从那方端无褶的袖口露出一方紫黢黢的暗泽。


    他从衣侧口袋里摸出一块墨蓝灰方巾。


    指骨压住方巾一角,他轻柔又快疾地拭掉少女唇瓣上那惹眼的稠黏汁液,继而丢出四字——


    “好好吃饭。”


    宋暮阮咽下,捏起勺子,也舀了个蟹腿菇。


    “你也尝尝。”


    勺沿的冰硬温度单薄成线,刮到他唇珠。


    萧砚丞凝了眼少女,下颌敛收,顺势挪远那亮灰的勺子。


    少女却不依不饶,勺子又紧黏上他的唇珠。


    “礼尚往来,萧生。”


    “……”


    他阖下长睫,微张开薄唇。


    下一秒,那溢着黏腻汁液的东西,被一通送进了唇里。


    宋暮阮看着他那意味不明的神色,蹙起眉端,问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好吃吗?”


    “不是。”


    她愈加不解。


    “那你闭眼做什么?”


    萧砚丞双眼撑开一丝缝,眼尾呈出一个上浮的锐角。


    锐角下方,疏疏淡淡的一圈睫影,衬着眼底忽明忽暗,看不真彻。


    “只是在享受自家太太的投喂。”


    宋暮阮挪近他,拿勺的右手肘撑在深润的紫檀桌面。


    对着男人嫣然一笑,大方表示道:


    “既然这么享受的话,那我就屈尊再投喂几个吧。”


    “啊——萧生,张嘴。”


    看他咽下,她肉眼可见的愉悦。


    “好了,礼尚往来,该你喂我了~”


    于是,向来索然乏味的总裁个人特制营养午餐在少女一声声“礼尚往来”中,和谐地吃了个精光。


    殊不知,方才在食堂被撂下的那桌吃客早已懵了——


    “我觉得宋助理的身份不简单,她空降就是有猫腻!不止和祁小姐有关。”


    “不简单,绝对不简单,萧总刚才那气场,我站在旁边都快冻成硬邦邦的冰块了。”


    “萧总今天好奇怪,竟然纡尊降贵亲临员工食堂。”


    “诶!各位,我发现一个秘密!”


    “宋助理的戒指和萧总手上的是一对,你看,这是官网的图。”


    元卓:“……”


    只是花瓶助理单线程对萧总有居心而已。


    瞥了眼乔呢的手机屏幕,他无奈地推了推金丝眼镜,澄清道:


    “宋助理那个只是仿款戒指而已,她在中港觉得好看就买了。”


    “至于你们说的同款,都是巧合。”


    “萧总绝对不会喜欢宋助理的。”


    众人质疑拖长着咦了声,纷纷摇头。


    元卓发誓。


    “我用我智商担保。”


    白怡怡有一丝动摇。


    “元秘书是当年的省状元,听他的应该没错。”


    鲁为刚把群主转让成功,说道:


    “那咱们刚建的CP群就这样散了?”


    被迫成为群主的元秘书,下令宣布。


    “散。”


    于是。


    [暮已丞舟官方磕糖群]解散。


    白怡怡倏地想起一事。


    “对了,你和我的好学妹发展得怎么样了?”


    元卓翻出微信对话框,客观陈述发展结果:


    “被你的好学妹拉黑了。”


    白怡怡看着寥寥几句图字,呆圆了两眼。


    “我的天,你这么好看的一匹帅哥,为啥发这么直男的照片?!”


    众人刷的下抬起头。


    可不是。


    一米八的帅小伙被俯视的角度,拍成一米五不说。


    眉目间还溢出同老大一样的钢铁般的板正意志。


    “谁给你拍的?”


    手机嗡嗡作响,元卓看着来电人。


    推了推镜框,偏蓝的镜光一闪,明显的自豪与炫耀。


    众人定睛一瞧,屏幕大咧咧四字——


    [偶像萧总]


    ……


    一味奉迎老大口味。


    活该。


    相亲黄了!


    元卓浑然不觉众人的忿忿,接通电话。


    “萧总,您好。”


    “好的,我马上上来。”


    待他挂断电话,白怡怡赶紧问:


    “怎么样?老大还有没有生气?”


    “萧总器重我,从来不对我生气。”


    ……


    众人默契捏住鼻子。


    “滚,你这吹水佬好臭的!”


    元卓挑了挑眉,不与面前一众不受宠的男男女女多说。


    端起餐盘,恢复工作时的正色。


    “走了,为偶像鞠躬尽瘁,是我的荣幸。”


    -


    秘书办公室。


    元卓借着玻璃窗的反光,整理好仪容仪表,转身便看见宋暮阮低着头,径自看得出神,尖尖的下巴快要杵到桌面。


    他走近。


    竟是在观察一只蜗牛。


    ……


    果然是花瓶助理。


    他简单咳嗽了声。


    “宋助理。”


    宋暮阮抬头,把手里的菠菜片放下。


    “元秘书。”


    “萧氏禁止养宠物。”


    她蹙了蹙眉间,两片红海棠似的唇瓣挤开一丝窄细的缝,低低应了声。


    “那我下班后把它放生。”


    “可以养,”“萧砚丞从廊外步进,“这和元秘书你养绿植没区别。”


    元秘书:“?”


    可我的小仙人球第一天就被萧总您勒令遣送回了家。


    瞥到同元嫣如出一辙的委屈狗狗眼,萧砚丞散了面上的漠然。


    “你进来。”


    “好的,萧总。”


    -


    办公室内。


    萧砚丞翻开档案夹,抽出一份个人简历。


    “管青州毕业于财经大学,最近许总手下缺人,把他调过去。”


    对于上司的安排,元卓一向惟命是从。


    毕竟偶像做的任何决定都出于萧氏长久稳定发展的目的。


    但这一次,他总莫名觉着有丝不太正常的怪异。


    一下说不出怪在哪儿,只好先回答。


    “好的,萧总。”


    见上司似乎又陷入工作中,元卓转身,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道嗓声——


    “关门,我有事问你。”


    元卓两眼一瞬点亮,轻轻合上门扇。


    迈着轻快的步伐,再次重返偶像的桌前。


    他好久没和偶像关门彻谈了。


    “萧总,您说。”


    萧砚丞单手虚捏成拳,置于俊挺的鼻尖。


    粗密的长睫抖落一圈松烟灰的半月影,倾盖住眸底微烁的光亮。


    “咳。”


    “我长得怎么样?”


    元卓两眼俱是一愣,习惯性地推了推镜架,暗道器重的机会来了。


    于是,开始口若悬河。


    有滔滔不绝之势。


    ……


    冗长的一刻钟后,那铮铮铿锵的声音终于开始总结结束语:


    “总之,萧总您就是行走的名画,举手投足散发着贵族的矜清优雅。”


    “您这样的人,噢,不,您这样的神本应只有天上有!”


    “作为一介凡人我能每天目睹到您的神颜,简直三生有幸啊!”


    萧砚丞隔桌望着秘书,冷笑一声。


    第一次觉着他与元嫣完美遗传元家祖上的嘴皮子功夫。


    “元秘书,我是问脸。”


    于是,偌大的办公室又响起了小秘书由内心涌出的美好赞歌。


    “萧总,您的脸,噢不!”


    “您的神颜就是女娲的恩赐附加上美神维纳斯的垂怜,日日夜夜的精雕细琢,才啄出您这样一张隽美如画的绝颜。”


    萧砚丞轻敲檀木桌面的食指渐渐弛了两分。


    既然五官没问题,那就——


    “最快时间联系一位美容专家。”


    元卓凝着上司一瞬松开的眉头,心里也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好的萧总,请问您是给太太联系的吗?”


    “倾向于咨询美容的哪方面?”


    “不。”


    萧砚丞收回冷白硬挺的指骨,慵懒搭在檀木扶手上,弓形薄唇略微撑平。


    “我自己用。”


    元卓:?


    萧总的脸也有人嫌弃!


    元卓惊了,也慌了。


    “萧总,您的脸放在当今娱乐圈也是一枝独秀,没有哪位偶像小生可以与你比颜值。”


    “如果您不信我的话,我叫宋助理进来评价。”


    “她年轻又漂亮,现在零零后虽然与我们九零后有巨大的代沟,但欣赏人的眼光必定是最前沿的。”


    “……”


    年轻。


    零零后。


    代沟。


    萧砚丞眸光顿时生出几分凉意,摆了摆手。


    “不用了。”


    “你先出去。”


    “好的,萧总。”


    元卓退出办公室,抓起紫檀杯,径自踱到茶水间。


    说了一通言子的他,还不忘腾出手,在八卦不靠谱私人侦探群里分享消息。


    [萧总把青州调去了财务部。]


    [年终结算,正是财务部最忙的时候。一个出差,两个生病,抽调人手很正常,还有谁也调过去了?]


    [没谁,萧总就指定了他。]


    [我的CP脑痒了,老大是不是窥破了青州的小算盘?]


    [+1,青州肯定对宋助理有意思,我从来没看见过他对新同事那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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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我觉得老大今天有点不对劲(戳戳食指)(脸红)]


    茶水荡到手背,元卓也觉着今天的萧总有那么点不对劲。


    于是,存着这个疑惑,直到太阳偏了西。


    -


    下班时间到。


    元卓等候着上司的消息。


    “嗡。”


    手机震动——


    偶像萧总:【下班】


    元卓:“!”


    哪次出差回来,萧总和他们不都是连着加几个昏天黑夜的夜班来着?


    昨天不也是凌晨还开网络会议吗?!


    今天竟然可以下个早班?


    元卓按捺下心里生出的诡异感觉,点了点鼠标,摁下关机键,对宋暮阮说:


    “宋助理,萧总说我们可以下班了。”


    “好的!元秘书。”


    元卓犹豫了两秒,还是走到她桌前,推了推金丝眼镜框,假装不经意地问:


    “诶,宋助理,你觉得青州怎么样?”


    “青州?”


    噢,那个小青。


    宋暮阮勉力思索到他的脸:“感觉有点沉默。”


    “那——萧总呢?”


    “萧总?”


    傻瓜才被上司套顶头上司的话。


    她把菠菜片的边角放平在桌上,模棱两可地答道:


    “萧总人很好啊。”


    “那你觉得青州和他比……”


    宋暮阮不知道眼前这小秘书的套话意图是什么,只好飞快点开萧砚丞的对话框。


    [把元卓支开,我要拿礼物。]


    “嗡嗡——”


    元卓看了眼手机消息,匆匆结束话题。


    “行,那明天聊,宋助理,我要下楼给萧总取文件。”


    宋暮阮看着奔远的背影,莫名蹙了下眉。


    所以。


    这没头没尾的对话,是哪方敌军派来的?


    正思忖着,一道偏冷的嗓声掷入耳——


    “头婚搭子?”


    宋暮阮娇躯一怔,顷刻回过头。


    桌前,男人从那小小的方寸亮屏里掀起眼眸。


    通明的顶灯,自上而下拂落,溶进这样一双幽淡的眸眼,生出看似流动的磷光。


    !


    那只豹子又回来了……


    葱玉指尖缓缓靠近那方小屏幕,宋暮阮两眼却凝瞧着他,压弯着唇弧道:


    “萧总,您要回家了?”


    “那我去……”取礼物。


    目睹着少女的一系列慌神举措,萧砚丞上勾的眸尾结出几分薄寒。


    “怎么?萧太太还在找下家?”


    “萧氏资产不够你收刮的?”


    宋暮阮拾起手机。


    “马上改。”


    删掉头婚搭子四字,她忽即又觉着陷进了他的话术里。


    绵软掌心捏着手机,两瓣红唇一张一合,明晃晃的不满。


    “那我也要看看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萧砚丞递过手机。


    游刃有余的松弛动作,仿佛早有预料。


    宋暮阮看了眼那再正经不过的萧太太三字,心里满意之际又生出一分冲动。


    于是,就着男人握手机的姿势,她伸出细嫩的指尖点开备注栏。


    缓缓在那二十六键盘里,一字一字地戳出一个新备注——


    [触犯天规的仙女贤妻]


    下一秒,她也迅速地在自己手机里熟稔敲出新备注。


    “你看,很配吧?”


    萧砚丞望去,一串冗长繁复的昵称入眸。


    看清后,他径自削去眸尾的冷意,轻而缓地念道:


    “祖坟冒烟的田螺妒夫。”


    宋暮阮撅了撅红唇,凑近他眸眼里。


    一双水亮的美眸眨巴着,眸底大肆招摇着“你快承认我俩昵称很配吧”的心思。


    薄唇掣弯了一侧,萧砚丞目视着少女,向来寒凉的嗓声生出一缕薄浅舒意。


    “很配,萧太太。”


    “取礼物,送你回家。”


    “好呢!”


    宋暮阮走进办公室,却见又多了一个赭红丝绒小方盒。


    “咦?这是?”


    男人从她身后拿过,修长指骨凸起使出巧力。


    方盒在她眼前缓缓打开,一枚莲心大的高纯度钻石晃颤到眼里。


    这是?


    买给她的?


    他俩就结一次婚,买了四对婚戒了……


    宋暮阮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解发问:


    “为什么又送戒指?”


    萧砚丞俯凝着她那指间细细密密的碎亮,眸底滚过幽光,薄唇翕动。


    “你先生不穷。”


    “?”


    愣了会儿,宋暮阮骤时想起小孟说过的话——


    [老公送碎钻,不是不爱就是穷。]


    她唇弧弯弯上翘,看着他,难得露出一抹真诚笑意。


    “萧生,这戒指是我选的。”


    “我从小行事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看自己喜不喜欢。”


    “我喜欢的就是它。”


    “第一次就喜欢的东西,什么替代不了。”


    “希望你也像我喜欢它这样,喜欢它,呵护它。”就像呵护这场岌岌可危的假婚姻一样。


    及时合紧两片红红的唇瓣,宋暮阮守住后半句,继续说:


    “至于这枚戒指呢。”


    “我就不收了,你保管好吧。”


    萧砚丞望着少女,眸里的光偏生幽暗。


    如窗外流雾,泻出黄昏时分的一抹浓郁明亮。


    他的太太,总是这般出人意料符合心意。


    唇角动了动,他正要开口答应,却又听见——


    “到时可以给下一任萧太太用。”


    “……”


    萧砚丞的薄唇霎那搁直,眸里的流雾也一瞬抖尽。


    过分清明的眸光若两片灰褐琉璃。


    是他忘了。


    宋家千金本就这般出人意料。


    出人意料的,没有心。


    “嗡嗡。”


    短促的消息声打断这莫名的冷寂。


    宋暮阮解锁,竟是哥哥发来的——


    [声声,我在楼下等你。]


    [下班了,给我打电话。]


    “萧生,哥哥来接我啦!”


    看了看桌上的漂亮小宝贝,她思忖了两秒。


    “那这些礼物,明天拿吧。”


    “走喽~”


    擦肩之际,萧砚丞迎面握住那没心千金的手腕,直硬的唇弧撇出一句冷淡的话:


    “裴君湛知道?”


    宋暮阮愣了两秒,方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他俩结婚的事情。


    “知道啊,我对哥哥没有秘密的。”


    “对了,那个离婚律师也是哥哥付钱请的。”


    萧砚丞收紧力道。


    瞥见少女一瞬蹙起的眉端,他旋即松开,虚虚地拢着那纤巧腕骨。


    薄唇顷开,丢出四个简短的字。


    “一起下楼。”


    “?”


    宋暮阮犟着劲儿,两只羽白长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他目视着她,眼底的光意味不明。


    “结婚半年,我也该去会会内兄。”


    宋暮阮高举另一只自由手,顿在男人的胸膛前。


    不停地左右挥摆,像出了故障的机械吊钟。


    “那个……还是不用了吧。”


    腕骨处的力道愈发强劲,她深知把拒绝的话说得太直,又戳伤了老男人的自尊心。


    于是,拐弯抹角起来。


    “萧生,谢谢你的好意。”


    “你很有礼貌,人也很好。”


    “但我哥哥,他其实不好相处的。”


    “那个……主要是我怕你见面,会受到委屈。”


    一番话语,看似为他思量。


    实则是为她自己开脱。


    同往日一般,萧砚丞径直戳破她的借口。


    “萧太太,萧氏集团不是一蹴而成的。”


    “与内兄的良好关系,也可以慢慢建立。”


    “正好,我最近托人刚拍下一套紫砂壶,送内兄最合适不过。”


    他的嗓声充斥着不容置喙的居高姿态。


    宋暮阮试着软下语调,笑吟吟地打起商量:


    “萧生,我还没准备好,要不下次吧?”


    萧砚丞俯望着她堆砌的笑靥,唇角略一上倾。


    “你们每日同在一个屋檐下,萧太太。”


    “我认为,需要做准备的这个人是我。”


    “……”


    根本辩不过他。


    宋暮阮倏尔想出另一个搪塞的理由,只听他又道——


    “走吧,萧太太。”


    “内兄在楼下该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