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彦亲自端着药往回走，迎面撞见似笑非笑的薛知意。


    他现在的心思可不在她身上，绕开她就想走，可薛知意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挡住他的去路。


    “郡主有事？”


    “如你所愿，陛下知道春序毁容后，便没有再要求什么，换了陪嫁宫女，你的春序也安全了。”


    他并不想和她说这些，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薛知意爱看戏，但更爱看皇宫内院里这些明争暗斗，她心情不错，直言道：“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萧廷彦懒得理她，她也不恼。


    “你不喜欢郡主，反而喜欢宫女。”她的语气听起来竟有些遗憾，“不过我也承认，春序的模样比寻常宫女更明艳，你喜欢也不足为奇。”


    “可我不明白的是…”她靠近道，“她脸都毁了，你还喜欢？到底是感激她夜宴上救了你，还是有别的意思？”


    “请郡主慎言。”


    萧廷彦漠然地投去目光。


    “也是，对于你们来说，权势才是最重要的，这女人嘛，喜欢时甜言蜜语哄着，等厌弃了再丢些珠宝首饰便是。”


    她话里的讥诮夹杂着无奈，遂又感慨道：“不知最后，你会怎么对她？”


    见他的脸色冷峻，这才说了正事，“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他挑眉，冷冷地看过去。


    薛知意绕着他缓缓走动，身姿轻盈间萦绕着淡淡暖香，她幽幽开口，“徐贵嫔送给皇后的东西里的毒粉，让二公主和西建王子偶遇…还有，你早就知道二公主找来毒虫的事情吧。”


    她的声音只二人能听见，每多说一字，萧廷彦的脸色就黑一分。


    “你威胁我？”


    薛知意挑衅地勾唇，“不，我只是在提醒你，我们的约定还在，陛下现在已经开始看中你了，你若是在没用的宫女身上浪费心思，我会对你很失望的。”


    她的声音冷淡下来，凤眸微挑，略有鄙夷地凝视着他。


    萧廷彦回击道：“彼此彼此，你背地里和老五眉来眼去，以为我不知道？”


    她微微一愣，笑道：“你得体谅我啊，我一个姑娘，只期望找到个值得依靠的人，你若是，我也不会找他啊。”


    萧廷彦以同样嘲讽的话回复道：“我劝郡主收敛些，别被人看出来你的心思。”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露珠愤愤道：“郡主，他可真过分，您背后是薛家，他竟然选择那个宫女，都…”


    薛知意神色淡然，“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那个宫女放弃权势。”


    *


    二公主宜兰出嫁当日，宫内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忙活着各自的事情，有人却听见二公主屋里传出凄惨的尖叫声。


    阿采刚要进去，又听见里头传来几声哭喊，接着就是摔瓷器的清脆声，宜兰的声音也嘶哑了许多，她大叫道：“不许进来，谁都不许进来！”


    宫人无奈，嬷嬷们都在外头候着准备进去给新娘子上妆，可二公主这脾气谁都知道，谁也不敢贸然闯进，最后还是狄隐急忙赶来。


    嬷嬷好言劝道：“王子，您这…还没到接亲的时候呢，您现在来不合适啊…”


    “本王来见自己的王妃也不合适？滚！”


    狄隐低声呵斥，随后又尝试推开门，他对着屋里怒道：“你发什么疯，怎么，你反悔了？”


    黎妃匆匆跑了过来想进屋，可狄隐站在门前命令他们都不许进来，随后抬脚一踹，走进屋中。


    屋内狼藉一片，他正要发脾气，可看到趴在铜镜前的宜兰时更是惊愕，原本好看的脸蛋上出现了一道刀疤，虽不算严重，但足以影响狄隐对她仅剩不多的好感。


    “王子…我…”她手指颤抖着捂住伤疤，试图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昨夜她正熟睡时，不知谁闯了进来，划破了她的脸，她唤来侍卫去追，可贼子早跑没影了。


    狄隐愣怔地往后退了两步，一脸嫌弃地瞪着她，“你的脸怎么了，谁干的！该不会是你自己不想嫁，故意毁容的吧。”


    “不是我，不是！”宜兰很清楚，她现在只能依靠这门亲事了，若是王子退亲，若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容貌已毁，那她再也没有任何前程了。


    慌张之下，她抛下了公主的架子，扑过去死死拽着狄隐的衣角，跪地恳求道，“王子，你相信我，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都是贼人害我！我是你的王妃啊，你不能不管我啊！”


    狄隐气得抬手掀翻了桌子，又觉得不撒气，掐着她的脖子低声吼道：“你最好祈祷上天，让你的这道疤快点好起来，若是成亲后还这么难看，你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他能随手丢弃毁容的陪嫁宫女，可宜兰的和亲早已定下，他就算想换也没得换。


    屋内宜兰断断续续的哭声最终止住，再出来时，狄隐亲昵地扶着她的腰身，轻笑着走到屋外解释道：“无妨，王妃只是有些胆小，本王已经安慰好了。各位准备准备吧，别误了时辰。”


    ......


    二公主出嫁后，黎妃也消停了，整日郁郁寡欢不肯出门，虽说人人都劝她，二公主去西建是做王妃的，可她怎能愿意让孩子去如此偏远的地方，若是吃了亏可怎么办…


    更何况，黎妃最后才知宜兰的脸坏了，惹了王子的不痛快，她也只能多备些好药让宜兰带去，自此，她们母女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而徐贵嫔这边，陛下顾念旧情，当时的事情也抛之脑后，徐贵嫔的性子也变得温和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娇纵。可萧廷贺心里对元宁帝有了芥蒂，元宁帝又何尝看不出儿子的冷漠，故而关系又疏远了些。


    可若说如今宫里谁最得宠，那谁人也想不到，凝玉院的七皇子竟得了皇帝的青睐，许是欣赏他夜宴上挺身救西建王子的英勇无畏，不禁也回想起这些年他在宫中的如履薄冰，对这个被自己忽略多年的小儿子，多了些重视。


    这天，元宁帝唤来二位皇子，面容凝重说道：“你们可否听闻寂城妖物一事。”


    萧廷贺点头道：“寂城偏远，山脉连绵，寂城河不知为何干涸已久，民间传言说，都是寂城旁的望山妖物所为。”


    元宁帝叹气，“不错，只是最近这妖物害人，竟下山咬了不少村民，听闻那些被咬的人口吐白沫，卧病不起，且这妖物未被抓到，逃跑中将城里多户人家的存粮吃个干净，又跑回了望山上。寂城城主实在不知如何捉拿，这才上书请求朝廷援助。”


    言罢，他看向沉默的萧廷彦，问道：“彦儿，你说说看，这妖物到底从何处来。”


    萧廷彦从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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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声道：“书中记载过，千年前的寂城山清水秀，家家富裕，全因山上有座神女庙，只是后来神女衰落，望山无人踏足，失了神女的庇护，望山中也出现了各种妖物作乱，再无繁荣盛景，只剩枯草凋零。”


    元宁帝稍有烦闷，“可神女一事，只存在于书中，朕倒觉得那是城民无聊时编纂出的流言，不过如今看来，神女没有，但不代表妖女不存在。”


    萧廷贺迟疑道：“父皇的意思，是说妖物可能是由妖女操控的？”


    元宁帝点头，“妖女一事暂且不提，如今解决妖物之事更为重要。朕叫你们来，是问问你们二人谁愿意前去，赈灾施粥，安抚百姓，帮助寂城渡过此难关。”


    萧廷贺刚要开口，却被萧廷彦抢了先，“儿臣愿前往，请父皇给儿臣一次机会。”


    ……


    春序听到萧廷彦要去寂城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寂城，是望山旁边的那个寂城？”


    如今算算，她离开神女庙已经很久了，若是能陪着阿彦一同前往，他在望山说不定还能记起前世的点点滴滴。


    看着她眸中的期待，萧廷彦嗯了一声，又道：“你就在宫里呆着，如今二公主也不在，没人会为难你，你没事就去找乐安他们说说话，等我回来。”


    小雨子正收拾着衣物，对着春序道：“是啊，咱俩就在院内等着主子回来吧，听说那望山很可怕哩，山里还有吃人的妖怪，你要是去了，这细皮嫩肉的，不出一天就被妖怪盯上了。”


    春序重复道：“妖怪？望山有天地灵气，有妖怪也正常。”


    “听你的语气，好像你去过呢。”小雨子故作神秘道，“宫里都传遍了，说望山的妖怪长相骇人，专挑小孩吃。”


    春序想了想，曾经望山妖兽肆虐，母亲将所有吃人的妖兽收服，毁了它们吃人的尖牙和利爪，让其不能再害人。


    后来妖怪吃人的事情便没再发生，况且妖兽都习惯了山上的环境，不愿下山，除非是有好奇的村民上山，不小心撞见了妖兽。


    难不成是中邪了…


    春序讨好地笑笑，走到萧廷彦身边，娇声道：“殿下，你就让我陪你去嘛。”


    他拒绝的很干脆，“不成。”


    “为什么？”春序不乐意了，“我早就说了，我要陪着你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小雨子掩口笑道：“春序，你这话听着，好像殿下是你夫君一样…”


    他说完意识到不妥，立马放下手中的衣物低头道：“殿下，奴才嘴笨，说错话了…”


    萧廷彦出乎意料的没生气，反而语气轻快，“无妨。”


    春序也搭腔道：“没事，殿下心胸宽广，不会计较这些，再说了，就算不是夫妻，我也应该陪着殿下一起，因为殿下是我的朋友。”


    她说完朋友两字就露出俏皮的笑，靠近他身边又试图伸手抓住他的袖口，撒娇道：“殿下…”


    她又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偷偷说道，“不管到哪，我都要和你一起。”


    少女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眼波流转交织，而萧廷彦暗淡的视线也渐渐清晰，他恍惚间点了点头。


    春序笑着去收拾行李了，没听见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那你以后永远都要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