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玉荷》 很快,便到了县令夫人举办赏花宴那日。
原本一大早吃完早饭就去回春堂的崔玉生一反常态的还没走,而是看着她描眉点妆。
正取了石黛磨碾成粉末,然后加水调和的玉荷看向一旁的丈夫,含笑着问,“夫君可要为我画眉?”
“只要玉娘不嫌我手艺粗糙,我自然乐意至极。”话虽如此,崔玉生以转身取了一支细长的毛笔,就着窗外暖阳,用笔锋勾勒出她的眉形。
她的眉形生得极好,细长如弯月,远如眉山黛,只是颜色淡了些。
窗棂外的阳光斜斜落在他们周身,宛如镀上一层朦胧金边,美好得像是一副水墨丹青。
崔玉生画好眉,方取了一旁的木靶镜递过去,眼里的柔情满得是要外溢。
她今日去参加赏花宴,穿的是一件紫色圆领宽袖褙子,一条水绿色攀枝百褶裙。
她不喜戴耳坠,就连发饰也素净得只有一支白玉兰花簪,虽素净,却美得像是一株刚从绿枝丫里横生而出的清寒孤傲百合。
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的崔玉生难免皱眉,“穿这样会不会太素了。”
“我的身份摆在哪里,要是穿得过艳,或是奢华,难免会喧宾夺主。”因唇色过淡,玉荷又取了一盒胭脂打开,抬起指腹蘸上少许涂抹在唇边,而后轻轻一抿。
唇色嫣然饱满,似山上熟透到糜烂却无人采摘的野山梅,诱人一品其甘甜。
临出门时,崔玉生将人搂进怀里,下颌搭在她瘦削的肩膀,满是不舍,“早点回来,知道吗。”
玉荷好笑道:“我只是去参加宴会,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之处,夫君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是夫人太好,为夫舍不得。”
因为要赶过去赴宴,原本玉荷是准备走过去的,崔玉生觉得今日去参加赏花宴的人非富即贵,玉娘身为自己的妻子,怎么都不能落下面子。
因家里没有马车轿子,便花钱雇了两人抬了一顶小轿,也让玉荷嗔怪起来,“我走过去就好了,好端端地花冤枉钱用什么轿子啊。”
“现在天热了,你要是从这里走到城南,身上指定会出一身薄汗,你今日又画了妆,我舍不得让除了我以外的其他男人看见。”
其实崔玉生的心里是矛盾的,既想要对世人炫耀他的妻子是多么的美丽能干。一方面又想要将人藏起来,藏到一个除了他以外,谁都看不见的地方。
青乌胡同距离柳南大道虽有一段距离,好在轿夫脚程快。
青纱轿落地后,就有早早候在门边的婆子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可是崔夫人。”
不知为何,从离轿后,玉荷的心里一直有道声音在告诫她,不要进去,快走,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仿佛里面等待着她的,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
领路的婆子见她久久不动,忙问:“夫人可是在轿中落了什么东西?”
“没有,只是第一次来参加夫人举办的赏花宴,难免紧张了些。”指甲往里蜷缩,掐进掌心里的玉荷睫毛轻颤间吁了一息。
无论门内是什么,她都得进去。
这是玉荷第一次来到罗府做客,若是没有下人在前面领路,只怕她定会迷失在其中。
九曲回折,假山流水小庭院。
她自知身份在一堆富商乡绅的夫人中毫不起眼,所以选的时间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太早了会显得她上赶着谄媚讨好,要是太晚,那么多人都等着她一个,只怕会惹来不满。
她来的时候,罗夫人正和其她夫人在说着逗趣的话。
罗夫人见她来了,又瞧见她今日的打扮,眉心微蹙带着丝不满,好在人愿意来了,她也没有计较那么多。
站在罗夫人身边的刘夫人斜着眼睛带笑,“想来这位就是崔夫人了,长得可真真真是标志,我还是第一次瞧见那么标志又水灵的美人,刚才远远瞧见你走来了,还以为瞧见了仙女呢。”
“民妇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比得上各位夫人腹内自有书香气自华。”有时候一味的谦虚别人不会觉得你懂事,只会觉得瞧不起人。
“你们听听,崔夫人这张嘴说的话可真是好听,嘴巴就跟抹了蜂蜜一样。”
“要不是崔夫人结婚了,我都想要让崔夫人当我儿媳。”
“要当也是当我儿媳,你啊,还是到后边排队去吧。”
玉荷听着她们嘴上的打趣,没有升起丝毫的自傲欣喜,有的只是一片凉意。
她自认身上没有任何所图,可这些往常见到自己都趾高气扬的夫人们一反常态的围着自己夸赞,想要做什么?
因着玉娘今日去县令夫人的府上赴宴,将人送走后的崔玉生就回了回春堂,可人始终心不在焉。
在病人喊了他两声后,崔玉生瞬间惭愧得不行。
他究竟在做什么啊,自己身为大夫在看病之时怎能走神,要是因此开错了药,害了病人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挨完上午的看诊,他今天没有让王妈过来送饭,而是同宋明去了隔壁的面馆。
宋明是个嘴巴闲不住,也爱同人打听着些八卦,先是看了一圈周围,适才压低声音,说:“师父,你知道吗,那位罗公子和罗县令其实是亲戚,有人听到那位罗公子喊了县令一声舅舅。”
如果说之前的宋明只觉得那个一直缠着师娘,试图破坏师父和师娘感情的男人面目可憎,没有丝毫道德的礼义廉耻,但在知道他是罗县令的侄子后,原本想骂的话都重新顺着喉咙往里滚进去了。
要知道那可是县令的侄子啊,他没有直接强抢师娘都觉得是他心善。当然,他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师父一个普通的大夫,哪里比得过人家有个当官的舅舅能狗仗人势。
正在吃面的崔玉生握着筷子的骨指攥得近乎泛白,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那双缠满猩红血丝的眼睛盯着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你说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真的是亲戚关系,崔玉生想到不久前认为县令大人肯定是看重了自己的才华,才会让县令夫人同玉娘交好的自己,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不会的,事情说不定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他不应该怀疑玉娘和自己的本事。
可他心里越想说服自己,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得近乎喘不过气来。
随着日头渐渐移至半空,连湖边杨柳枝都蔫蔫得不见一丝活力,有的只是晒干后的疲态。
玉荷本以为就是普通的吃个饭,赏个花就能回去了,可………
济世堂东家的夫人正端着一杯酒,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崔夫人,你要是不喝这杯酒,那就是看不起我。”
哪怕玉荷没有参加过所谓的赏花宴,也清楚有些东西是不能喝,更不能吃的,扯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来,“我自是想要喝这杯酒的,可我向来不胜酒力,我担心待会儿自己醉酒后露出丑态,搅了各位的兴致就不好了。”
随后又端起一旁的茶水一饮而尽,亮出空了的茶杯,“我虽喝不了酒,但以此茶代酒敬各位夫人一杯。”
本来是可以说不喝酒,或对酒精过敏的,可是前者人家依旧会不依不饶,后者一旦被发现是欺骗的,只怕下场并不会好,还会连累到夫君。
李夫人最是瞧不起这种小门小户,又长得妖妖娆娆的女人,白眼一翻,“大家都只是喝些度数不高的果酒,又不是什么烈性的粗酒,崔夫人有什么喝不了的,该不会是瞧不上刘夫人吧。”
刘夫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语气也变得强硬:“想来崔夫人是真看不上我,这才再三推拒的吧。”
手上拿着一把小圆团扇的罗夫人并不说话,就只是在欣赏着这一出好戏。
这句话可谓是将玉荷放在了火上烤,更注定了哪怕这杯酒有问题,她也得要喝下去,否则得罪了这些夫人,只怕她们回去后会对回春堂下手。
而这,恰不是自己所想看见的局面。
前面一直让她喝酒,却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的刘夫人嗓音尖锐的拔高:“崔夫人迟迟不愿喝,难不成当真和她们说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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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对我有意见不成。”
“怎会,只是想着待会儿我出糗了,还望各位夫人们莫要嫌我粗俗得难登大堂之雅才好。”眸色悠悠深处藏着冷意的玉荷端起酒杯,抬起宽袖遮住喝酒的动作。
罗夫人见她喝下了,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往上扬,跟在后面的婆子接到指使后,便退了下去。
刘夫人见她喝了酒,从鼻间发出一句冷哼,随后继续同罗夫人说话:“我记得县令夫人前段时间得了一株金山茶,不知道我们今日可否有幸一睹。”
“我也听说了,还听说那株金山茶哪怕是花费数千金都不一定能买到,可谓是真的有价无市。”
罗夫人听着她们一句赛一句的吹捧,心情极好的轻摇小扇:“你这个促狭鬼,就整日惦记着我的这株金山茶,难道还会少了你几眼不成。”
因着要去看山茶,原本在春心亭的她们浩浩荡荡的换了地方。
落在最后面的玉荷想要跟上她们,但是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头晕乎乎的,两条腿软得不见一丝力气。
前面的酒虽都倒进了藏在袖里的帕上,她仍是喝进去了一点,虽然后面及时吃了清心丸,仍是抵挡不住一波借着一波涌上来的困意。
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倒下的玉荷牙齿往下一咬,舌尖处传来尖锐的刺疼,才让她保持了片刻的清明。
她抬起连看东西都要出现重影的眼睛,发现如今偌大的园林中就只剩下她一人。
有凉爽的风吹起发丝,她非但没有感觉到凉爽,有的只是彻骨的寒意,和那游走至全身的黏糊冷汗。
玉荷很清楚,发现自己没有跟上的那些人会马上回头。
届时等待她来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而她要做的是,是尽快找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等着药效过后。
可是她刚顶着灭顶的困意往前走一步,双腿竟是直接无力放软,眼前眩晕逐渐加深。
正带着宾客到另一个园子看金山茶的罗夫人没有见她跟上,唇角的弧度不断上扬,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也是,得了那么一株金山茶,换成她们,她们也高兴。
等那些夫人走后,才有两个婆子沿着原路返回。
“为了以防万一,我可是把药效多放了三倍,哪怕是头牛碰上一点都得晕倒过去。”两个负责找人的婆子进来后没有看见人,顿时大惊失色。
按道理来说,她喝了那杯加料的酒,现在完全是动弹不得的状态,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另一个婆子眼神里泛着阴冷的光,“她人肯定就在附近没有走远,你在这里找,我多去叫几个人来帮忙。”
她们说的话正断断续续地传到玉荷的耳边,如今的她只能咬着自己的手腕,竭力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用来的困意。
也清楚她藏身的假山迟早会被她们找到。
拔下簪子,用力狠狠刺向大腿,才换来一丝清明的玉荷听到逐渐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
留下找人的婆子发现假山里有动静,正准备探头去看,一个花盆猛地砸向她的脑袋。
她在倒地之前,看见的是一张面色潮红,眼神迷恋的脸。
已经被困意折磨得神志不清的玉荷扔下砸人的花盆,正准备继续往前跑,可是她的两条腿彻底不听使呼了,更抬不起一点儿力气。
就好像,她的灵魂和她的四肢已经分家了,她不在是掌控着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都走到了这里,就差一步就能离开了。
难道,她真的就只是在做可笑的无用功吗。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她都那么努力的自救了,为什么老天爷都不给她一个机会!
不行,在被她们找到之前,来个人,无论对方是谁,救救她,只要能救她就好。
就在玉荷以为自己就要坠入深渊之时。
她的眼前出现一只鞋,一只干净得不染尘埃,边缘缀有金线的白靴,也让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