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谦还是乖乖的去扒了他哥的衣服。


    方木然看着他磨磨蹭蹭的将大氅放下，接着以龟速挪去床边，经过时方木然又闻到那阵清凉甘甜的味道。


    方木然看向孟子谦腰间琳琅坠饰荷包，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注意力就被孟子谦哆哆嗦嗦的模样所转移走。


    孟大公子还在抽搐，屋内热气消散，他已不似先前那般手脚并用的抽搐不停，但还是似有梦魇一般不停地晃着脑袋，手不安稳的胡乱拍打。


    孟子谦坐在他大哥床侧，头别的远远地，翘起兰花指，一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向他哥。


    方木然“噗嗤”一笑，还是不忍心逗弄孟子谦，对他说道：“将大公子的上衣褪去，裤腿拉上来，尽可能多的露些肌肤就行。”


    孟子谦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利落的扯开大哥的里衣，又掀开被子，将裤腿捞起。


    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端水的婢女早就在边上候着，看到方木然回身极有眼力的递了上去。


    方木然湿了帕子，坐到孟大公子身边，伸手就要替大公子擦拭身子。


    却被一旁站着的男人拦下，“这....不合适吧？”


    方木然别开孟子谦的手，快速利落的给孟大公子擦拭额头、脸颊、颈窝，边擦还边说道：“行医救人，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行医？”孟子谦缓缓出声。


    “咳...”方木然恍觉自己是“襄丹神女”是来作法的，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对孟子谦说道：“你来吧。”


    其实方木然只是有些着急，若非是孟大公子如今急症，真要她替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擦身子她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方木然站起来别过身去。


    孟大公子此刻虽不再挣扎，但却仿若梦魇般喃喃不已，冒着冷汗。


    孟子谦也知道大哥危在旦夕，虽然依旧红着脸，却是无比认真的听从方木然的指挥，替他大哥擦着前胸腋窝，又换了个凉帕，擦拭大哥的小腿肚。


    看着大哥在自己的“服侍”下渐渐变得安稳，呼吸也平缓下来，孟子谦才稍稍放下心来。


    孟子谦稍放心神，就看到眼前伸出一只纤白小手拉过大哥的右手。


    方木然蹲在孟子谦边上，将手搭在大哥的手腕上，神情肃然。


    探到孟大公子安稳的脉搏，方木然才安下心来，抬眼却迎上孟子谦探究的目光。


    方木然故作淡定的收回手，极其掩饰的帮大哥整理衣服，余光不小心瞄到大哥的胸膛，她又像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闭紧双眼。


    方木然赶紧起身。


    “我…我要做法了！”方木然看向别处，话却是冲着孟子谦说的，“你让他们都出去！你、你也出去！”


    孟子谦嘴笑噙笑，向来不屑神佛的他第一次觉得神使竟有些似凡尘般可爱，他认真不让自己笑的更大声，回答道：“遵命。神女大人。”


    方木然脸红成了樱桃，听见众人推下门扉扣紧的声音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刚才真是羞耻，方木然心里嘀咕，手在带来的各种七七八八的物什间翻拣。


    这…怎么做法啊？


    自己是以“驱邪”之名被请来的，可这作法是半分都不会。


    不过孟家大公子已转危为安，作法也就走走形式，让孟家安心就是了。


    方木然抽出一条写满符咒的黄条缠在脖子上，又把最大的黄绸披在身上，一手拿着驱邪铃，一手手掌立在身前。


    想着总得弄些声响出来才行，又把驱妖铃握在手里。


    她开始绕着孟大公子的床榻，左三圈右三圈又蹦又跳起来，眯着眼睛嘴里还振振有词道：“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快显灵…”


    方木然停下来看看床上的孟大公子，诶？好像还真的不抽了，睡的很安详嘛。


    知道是自己前面“科学救治”的缘故，可她不觉这作法也更起劲了，她对这“作法”倒也是沉浸其中。


    她继续围着孟大公子的床榻绕圈，绕到兴起还开始扭头扭屁股，跳着自以为的新疆舞，手里的取妖铃“叮铃铃、叮铃铃”，嘴里把能唬人的词儿全叨叨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噗……”


    方木然身后突发一记嗤笑。


    方木然浑身一僵，麻酥酥的冷意从背后袭来，这身后是床，床上...只有孟大公子在啊……


    她还定格在扭腰的动作上，僵硬的回头看去——床上的人果然醒了。


    孟大公子一脸病容，憋笑倒让他惨白的面庞涨了丝丝红润。


    浓眉俊目，瞧见方木然回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下一秒还是一下子就笑开了。


    孟大公子还有些虚弱，无力的看着房梁，笑的直锤床，嘴里还不忘调侃方木然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神女都是这样驱邪的吗？把妖邪笑跑？”


    方木然脸上臊得慌，连带着襄丹的份一起尴尬。


    怕不是要咋了襄丹的招牌。


    方木然慌忙摘了身上裹着的黄绸，将手铃规规矩矩的放回去。


    方木然站在一旁低头绞着手，偏这孟大公子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还在大笑着。


    笑的急了又咳了两声，方木然还非常有眼力的递了水过去。


    孟大公子接过茶杯时正对上方木然欲哭无泪的小表情，面中笑意不减，还冲着方木然狡黠地眨眨眼。


    也就是孟府装修豪华，地板严丝合缝，光亮如油。否则方木然好赖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子修，你可是醒了？”


    门外传来孟夫人的声音。


    方木然知道这是救星来了，松了口气，高声应道：“孟夫人！大公子转危为安，已经醒了！”


    门扉打开，小厮婢女鱼贯而入，方木然自觉退到一旁。


    孟夫人跌跌撞撞的奔到孟大公子的床边，她已经沐浴更衣，换了身干爽华丽的衣服。


    方木然身侧一暗，孟子谦凑了过来，低声问道：“你是如何作法的？我怎么听到大哥笑了？”


    方木然瞪了一眼偷笑的某人，不应声。


    心中腹诽，我可是神女！你们孟家亲自求来的神女！你这样可真是失礼！


    孟子谦倒不在意，收了脸上的笑容清声朗道：“神女作法想必累了，不如容在下引您前去休息？”


    孟子谦这一问直接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孟夫人还在孟子方塌前哭哭啼啼，听到孟子谦这么一说，像是才反应过来。


    孟夫人擦擦眼泪，对孟子谦说道：“子谦你快带神女休息。”


    孟子谦领了母命，向方木然躬身行礼，长臂一挥，让出一条道来：“请。”


    方木然早就想寻个理由离开，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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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谦看着对周围漠不关心却是个人精，处处留意，更像是知道她内心所想，一边笑她出糗又一边替她解围。


    廊下夜雨依旧，皎月躲在乌云身后，投下半壶清亮薄纱，照的庭院树影斑驳。


    方木然喜欢下雨天，走路又习惯落后旁人半个身位，不自觉控制着自己的步伐。


    孟子谦高大的背影占据了方木然半个视野，他不像孟母那样早已沐浴更衣，还穿着那身墨紫色长袍，身上早已湿了又干。


    孟子谦偏又生了体贴，随着方木然的步伐，像是想与她并肩。


    一时间俩人无话，脚步越走越慢，到最后方木然都感觉迈不开脚。


    她干脆停下来，想也不想便说道：“孟公子生的高壮却不想是个腿短的，走路如此之慢。”


    孟子谦跟着停了下来，一听方木然的话，反倒被气笑，伸手比了比方木然刚及他胸口的身高，问道：“咱俩谁腿短？”


    其实方木然刚才那话说完就有些后悔。


    且不说自己堂堂神女应该端着点身份，被这孟子谦一带，就松了心神，和他说话也不管不顾了。


    方木然不再回答，独自快步往前走。


    “你知道客房的路吗？”孟子谦追了上来。


    方木然怔住，盯着孟子谦，想会怼他，想了半秒，还是低下头学着他们行礼的样子，对孟子谦说，“请孟公子带路。”


    孟子谦身形一顿，一旦接受了神女调皮的一面，如此守礼倒显得拘谨了。


    他只得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回俩人走得很快，一路上沉默不语，唯有雨滴拍落和衣角翻飞的声音交错。


    客房不远，设在一处院落之中。


    真正进了房门，方木然对这孟家的豪奢才算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夸张，实在是夸张。


    就连客房也是奢华无比。


    屋内桌椅软榻一应俱全，雕花红木的家具，配上真丝绸缎的纱帘，再在各处摆上金银瓷器。


    细闻之下还隐隐泛着松香的气息。


    只不过身侧这人身上发出的清凉甘甜之味更加“喧宾夺主”。


    方木然想着又瞄向孟子谦的腰间荷包。


    这味道确实熟悉了点。


    孟子谦对方木然的小动作浑然不觉，径直做到了桌边，指了指桌上的东西，示意方木然坐下。


    方木然走近一看，桌上摆着瓶瓶罐罐，还有棉布麻绳等物。


    最让方木然称奇的，还是盘中的剪刀。


    是真的剪刀，和21世纪方木然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燕尾剪，在烛火照耀下还泛着银光。


    对于古代有剪刀这件事方木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让她震惊的是，这剪刀不是她以为的U型剪，而是有头有尾带着两个圈的小尾巴。


    “这把剪刀是去年南下经商带回，说是南洋的新鲜玩意儿，就买回来玩玩。”孟子谦的语气很是平常。


    他伸手打开盘中一个瓶子，一股浓郁的烈酒味道散开。


    方木然还专注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孟子谦朝她伸出手，还抬了抬眼，示意方木然将手递过去，她才意识到孟子谦是做何意。


    到孟家忙活一通，她都忘了手上的伤。


    之前胡乱缠上的纱已经被血染红，混着香灰泥泞的黑泥。


    方木然将手伸过去，被孟子谦一把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