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在无双镇的坐落的江心小岛落定后，并未的立马回家。


    青年随意挥手，仪态风流，不多时就有许多“人”围绕在他身旁，分为泾渭分明的两边站定，却都对风满楼恭敬臣服。


    这些人长得奇形怪状，身上没有任何生气，也看不清长相，都是申屠还有风眠安排在沧澜江附近的护卫。


    双亲在修真界的仇人简直多得数不胜数，他们不在家时，由不得风满楼不小心。


    无论是申屠还是风眠，都不曾隐瞒自己有凡人道侣的秘密。


    有心的修士找寻二位尊上的凡人道侣，试图伤害凡人给恋爱脑的修士添堵的故事，早已在无双镇上发生过许多次。


    风满楼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可以，他必须将敌情打探清楚，这才会有下一步行动。


    “少主，无双镇有客人来过。”


    若干漆黑火焰凝结成的古怪形体悬浮在空中，像是被刀片划拉过的嗓子，声音极其嘶哑难听。


    火焰虚影十分地尽职尽责，不等风满楼催促，立马就给风满楼展示了异常的景象。


    “他的身上有您的气味，也并未在无双镇上使用法力，所以我们没有管他。”


    火焰升腾，袅袅的白烟就凝聚成了的实体，其中有模糊的人形。


    言说依旧是熟悉的面瘫脸，同时抱着一只尾巴又大又蓬松的小狐狸。


    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无双镇上？


    风满楼也没想到，师兄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居然也是会喜欢小动物的类型。


    “他以前来过吗？”


    风满楼不确定师兄来无双镇是一时兴起还是早已有过多次先例，试图询问火焰虚影。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言说来无双镇上，不止一次。


    得到的回答却是火焰虚影的沉默。


    风满楼叹气，“过来进食。”


    就将申屠先前留给他的火苗全数抛出，不多时，火焰虚影就全部扑了上来，争分夺秒的将图留下的火苗吞噬干净。


    仙尊很爱自己的爱人孩子，对无双镇上的傀偶护卫升级完善过不止一次，为了给傀偶改善性能，火焰虚影不能把过去的记忆储存太久，只能记住很少的一部分东西。


    而在未食过火焰虚影之后，风满楼就把他们全部打发掉了。


    而风满楼思索的神情，很快被另一群傀偶捕捉到。


    “馒头不要紧张，无双镇很安全。”


    宽慰风满楼的，皆是白裙白发的碧瞳女郎，双手袖口处漏出刀光，眉目模糊。


    她们几乎同时开口，嘴巴蠕动的弧度如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姑姑们好。”风满楼很有礼貌，对纸人也会行晚辈礼，“无双镇最近还好吗？”


    纸人齐声应答：“很好，只是有陌生人来过。”


    女人的说话的同时，身上的折痕舒展，渐渐变成了一张张摊平的纸片，组成了一幅画。


    画上文轩抱着一只兔子。


    风满楼仔细端详，感觉兔子十分甚至九分像文轩在苍嘉城里捡到的那只。


    他知道，问纸人同样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不问了。


    他看着重新复原的纸人，再次行礼，“谢谢姑姑们。”


    而后，风满楼割破手指，艳如玛瑙的血珠附在风满楼指尖，而后化作无数破碎的点，落在每个纸人的唇上，似天女散花。


    须臾间，悬浮的纸人仿佛活了过来，神情更灵动许多，但也只是须臾。


    饮血之后，又恢复成为了死物。


    得亏父亲们太过谨慎，从没有用真人充当暗卫，火焰傀偶与纸人傀偶的智能，也就堪堪能用。


    真人虽能背锅，但他们二位早年受了许多苦，根本不轻易相信他人，外出时，只用傀偶作为护卫，替代本体保护无双镇里的小家。


    真人可能会泄密，会背叛，提前在中枢里写好运转程序的傀偶却很听话。


    申屠的傀偶不会伤害申屠，风眠的傀偶不会伤害风眠，自然不会触发另一批傀偶的警戒，如此，又达成一重微妙的平衡。


    不然，两批护卫常年在沧澜江附近游荡多年，早就撞上彼此了，他们根本不可能隐瞒隐瞒身份二十多年。


    就是最近，要不是刚好赶上这些傀儡升级换代，风满楼也根本不知道老师和师兄竟然同时出现在了无双镇上。


    总不会……是来找洪晨雨？


    风满楼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如果两位未婚夫齐聚无双镇上，那无双镇的小酒肆里，怕是要很热闹。


    ……


    洪晨雨的酒肆里确实很热闹。


    祂以往开张时，通常都是独自卖酒，十分伶仃。


    这日，他开张卖酒的时候，却有三只可爱的萌物，整齐划一地蹲在柜台上，似乎要陪主人工作。


    小麻雀，小狐狸，小兔子。


    是三只特别可爱的毛茸茸，整齐地排在洪晨雨的柜台上，并未过多动弹，像是非常好用的玩偶摆件，看着就特别听话。


    而在柜台前，一群不速之客正盯着洪晨雨，“后生，我们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洪晨雨眼神呆滞地盯着这群人，“问我问题，那你们买酒。”


    祂现在的人设是卖酒的掌柜，想要他回答问题的话就买酒照顾生意，这是行规。


    祂不会饥饿也没有物欲，吞噬熵以及宣泄毁灭欲，不过是本能。


    赚钱只是为了维持人设，那些没有地方使用的钱，祂一般会用于购买礼物买东西让馒头开心，这是洪晨雨为数不多的乐趣。


    洪晨雨需要钱为祂增添乐趣，黑袍人们就不乐。


    其中有个黑袍人大概脾气有些暴躁，他似乎已经听过类似的说辞许多遍，心情不好，一拍桌子，怒道，“我们已经买过你多少次酒了，小儿贪婪，明明亦有前往修士门派，习得长生大道的机会，犹不知足！”


    洪晨雨眨眨眼睛，看上去有些呆，听不懂大人说话的样子。


    柜台上的小动物们，飞翼看上去也有些呆，而璇姬还有千秋憋笑憋得很辛苦。


    太好笑了，实在太好笑了，父亲为了斩三尸显化出的缺陷化身，居然是这般模样……与父亲以往的威严形象不说是有所差距，也只能说是两模两样。


    再看黑袍人，他们似乎对洪晨雨有所忌惮，想要逼迫洪晨雨做什么，却又不敢逼迫得太紧。


    风满楼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酒肆大门的。


    洪晨雨看见最喜欢的馒头，呆滞的神情都变得灵动，刚想要起身迎接爱人时——


    风满楼却单手平举，悬空轻轻按下。


    洪晨雨也算见多识广，很快就解读出风满楼手势的意味。


    这个手势通常运用在驯兽师教训小动物的过程中，大概是“坐下，不要动也不许发声，乖乖的，就可以被摸头”的意思。


    无形无声的训诫指令，好像一道柔软的枷锁，轻而密集地将祂束缚，却也让祂无法挣脱。


    或者说不想挣脱。


    被当做小动物训.诫,洪晨雨并未心生不满，甚至因为被拘束，心中生出诡异的满足感。


    风满楼还在观察这群黑袍人。


    脑海里就第一时间冒出了一段时间之前，火焰虚影还有纸人交给他的情报：


    “数位神秘强者在无双镇附近出没，下落不明。”


    申屠还有风眠发都有把火焰虚影还有傀偶好好调教过，它们几乎能认出所有修士的功法痕迹，偶尔有认不出的，那么一定是因为这些修士的功法，二位尊上也不曾见过。


    “贵门派超然世外，却遣几人磋磨孱弱凡人。”风满楼身形未至，青年人的声音就落入黑袍人耳中，“外道修士人丁稀落，远不如正魔两大道统，果然是有原因的。”


    “其门人弟子素质不堪，想来缺乏长辈约束，能教出如此劣童的师门长辈。只怕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修士。”


    风满楼从小就有被父亲教育过，修真界其实不止正魔两大道统的修士。


    除了正道和魔修，还有少数人的功法神通，很难被单纯的分类到正道或者魔修中。


    这类稀少的修士被称为“外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仙魔同修的风满楼，也是外道。


    外道门派极其稀少，修士更少，且为了保障功法传承都极少入世，他们的功法身形自然难以被外人知晓，仙尊和魔尊都认不出他们的功法，很正常。


    他们在无双镇出没，身形功法被火焰虚影和纸人记下，铭刻进它们的中枢核心的功法大全，却无法分辨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就是一群算卦的先生姑子？”风满楼手指律动，看上去正在做掐算的动作，只是动作就十分标准，看上去也像高人，“神机楼，很了不起？”


    突兀地闯进洪晨雨的家，虽然没有做坏事，却对小雨儿恶语相向，风满楼自然要出这口气。


    风满楼随口一说，有人就就被点火点得跳脚不已，“不许你侮辱神机楼！”


    这群修士是外道没跑，风满楼随口胡诌，竟然真就猜中了答案。


    事实上，他知道的外道门派也就神机楼一家。


    如果不是洪寡妇与他讲过一些故事，风满楼对神机楼情报的了解，不会比父亲们多多少。


    风满楼虽然很有礼貌，他说出口的话语实在是太狂，惹人生气，但一时之间没有神机楼的修士敢打他。


    似乎怕这口出狂言的青年是不好对付的硬茬子，不敢硬碰硬，只能扯口舌之快。


    领头的黑袍修士掀开兜帽，对洪晨雨怒目而视，听声音是十分破防：“不愧是洪颜那贱.人的儿子，和你那傻子娘一样没脑子，什么都往外说，怪不得这么大了还不曾入道！”


    “洪颜”二字，正是洪寡妇的全名。


    无双镇上除了她的儿子，仅有风满楼这个外人知道。


    洪寡妇死后，尸体是风满楼雇人埋的，墓志铭是幼年风满楼给刻的，墓志铭上的字是洪晨雨写的。


    小哑巴不会说话，写的字也歪歪扭扭，但文采倒是不错。


    因为那是洪晨雨的母亲，风满楼事后甚至推演过那位苦命的女人究竟转生何地，也有对转世后的洪颜有多照顾。


    等自己将修士的身份与洪晨雨坦白，洪晨雨也会为苦命母亲有平安喜乐的来世，心生藉慰。


    “馒头哥哥。”终于没被风满楼限制，洪晨雨小跑离开柜台，抱着风满楼的胳膊蹭了又蹭，“我不喜欢他们，我不想修外道。”


    “我只想每天酿酒，卖酒，等你回来，就已经很高兴了。”


    祂很讨厌除了风满楼之外的任何馒头，如果没有“等馒头回来，听馒头的话”，这样的信念约束着祂。


    祂早就把这群含糖馒头都杀了。


    馒头喜欢温顺乖巧的伴侣，祂不可以乱杀馒头，要继续保持温顺乖巧的人设，表里如一。


    “你这凡人该死！”掀开兜帽的中年男人脸都被气到扭曲了，“他是洪师姐的儿子，外道天赋超凡脱俗的，却被你这凡人养成菟丝，毫无一点主见。”


    洪晨雨是极其少见的无灵根之人，甚至不是大多数凡人所具有的五行俱全灵根，风满楼早就觉得有问题。


    如果神机楼真是洪母洪颜的旧日宗门，那洪晨雨没有灵根的体质，很可能就是遗传自她。


    外道修士的修炼与修士中占大多数的正道还有魔修不同，需要满足一些奇怪体质的条件也是很正常的。


    神机楼功法的修炼条件之一，或者，修炼到极致的条件之一，就是“无灵根”。


    洪晨雨修炼的问题即将解决，风满楼却把洪晨雨护得愈发紧。


    他不能轻易把洪晨雨送到神机楼去。


    就这群修士对洪颜含有洪晨雨的态度来看，他们没有多少对洪颜的感情，相对的，也不会对洪晨雨有多少感情，只是看不惯一个“天才”被养废，门派即将缺少顶立门户之人罢了。


    养废。


    风满楼品味了一下，觉得这个词汇有些色.情了。


    养废又如何？小雨儿若是一直如同菟丝一般，只能靠寄生在自己身上活着，小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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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会很开心，他也会很开心……


    咳咳，我前世可是十佳少先队员，思想要端正，不可以想这么不正能量的事情。


    言归正传。


    神机楼修士是“外道”，修炼方式与正道还有魔修都完全不同。


    洪晨雨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如果可以的话，以外道证长生，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只是洪晨雨的意愿……


    “小雨儿，你就和他们走吧。”风满楼循循善诱，“若是一朝入得长生大道，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变得很强，我去哪里玩都带着你，你也可以保护我了，是不是很好？”


    风满楼思来想去，思想终究还是准备试图说服洪晨雨同意去神机楼求学。


    而且洪晨雨也不一定就要从此长居神机楼，他只要跟着他同往，顺便把神机楼的秘法珍藏都看一遍，通通学会。


    而后，由他亲自教导洪晨雨，也是一样的。


    “我讨厌修士。”洪晨雨依旧缠在风满楼身上，这里是祂最喜欢的港湾，“但是馒头哥哥叫我去的话，我可以去。”


    修士曾经杀死过祂，祂厌恶修士是几乎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但如果馒头希望他成为修士的话……那就勉强试一试。


    不需要太久的日子，在自己成为外道之前，这个世界大概就已经毁灭了。


    登时，酒肆里回荡着雄浑的嘲笑声。


    脱了兜帽的黑袍人能率先开口，“凡人小子，神机楼无门人信物不能入，要是不怕死的话，你就来。”


    洪晨雨弱弱插嘴，“那我进入神机楼，获得信物教给馒头哥哥，就可以了。”


    黑袍人差点又破防了：“你闭嘴！”


    洪晨雨为了忍柱不去杀死


    神机楼超然世外，极其排斥外来修士，出入的信物皆是有数的，没有信物就进入其中，不是出丑，就是丢命。


    就是退一步说，他看走了眼，这凡人小子与他同为外道修士，想要杀人夺宝没用，信物是不可能靠这种卑劣的手段得到的。


    信物的获得条件苛刻，卖酒小子有师姐留下的信物，这个凡人小子想要得到信物，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想要，看在洪师姐儿子的份上，除非他跪下来求我！


    风满楼是不可能求人的。


    关于神机楼信物，他早有准备。


    谢长安的养父也是神机楼弟子，谢长安身负奇异古画的来历，或许也只有那人知道。


    没有意外的话，风满楼可以从皇城里得到信物，没有必要求这群本身就与他不太对付的修士。


    只是这群修士不太讲道理，风满楼就决定给他们讲道理。


    于是风满楼对这群恶客发出邀请，“我们似乎有一些误会，要不要来一场友好的比试？”


    领头的黑袍人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你想打人还是杀人？”


    修士大多数都很惜命，不会轻易以身犯险。


    他早就觉得这小子不一定是凡人，嘴上说话那么狂，说不定心思也是睚眦必较的。


    他才不上当。


    “对天道起誓。”风满楼单手指天，“我若是欺瞒尔等，欺侮弱小，就让我半生孤寂，伶仃不得善终。”


    抱着洪晨雨亲了又亲，“我想，你们看得出来，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不会舍得和他分开的。”


    仿佛是害怕黑袍人不肯跳坑，风满楼又张开双手，权当友好展示自己的弱点。


    “别怕，我是凡人，又能对你们造成什么伤害呢？”


    或许是丰满楼实在是看上去太善良，太光明磊落了，头的黑袍人终于下定决心，回答道：


    “好，我和你赌。”


    是时候让这个狂妄的凡人小子知道外道的厉害，外道也是不可欺辱的。


    就这样，被挑动的黑袍人之间又讨论了什么，竟然全部和风满楼满楼一道进入酒肆里的厢房。


    洪晨雨适时地喊，“不可以打坏家具。”


    风满楼隔着墙壁回答，“你的一切我都很爱惜，不会的。”


    而后，法力的屏障，将包间与酒肆大堂中的洪晨雨隔绝开。


    ……


    “父亲，那是个无糖馒头诶。”狐狸璇姬是最先鼓起勇气说话的，她把已经被揍成垂耳的大耳朵递到父亲手里，让父亲撸毛撸得更加顺手，“您好像很关注他的样子，他和一群来势汹汹的含糖馒头共处一室内，真的不会出现问题吗？”


    璇姬头顶上的飞翼，以及同样耷拉耳朵的千秋，同时露出“你不懂”的表情。


    洪晨雨弹了一下璇姬的脑门。


    毛皮油水光滑的漂亮狐狸摔得四脚朝天，她头顶的小麻雀，因为事发突然忘了自己会飞，也“啪叽”一声掉在柜台上。


    “馒头很厉害的。”洪晨雨揉揉被迫变乖的孩子们，毛绒绒的触感皆是极佳，祂心情不错。


    璇姬和飞翼都很无语：父亲究竟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的馒头有这么浓厚的滤镜！


    常见唯一见过两个气运之子的千秋，却发现了异常。


    这个气运之子，长得和狂澜生好像，但为什么他身上完全闻不到“糖”的味道？


    这个世界的修士有不同的类型，正到身上的糖是一种味道，魔修身上的糖是一种味道。


    刚刚进门的神机楼修士，他们身上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这个叫风满楼的馒头，看上去和凡无糖馒头没有区别，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


    不像是普通的含糖馒头或者无糖馒头，甚至不属于任何他已经见过的馒头种类。


    很奇怪，很难形容，但或许可以把这种奇怪的味道在心中记下，以后再慢慢查探来源。


    他不会这个发现告诉父亲的。


    适当隐瞒情报，是为了有机会在关键时候给予父亲致命一击。


    洪晨雨不知道千秋心中的小九九，祂也不会告诉坏孩子们祂的深意。


    事实能说话，祂的坏孩子们都看见了完好归来的风满楼，就知道祂所言非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