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导演的发言同她的作品一样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姜满如愿在一片掌声前听到了闻祈安的名字。


    “最受大学生欢迎的导演是，闻祈安，作品《传承》。”


    姜满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远处，呼吸也恢复了顺畅，颁奖台上的男生，不，已经可以称得上男人的闻祈安西装革履，一表人才，即便拿了他梦寐以求的奖项，他嘴角的弧度依旧不太明显——


    她没有看见他的酒窝。


    悬念已经揭晓，姜满退出了直播，双手环胸靠着背椅闭目养神。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


    -


    闻祈安在后台兴奋地给姜满打电话，刚才还有回复的消息，此刻却只剩下漫长又机械的“嘟嘟”声，还没有与她分析过的喜悦在一声声冷漠的提示音中渐渐冷却，直到他的母亲给他打了电话。


    “小安，恭喜你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大奖。”


    闻祈安还来不及说话，嘴角扬了一半，便听到她的母亲又接着说了下去。


    “但我想，此刻你更想听到的应该不是我的祝福，我在家里的信封收到一封明信片，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但是……”


    闻祈安瞬间了然，他应该只有一封姜满在白哈巴寄给他的明信片，与此同时，之前被他忽略的一闪而过的不安又重新踊跃在心头，“妈，什么内容。”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来结束我们这一段关系，我曾经说过，我有随时叫停这段感情的权利，所以，当你收到这封明信片时，我们就不再是情侣关系了。往后，珍重。”


    闻母年轻时是主持人，出于工作习惯，她读书时会有些播音腔调，因此哪怕她的声音也很温柔，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些冷漠，或许，是闻母觉得分手信应该诀别与冷漠，擅自做了一些加工与处理。


    闻祈安想象着姜满在写信前后的表情，怎么都不敢相信，他收到的会是一封分手信。他挂断电话，又拨打了姜满的电话，依旧只有缓慢的嘟声，不是关机，不是忙音，听上去就像是她在忙没有接到电话而已。


    如果不是闻母给他拍了这张明信片，闻祈安一定会以为，这是他母亲给他开得一个巨大玩笑。


    可惜，不是。的确是他亲手挑选的明信片。也的确是她的字迹。


    如同冷水浇灌，喜悦早已浇灭，手上的奖杯早已没了重量，闻祈安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他不知道分手的原因。


    泪水从茫然的眼角跌落，往来的行人匆匆离场，经过他身边卷起一阵有一阵微风，而他始终站在原地。


    突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想到了贺穗，贺穗一定知道。颤抖的双手拨通了她的电话，都不用他开口，贺穗早已知道了他的用意。


    “闻祈安，我答应满满不能告诉你她的去向，但郑好在你身边，你问他，他会带你去。”贺穗的语速很快，声音带着一些催促，“闻祈安，你一定要带她回来。”


    就在此时，郑好拖拽着他的手臂一路向外狂奔，他把他塞上副驾，发动油门，汽车很快驶离了场馆。


    “闻祈安，姜满她要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今天四点十八分的飞机，我已经帮你买了临近时间的机票，你等会可以直接进机场，岁岁说一定要把带回来。”郑好向右瞥了一眼，好在闻祈安此刻已经恢复了神智，“机票在储物盒。”


    闻祈安闻言拿出机票，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是姜满送他的手表，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从这到机场大概需要半小时，如果不堵车的话。


    “谢谢你。”


    “不用谢，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己的朋友去奔赴一场看不见未来的未来，不仅是你，是我，还有岁岁。”


    偏偏事与愿违，高架路上发生了车祸，两条车道的中间被占据，所有的过往车辆只能挤向应急车道，此刻早已没了“交替通行”的概念，所有汽车一蜂窝挤在一起，鸣笛声与频繁闪烁的汽车尾灯交织，闻祈安突然想到了他与她重逢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草。”郑好难得骂了句脏话，他看了看时间，耳畔不停响起贺穗的叮嘱，把方向盘向右偏了偏，见缝插针移到了最外面，挪动了十几米，从闸道口离开了高架。


    与其等待交通舒缓，不如等待红绿灯。


    “安全抵达，”郑好长吁一声，“我在这里等你们。”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二十分钟。


    闻祈安点点头跑进了机场，解开的西服向后飞扬，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姜满，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姜满跟在队伍的最后缓缓向前挪动，眼神里还泛着一层水雾，她打了一个哈欠，又向前走了一步。两晚没有闭眼，听到闻祈安获奖的消息后，似乎陪伴有了始终，她一下子卸下了心理负担，本是打算闭目养神，一下子竟然在嘈杂的候机室浅浅睡了过去，好在在候机室不至于误机。


    “姜满——”


    “姜满——”


    声音划破嘈杂的机场，姜满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恰好看见了闻祈安。


    他依旧穿着刚才手机屏幕里看到的那身西装，颀长的身形与出众的外貌在人群格外瞩目，看着他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姜满情不自禁地走向他，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他，而他的拥抱也一样的牢紧，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直接打击在她的胸膛，带着她的心跳也变得快速。


    “满满……”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你怎么可以不告而别。”


    “对不起……”


    闻祈安打断她的话语，他不想听到她的那些说辞，“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分手。”


    “闻祈安，我说过的，我要随时叫停这段感情的权利。”


    “我知道，但你还欠我一件事，你之前答应我的不能拒绝的事。”


    “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别分手，姜满，别分手。”


    姜满抬起头，眼神露出一些诧异，她原以为闻祈安会要求她不要离开，“闻祈安，我要去非洲，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或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回来，疟疾，战争，饥饿，一切都是未知，你才刚过了21岁生日，才刚刚拿了最佳导演奖，你有最光明的前途，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光阴。”


    “不是浪费。”闻祈安斩钉截铁的摇头，“不是浪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当无国界医生，但既然你选择去，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不劝你不去，我只希望，你可以带着对未来的希望去，或者说，带着我和你未来的希望去，我们不要分手，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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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我一直在等你，你要吃的桂花糕还没有吃到，我还没有给你介绍我家的院子，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所以，我们不能分手。”


    “你说过，要让我爱你一辈子的。”


    又被他看穿了。


    姜满内心不知是侥幸还是无奈，她的确抱着“死就死吧”的无依无靠且没有负担的想法，父母她不在乎，贺穗有了郑好的陪伴，和闻祈安的感情也在她当方面下处理完毕，她孤身一人，不惧怕死亡。


    “好不好，满满，我们不分手。”


    “好。”姜满听见自己说，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听见内心滑过的一丝庆幸，她所向往的自由被闻祈安用绳牵引住了，就像是风筝一样，她可以在蓝天自在翱翔，但终会回到闻祈安的身边。


    她喜欢在闻祈安的身边，闻祈安的支持，让她知道，她仍旧是自由的。坚硬的红宝石膈在胸膛，回应她的每一次胸膛。


    “去吧，”闻祈安主动松开了怀抱，在她的额间轻轻一吻，“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姜满一步一步后退，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项链，掌心下是他送给她的宝石。


    “还有，记得我在家等你，你的院子我会帮你照看打理，保证你回来还是一模一样。”


    姜满久违地露出一个真心且轻松的笑容，她又扑到了他的怀里，踮起脚尖，双唇紧紧贴在一起。


    闻祈安率先撬开了她的嘴角，唇齿交融，他们旁若无人地诉说着彼此的爱意。


    “闻祈安，我爱你。”


    “我也爱你。”


    -


    闻祈安回到车上的时候，虽然表情依旧冷峻，可已看不出迷茫与无措，他拉开车门，副驾上贺穗坐着，他便又打开了后门。


    才一落座，贺穗和郑好的问话便接二连三的响起。


    贺穗的语气很焦急，头探出座椅：“人没见到？没来得及？”


    郑好：“该死的车祸，我已经开得很快了岁岁，天地可鉴，再快我就要被吃罚单，明天热搜就是我。”


    贺穗：“闭嘴，听闻祈安说。”


    “见到了，”闻祈安一一扫过他们关心的眼神，缓缓点点了头，“但我没有让她留下。”


    “为什么？”贺穗不可置信，“非洲诶！无国界医生多危险你到底知不知道啊闻祈安！”


    “我知道，但她既然选择离开，一定有她的道理和原因。”闻祈安漆黑的瞳孔很深幽，“我不信你没有劝过她，我也不信她这个决定是一时兴起，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大到人生理想与伟大目标，小到或许只是想要体验一下，但不论怎么样，我都没有资格去阻拦她。”


    车厢内一瞬间只剩下沉默，贺穗突然想起博士毕业前一晚，她和姜满彻夜长谈，当时她聊到自己的终极梦想就是当一个无国界医生，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她去，找了许多借口与原因骗自己，骗自己姜满是因为躲避窒息的原生家庭。


    当然，肯定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毕竟当初她已经愿意为了闻祈安放弃这一梦想。


    “我不想去阻拦她，我希望我能够成为牵系她的希望，而不是阻碍她发展的枷锁，只要她能想到我，能想到未来可期，那就够了。”


    “你就不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