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的阴雨绵绵，整个村庄笼罩着一层薄雾，山峰高耸层出，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样，氤氲着梦幻。


    闻祈安拍摄的进度很顺利，景宜人也顺，卸下了心理负担之后，他的灵感如源源不断的淙流。前期的故事虽然进展顺利，但整个剧组都被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尤其是女主角杨瑛首当其冲，故事主人公步馨妍和她差不多的年龄，都是花季少女，却遭受了本不该她承受的苦。随着剧情一天一天推进，她觉得自己就是她，神智越来越混沌，人也渐渐消瘦下去。因为完全感同身受，剧情呈现的效果越来越好，可气氛也于此同时越来越阴郁。


    闻祈安没有叫停拍摄，每个演员的表演方式不同，此刻叫停，无异于前功尽弃，他此刻能做的只有加快拍摄的进度。


    好在，天气终于放晴，连日的抑郁情节也终于随着太阳升起而落下了帷幕。


    今日一大早，久违的日光洒进了潮湿的居所，驱散了连日雨天的阴霾，就连那股难闻的味道都在阳光跑进来的那一刻消失得一干二净。窗外孩童的欢呼声由近及远，又缓缓远去，鸟儿的啼鸣此起彼伏，叽叽喳喳地庆祝着太阳的光临。被雨水压低的谷穗和玉米须须都变得神采奕奕，没有一处不再庆幸着晴朗。


    昨日的最后一出悲剧已经结束，杨瑛彻底杀青。昏头昏脑睡了许久，待她起床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投射的影子踩在脚下，她眯着眼看着远处，一时间对阳光竟然有些不适应。


    步馨妍还蛰伏在她的体内，她能感受到她，只是因为阳光她暂时躲了起来。


    闻祈安从远处走来，在她的身边站定，和她一起眺望着远方，手中的热水冒着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学姐，你男朋友平日会送你什么礼物吗？”


    杨瑛愣了一下，思绪随着他的问题飘散，想到男朋友的叮嘱与笑容，她渐渐摆起了嘴角，虽然是抱怨的话语，可语气带着掩藏不住的幸福，“他可俗气了，每次节日都是鲜花。”


    “每次都是一样的花吗？”


    “那不是，他会变着花样送我，然后让我猜，若是我猜对了，他就会答应我一件事。”


    “那要是你猜错了呢？”


    杨瑛微笑摇头，“他会再送我一束我猜的那种花，他说我猜的一定是我想要的。”


    回忆被拉开，杨瑛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因为入戏带给她的负面情绪也渐渐因为她的幸福回忆而散了些，“我记得我们交往一周年的那天，他送我了一束黄色康乃馨，我当时仔细的反思，自己最近是冷落他了还是疏忽他了，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说只是因为觉得黄色艳丽，适合我。”


    “为什么？”闻祈安也不理解。


    “黄色康乃馨的话语是‘失望和抛弃’，”杨瑛失笑，“也就是这一次之后，我们才有了猜花游戏。”


    闻祈安若有所思的点头。


    “怎么了？你也要送你女朋友礼物？”


    “嗯，分别这么久，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杨瑛一直对闻祈安的女朋友很好奇，上次在手机屏幕匆匆一瞥，只看见一个漂亮的女生，她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生可以“拿下”闻祈安，这个看看似冷静理智又疏远的男生。她还想再问，却看见闻祈安突然向前飞奔。


    容貌绮丽的女生坐在朴素的牛车上，她左右张望着，看到闻祈安时高高地挥着手，颠簸的路也挡不住她的喜悦。


    原来这就是他的女朋友。


    “你怎么来了？”闻祈安喜出望外，牛车一停，他便迫不及待地抱着她下了车。


    “我想了一想，”姜满抱着他的腰，歪着头，“觉得秋有秋的景，夏有夏的景，我想和你看每一种景，所以我就来了。”


    闻祈安激动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谁能想象前一秒还在思念的人，下一秒她就出现在眼前的澎湃的心情，他还在计划着给她一个惊喜，却不想惊喜率先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不开心吗？”


    “当然不是，”闻祈安拼命摇头，“我开心死了。”


    闻祈安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喜悦，抱着姜满在村口转了几圈，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路为她介绍沿途的风景。


    姜满好整以暇地看着身旁这个比她高出很多的年轻男生，嘴角自从见到他后就没有落回过。


    “怎么这么看着我？”感受到她注视的目光，闻祈安停住了话语，转过头去看着她。


    姜满笑眯眯地摇头，“从来没见过你话这么多的样子，有些新奇。”


    闻祈安突然耳夹发烫，脸颊升温，转过头去用手压住嘴角，再回过头来时，又恢复成稳重的模样，只是红着的耳尖还昭示着他内心的激动，“你都不和我说一下，这么千里迢迢赶来……”


    “我想你啦。”姜满打断他的话。


    姜满这半个多月过得也很不错，除了总是会想起闻祈安。她结束了法语等级考试，又和同事换了班，马不停蹄赶往小涡村，飞机换到大巴再到牛车，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了，可她并不觉得辛苦，内心源源不断的期待与喜悦完完全全取代了舟车劳顿。


    既然想念，就要去见。


    “那你能待几天啊？”


    “三天，今天算第一天，第三天早上就得走。”


    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半，两晚。


    “好吧，”闻祈安抿着唇，“那我带你好好玩。”


    “你不拍电影啦？”姜满轻摆他的手腕，“我还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呢。”


    “明天白天有两场戏，拍完带你去上次给你看的那个地方，等会你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带你去吃晚餐，隔壁叶婶做得饭菜一绝，今天天气这么好，晚上应该会有星星，我们可以一起看。”闻祈安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地明明白白。


    “好！”姜满欣然应答，圈着他的胳膊蹦跳着前行。


    闻祈安突然止住了脚步，姜满于是也转过头去。


    边程站在房间门口，倚着墙双手揣在兜里，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氛围，内心的感慨一闪而过。


    三人首次碰面，有一瞬间的尴尬弥漫，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首先说话。虽然话已说开，祝福的话语也传达，可总归还有一道痊愈疤横在心头，平日里不去触碰它，自然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嗨。”姜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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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了沉默，摆着工作时的假笑，机械地左右摇摆着手。


    “小姜姐姐你好。”边程换了称呼，然后偏头看着闻祈安，点了点头，“今晚我和杨哥他们一起睡。”


    闻祈安竖起两个手指，“要两晚。”


    边程头也不回，比划着“OK”的手势，转进了杨哥的房间。


    闻祈安也牵着姜满进了房间，门才刚合上，密密麻麻的吻就落在唇间，他的大掌枕着她的后脑勺，温热潮湿的吻覆盖着她的唇，连来的思念顷刻间宣泄出来，他吻得认真且用力，透明的津液挂在嘴角，呼吸变得急促。


    姜满回应得也很动情，他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怀抱，日积月累被压积在心底的想念一缕又一缕被拉扯出来，如同潮水，来势汹汹，她的双手摆在他的腰间，渐渐攥紧了他的衣摆，踮起的脚尖快要承受不住重心，胸腔的氧气也几近被他席卷。


    终于，长达十几日的思念暂时告了一段落，闻祈安松开了他的唇瓣。拥抱却依旧紧密，像是要把她的身体嵌入自己的身体，两人的心跳相呼应和，你来我往，安静的屋内心跳声格外的明显，强烈的节奏打着他们的鼓膜，分占了所有的听觉。


    直到呼吸平稳，心跳恢复了节律，闻祈安上下打量着姜满，在她的眼底看到一丝倦容，眼下有些青色，他才推着她的肩向前，“这里条件不太好，只能将就一下，你先洗洗，然后小憩一会儿。”


    “好，”思念的情绪被疏解，困倦就铺天盖地袭来，赶车的劳累迟到得遍及全身，她顾不得挑剔环境，此刻只要能洗一个热水澡，再躺在床上，就是一种满足。


    当然，若是闻祈安就在她的身边那就更好了。


    姜满洗完澡，闻祈安还坐在桌前摆弄着相机，她趴在他的背上，在他的耳边轻声地问，“你等会还有事吗？”


    “没了，怎么了？”


    “你陪我一起睡。”说完她打了个哈欠，不由分说拉着闻祈安的手走向床边。


    双眼已经被睡意操控，强撑着眼皮，她掀开被子，属于她的栀子香钻入鼻息，身前闻祈安的宽阔拥抱让她的内心十足安定，很快她就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睡。


    闻祈安环着她，渐渐也进入了梦乡。


    呼吸变得匀长，屋内静谧又温馨。午后的阳光渐渐远去，光线拉得很长，透过窗户落在地面上，被窝上，星星点点的光斑随着树影晃动，就像是在跳跃舞蹈。


    闻祈安只睡了没多久便醒了，姜满枕着他的臂弯，他不敢动弹，右手轻轻拨开她散开的发丝，大半个月不见，他此时才静下心来仔细地看她。


    她的头发又长了一些，刘海耷拉在眼皮上，耳边的两缕短发已经快过下巴，不知道她想换个什么发型，一直没有去打理。她似乎胖了一些，脸颊上的肉充盈饱满，此时嘟囔着唇，完全看不出她已年近三十，说她大学毕业也不为过。看来她最近过得挺好的，闻祈安暗下判断，心里也舒坦了一些。


    她的眼皮轻颤，朦胧地睁开双眼，尚未完全清晰，又向前窝了一点，整个人钻入闻祈安的怀抱，嘟囔着说：“闻祈安，一睁眼就见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