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祈遇的确很忙，听闻弟弟晚上不在家吃饭，他暂时放下了手头上成堆的文件，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中，修长的双腿被笔挺的西裤包裹大步向前，白色衬衫的扣子系到最顶端，手臂上还挂着黑色的西装，兄弟两人性格十分相近，都是冷淡又疏离。可因为闻祈安是桃花眼，稍稍会削减了一些，而闻祈遇的眼睛更像闻爸爸一点，长如柳叶，斜着睨人时那股冷淡更甚一分，再加上一副金丝眼睛，一身矜贵浑然天成。才踏进家门，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坐在他弟弟的怀中上，脸蛋在他胸前嗅来又嗅去，像是一只小狗狗。


    “叔叔，你香香的，”闻赞赞皱着鼻子，“和旁边康爷爷家院子里的栀子花好像。”


    “赞赞真厉害。”


    “赞赞昨天刚去过康爷爷家，叔叔你也去了吗？”


    “赞赞，”闻祈遇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掐着赞赞的胳肢窝把人提溜到自己的怀中。


    “爸爸！”闻赞赞看见爸爸音调都高了一些，和爸爸一模一样的柳叶眼弯了起来，然后又钻进了爸爸的怀里，“爸爸不是栀子花，爸爸没有去康爷爷家。”


    “哈哈哈。”闻爸爸从院子里回来就听到了小孙女的童言童语，开怀大笑。


    闻赞赞是个小机灵鬼，雨露均沾地又扑进了爷爷的怀中，“爷爷是泥土。”


    “爷爷给你种了些小青菜，”闻爸爸把赞赞高高举起，“所以爷爷才是泥土。”


    稚嫩的声音传遍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闻赞赞跑来跑去，一会儿去和在厨房的奶奶聊几句，一会儿又跑到院子里和刘爷爷一起挖土，弄得满脸都是泥土，白色的公主裙摆也被染成了黄色。李阿姨拉着泣不成声的赞赞回屋换了衣服，顺道还数落了刘叔几句。


    闻祈安看着闻赞赞小小的身影，眼神柔软怜爱，他转过头去，看到他哥又捧着电脑在工作，“哥，你真放心赞赞和我们一起去？”


    “她想去就去，只要保证她的生命安全就行。”


    “我去看过，那里的生活很贫苦，你真的忍心？”闻祈安再三确定，闻赞赞从出生开始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平日里被石子磕一下就嗷嗷大哭，他比她的亲爸还要不放心。


    “应该让她去看看，”闻祈遇闻言反倒更是坚定，“让她去看看那些和她同龄孩子的生活，对她会更有好处。”


    “嫂子的意见呢？”


    “她都听我的。”闻祈遇轻咳一声，看见弟弟的眼神，别扭地用食指扶着镜框。


    “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放心吧，昨天刚得到她的允许。”闻祈遇不再装腔。


    “那就好。”


    被亲弟弟拆穿让闻祈遇面上有些过意不去，他故意板起脸，询问闻祈安的校园生活和情感生活，端起“长兄如父”的架子。


    “一切都好，女朋友也好。”闻祈安言简意赅，语气眉眼间还带了一些洋洋得意。


    毕竟他哥在他这个年龄还在搞暗恋呢。


    说起来暗恋也会遗传吗？听说闻爸爸当初也是暗恋闻妈妈已久，他哥也是，他也是。


    “呵。”话题又被终止，最后还是以一句老生常谈结束了两人的亲切对话：“缺钱了和我说。”


    “好的，谢谢哥。”


    -


    姜满时不时和闻祈安聊上几句，又和小戚医生来了几局胆战心惊的绝地求生，很快一上午便平安度过了去。


    小戚医生看见姜满起身向柜子走去，立马就知道今天姜满又有爱心便当了，他双手环胸，右腿高高架起，在空中荡了几下，语气说不清的羡慕与嫉妒，“哟哟哟，小姜今天又有男朋友送的饭了。”


    “就你有嘴。”姜满秀气的眉眼中全是无语，她径自打开包装精美的保温袋，将餐盒一一打开，才终于知道了今天的菜是什么。


    “吃什么啊？”小戚医生比她更要积极，凑到她身旁，探着脖子，“哇，糖醋小排，照烧鸡腿，姐，你这生活水平直线提升啊！”


    姜满似乎听见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她把餐盒放进微波炉，破天荒地大方了一次，“姐今天高兴，等会儿所有菜可以给你夹一筷子。”


    “谢主隆恩。”


    “少来。”


    小戚医生看着时间也给自己冲了一碗泡面，人工香精的味道十分霸道，慢慢充溢了整个休息室，将闻祈安准备的午餐的香味抹得一干二净，姜满胃里的馋虫彻底被泡面香勾了起来，听到“叮”声响起，迫不及待地把餐盒摆在桌上。


    她记得刚才的承诺，让小戚医生先夹了一些。闻祈安准备的便当量总有些足，她一人根本吃不完，以往她会带回去当晚餐，可今天，闻祈安会来接她。


    小戚医生虽然嘴上总说要尝一尝，可为人有分寸，没有多夹，真就只夹了一筷子，饭菜的香味虽然被掩盖，可口感却没有那么轻易被取代，小戚只尝了一口就开始嫌弃他的泡面了，“姐，不是我说，你这个男朋友找得真不亏，我真是功德无量。”


    姜满咀嚼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多说，只敷衍应付竖起了拇指赞同他的话语，然后连连点头，唱了起来，“对对对，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咳咳咳，”小戚摆手，“可以了哈，听得我都ptsd了。”


    “哈哈哈。”


    前段时间，给初中生科普急救知识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班先起的主意，在教学的最后，一声令下，整个活动教室响起了整齐的歌声。小戚和伤者演员面面相觑，最后停下了收拾的动作，站得毕恭毕正，欣赏完了整个演唱。随后每个年级，每个初中学校都会照模照样来一遍。最后到高中去了才结束这个现象。


    又和小戚医生聊了一会，直到他被派出了任务，休息室才安静下来。


    姜满才掏出手机，闻祈安就心有灵犀的给她发了信息，她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看见了自己弯着的嘴角，手指拂过嘴角的同时，笑意浅了一些，眼神瞥到桌角的书本，嘴角的笑容彻底凝滞，她叹了一声，轻轻甩了甩头，把书本倒扣，再用白纸掩盖，眼不见心不烦。


    w：【视频】


    闻祈安发的视频是家里的雪纳瑞，灰黑白三种毛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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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得十分自然，嘴巴一圈是纯白的毛，被修剪成一个规整的圆形，然后外面围着一圈灰色的毛发，再向外又是黑色，它吐着舌头似乎在微笑，就和闻祈安的头像一模一样。


    ginger：和你很像。


    w：？


    ginger：又可爱又帅气，腿还很长。


    w：/害羞


    w：她叫蛮蛮。


    ginger：为什么？


    w：以后再告诉你。


    ginger：神神秘秘的，你已经在我这里许下了很多以后了。


    w：我想把你捆在我的身边，所以留了许多未知。


    ginger：那等这些未知都被解开了呢？


    她的确对他留的这些悬念，他家的院子，名字的含义，还有其他的这些那些都很好奇。


    但是以后？


    她望着刚才被她欲盖弥彰遮掩起来的书本，心情却更是复杂。有些东西，越是想试图抹削它的存在，它的存在感反而越是明显。


    w：还会有新的未知。


    不如直面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把那堆白纸整理好放在手边，然后又翻开书本到上次看过的地方，打开手机视频，听着老师波澜不惊且毫无起伏的语调，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w：你为什么要学法语啊？


    闻祈安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姜满不得不面临她不愿去面对的话题，至少是她现在不愿意去直面的话题。手指在手机界面下端不断点击，对话框里的话语打了又删，她咬着嘴角，最后还是学着闻祈安的话术，回复他：“以后再告诉你。”


    只是思绪却彻底乱了，就像是一团毛线，越是想要梳理，那些线结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紧。但毛线团可以一刀剪了扔去，她的思绪却不行。愧疚，不舍，留恋，还有其他不可明说的情绪糅杂，她望着窗外，眼神迷茫没有焦点。


    桌面上的书本没有再被翻动，倒是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吹起了书页，然后风走了，又是一派寂静。姜满垂眸看着书本，一手指端无意识地按动圆珠笔，发出了一些不太悦耳的声音，一手托腮没了动作，书本上的字渐渐有了重影，变得模糊，最后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墨点，视频里老师的声音变得更加空灵与禅性，一字一句像是咒语，将她的魂神意魄志一点一点抽离她的躯体。


    人一旦失了神，相应的那些思绪也都消失殆尽，姜满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在看什么呢？”小戚医生回来了，他拿起她身前的书本翻来翻去，然后看了看书面，又物归原主，“热带病学，你看这个干什么？我们又用不上。”


    “学无止境，学着玩。”又认真又随意，自相矛盾的态度与答案，但总归是恢复了神志。姜满把视频往回拉，调掉开始走神的地方，然后又继续写着笔记。


    “真厉害，”小戚医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或者说太过私人的话题他根本不想过多纠结，他暗自点头，自言自语，“这就是别人是博士，而我只是研究生的原因。”


    w：我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