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的时候，班鸢和邹宇已经坐在包厢里。


    “喔唷，好久不见！”门一推开，邹宇的大嗓门就立刻响起。


    于清漫在张业庭身后走进包厢，笑着冲他们招手：“好久不见。”


    只有班鸢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的眼神暧昧：“你们两个怎么一起？”


    于清漫的眼眶还有些红，只是还好，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算明显。张业庭淡笑着将外套脱下，顺手挂在衣帽架上：“电梯里遇见的，就一起上来了。”


    “怎么样最近？”班鸢看着他们坐下，上下打量着张业庭，“这么久不见Ting，感觉你都变得商务起来了。”


    “我今天没穿西装，都很‘商务’？”张业庭顺手接过于清漫的外套，挂在衣帽架的另一侧，才转身拉开椅子坐下。


    “压力大吗？”邹宇问。


    “还好，跟你们也差不多。”


    “我们提前先点了些我们爱吃的，剩下的你们安排？”邹宇看看于清漫，又看看张业庭，把菜单递来。


    “听她的，”张业庭轻指旁边的于清漫，“她推荐的店。”


    “哦，”邹宇音调转了十几个弯，“你们俩商量好的，下套让我往里面钻是吧？”


    “没有。”于清漫笑着摆手，也懒得解释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如果硬要说，他们之间的故事能说很久。


    “刚刚和板板问了，这里没有无糖的可乐，咱们就喝果汁吧。”邹宇站起身，拿起两个玻璃杯，帮于清漫和张业庭倒好橙汁。


    “这么贴心？”


    “没想到吧，他还记得，”班鸢咂嘴，“当年实习生误会他暗恋你，可不是空穴来风。”


    “暗恋我？”于清漫指指自己，无语。


    难得她旁边的人也偏过头，淡笑着投来眼神。


    “你别说你不知道。”于清漫指着张业庭，眯起眼睛，观察他的表情。


    他的笑意未变：“我知道什么？”


    “这个桌上所有人都知道吗？”于清漫撇开视线，望向邹宇，求证问着。


    邹宇没有说话，只是把两杯饮料转到他们面前。


    “当年还有人误会你们俩是一对呢，”放松下来，于清漫撇嘴，指指班鸢和邹宇，“Zoey，藏得够深哦。”


    “你那男朋友怎么样，还留着呢？”她一点也不给邹宇面子，扬眉挑衅问着。


    “留着干嘛？留着过年？”邹宇翻个白眼，“你别说我对象了，你那男朋友也差不多，都那样，还不是爱得要死要活。”


    于清漫噎住，和邹宇干瞪眼。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班鸢立刻劝架：“你们俩一见面就是拌嘴，互相看不惯对方对象，就给介绍更好的啊。”


    “你闭嘴。”结果收获两人的眼神刀子。


    班鸢摸摸鼻梁，灰溜溜退出战场。


    “那个时候我也以为你们两个……”在短暂的沉默中，张业庭拿起茶水，抿了一口，打破沉默。


    “我？他？”于清漫无语时只会笑，“那你还不如当时说我对你余情未了，可能听起来还正常一点。”


    “啧啧啧，”班鸢听完只摇头，“麦姐一旦气疯，自损三百。”


    于清漫按下桌铃，在服务生进来后，开始报菜名。


    “Ting呢？之前那个女生……”邹宇说得很含蓄。


    翻着菜单，于清漫指向一道菜，眼睛却没有跟随手指。


    “没有结果。”他浅笑，把茶杯放回桌上，回道。


    “不是当时你专门为她到连州实习的吗？”时隔多年，班鸢终于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你从哪里听到的？”张业庭有些许的讶异，他的嗓音蒙上些笑意，“我当时只是对游戏战略投资这个方向比较感兴趣，所以才来的益乐。”


    “啊，看来消息有误。”班鸢表情失望。


    于清漫依旧翻着菜单，终于点到主食。


    “现在呢？”邹宇追问。


    “没有，太忙了，没有时间谈，也遇不到合适的。”他摊开手，无奈笑笑。淡淡的笑意透过喉咙，带着些沙哑。


    “那我要好奇，当年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生了。”班鸢来了兴趣，头向前伸，支在双手上。


    “她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们对未来的规划不一致，所以我们没有在一起。”张业庭始终礼貌回着问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把问题又递回去：“我们三个都讲完了，你呢？”


    “她啊，还是跟她的乙游和爱豆过吧，这么多年了连男生的手都没碰过。”邹宇吐槽。


    “就这些吧。”于清漫将菜单合上，还给服务生，“谢谢。”


    说完，她加入战局：“你给孩子留点面子，她可是拍过自担手的人，两年前演唱会上。”


    “我真的很久没打人了，”班鸢活动着手腕，“真想给你们俩一人一拳。”


    包厢里的四个人一起笑出声。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和几年前一样，他们只有在和对方一起时，才能回到那个刚入社会，青涩的，幼稚的自己。


    “不过，还好邹宇和那个把他当长期饭票的小零分了，花你的钱不说，还不让你换工作，就怕掌握不住你。”班鸢叹气。


    包厢的门被打开，两道凉菜端上桌。


    于清漫拿起筷子，在其他三人也开始伸筷时，轻轻道：“我也分手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在小小的包厢里，如此清晰。


    空中的筷子停滞住，班鸢和邹宇错愕地对视一下，又齐齐地将视线落在于清漫身上。


    “真分了？”邹宇不敢置信。


    “嗯。”于清漫没敢看他们，只是垂眼，应了一声，“前不久。”


    “我就说他不适合你，别看是年下，他明明给不了你未来，还要给你画大饼，一边说你是他的深爱，一边又推脱责任，还暗戳戳说你家境配不上他们……”邹宇的嘴像是按了机关炮，开始疯狂输出。


    一向闹腾的班鸢在这时，却只是担忧地看着她：“是我们想的那个原因吗？”


    “在今天前，我的答案是的。但是……”


    她抿唇。


    今天看到了那样的董言，她还能说服自己，是他父母的原因吗？


    或者说，单单是他父母反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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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


    她面前的碗被一只手拿走，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碗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虾仁，点缀着一些蔬菜。


    “吃饭吧。”张业庭低声，将她的勺子放在她手边的碟子上。


    于清漫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先看了一眼张业庭。


    后者正看着她，宽慰地稍稍抬起嘴角。


    她收回视线，又看向其他两人：“都不重要了。和你们在一起的此刻，才是最重要的。”


    拿起饮料杯，她站起身。


    这样的话，从一步一步升职开始，她已经学会在这种场合里应用自如。


    但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是发自内心地珍视碰杯时，发出的那一刻清脆的响声。


    “听说你又升职了？”四个人重新坐下，热菜也开始接二连三地上菜了。


    于清漫夹了一块蟹腿到碗里：“都传到你们那里了？正式的邮件还没下来。”


    “手下的人可不好带，高总和老杨我们之前接触过，都是有野心会玩职场那一套的人，”班鸢开了瓶啤酒，“Ethan把你扶上来，我看也没有安好心。”


    邹宇、班鸢和于清漫之间常常聊天，尤其是班鸢，毕竟是同样的岗位，对电玩这几个人也都熟悉。


    “谁知道呢，”于清漫吸气，剥着蟹腿，无奈道，“走一步看一步，遇到问题就硬着头皮解决吧。实在不行，拿了N+1大礼包，我也就有理由躺平了。”


    “比起这个，我可能更头疼我的工作日饭搭子要离职了。”她开着玩笑，将沉重的话题打哈哈过去。


    “那还真是个晴天霹雳。”邹宇皱起鼻子，深表同意。


    “是吧，”于清漫笑，“当年咱们的工作日饭搭子群里，最高的巅峰人数可是十个人。”


    “但现在可是没有一个人还在益乐了。”班鸢直摇头。


    “这就是互联网的工作生态，”邹宇感叹，“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星星都快要灭了，要猝死啦！”于清漫傻乐。


    说到这里，班鸢歪头看着张业庭：“Ting不是在河海吗，你们没事约着出来吃饭啊。总比自己一个人在河海，没什么朋友要好吧。”


    “谁和你说我没有朋友了？”被踩到尾巴，于清漫撅嘴，挺起胸脯。


    “升职之后的人生，总是孤独的。”班鸢竖起一根食指，晃着。


    她说的没错，这么多年过来，当初她进电玩一起玩得比较好的同事，也基本已经离职。在这个行业，两三年，甚至是一年一次跳槽都是常见的。


    更不要说在一次两次升职后，她很难再交到交心的朋友了。


    于清漫拿起桌上的橙汁，转过头，冲张业庭挑眉：“Ting万一不想做我的饭搭子呢？”


    她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张业庭也顺手捞起桌上的酒杯。


    他的酒杯碰撞上她的果汁杯：“我出差比较多。如果时间合适，你叫我，我会来。”


    就像校庆那日的操场上，他们用半握着的手，在橘粉色的夕阳下干杯。


    如果她在。


    如果时间合适。


    他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