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姗姗来迟，托现场围观群众的福，弄清楚事情始末后，将来闹事的记者、自称宋泽已逝继父的“刘长勇”、宋泽和齐季、纪书鱼和小李一行人统统带回警局。


    前者涉嫌聚众闹事及小李报警时提及的疑似针对知名公众人士的诈骗罪行，所以记者和双腿奇迹般康复的“刘长勇”坐的是警车，后者则自行驱车前往警局协助做笔录。


    齐季开车，小李坐副驾，宋泽和纪书鱼坐后座。


    车厢内气氛凝滞，有种喘不上气的憋闷和压抑。


    宋泽一脸“我要鲨人”的阴湿自闭表情，坐在那儿cos散发冷气的人形双开门冰箱。纪书鱼坐他旁边，只觉得挨着他的那一侧嗖嗖放冷气，冻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充当临时司机的齐季也不文艺男了，抓方向盘的两只手很用力，纪书鱼觉得他看似在开车，实则下一秒就要把方向盘掰成两半泄愤。小李孤助无援，挺壮实一妹子，委委屈屈地缩在副驾驶座上当鹌鹑。


    纪书鱼讨厌这种苦大仇深的氛围。


    搞什么啊，宋泽的亲爹亲妈又不是今天才去世的，一个离世二十多年，另一个也离世好几年了，人死如灯灭，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就该好好生活往前看。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渣继父，还不清楚身份真假呢，这一个个就苦大仇深成这幅模样，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纪书鱼一不高兴就想做点开心的事转移注意力。她想听歌，捞遍口袋也没找到耳机，只好退而求其次，打开小红薯准备刷刷萌宠，结果手太快，屏幕太灵敏，随手一碰点开的视频竟然就是吃瓜网友传上去的现场视频。


    “你妈让你改口喊我爸，我还给你小白兔奶糖吃……”


    六只眼睛先后转过来，落在纪书鱼的手机上。


    纪书鱼镇定地摁灭屏幕切断音频，对后视镜里齐季说：“别看我，我就随手一点，谁知道视频传得这么快？你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生闷气，不如让你们公司团队给点力，免得宋泽连夜被人黑上热搜。”


    齐季收回目光，一拳锤在方向盘上，半晌说：“联系齐总了，后续事项公司会处理的，阿泽你接下来专心拍戏，别上网。”免得看到网上那些浑水摸鱼博眼球的过激言论影响心情。


    宋泽面朝窗外，低低地嗯了声。


    凝滞的气氛终于松动，小李吐出一口气，肚子突然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嗡鸣声。


    纪书鱼大笑：“饿了？”


    小李捂住肚子，扭过头来哭唧唧：“说好晚上去吃大餐，我中午饭才吃了八分饱，就等着晚上宰泽哥一顿呢。”


    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糟心事，害她饿肚子到现在，脸都要饿瘦了。


    “你们也饿了吧？”纪书鱼问车里的两位男士。


    齐季：“饿了。”


    宋泽：“不饿。”


    纪书鱼扭头看宋泽，挑眉道：“真不饿假不饿？”


    宋泽不看她，“真不饿。”


    行，好。让你不饿，让你嘴硬。


    纪书鱼：“小李，点外卖，点贵的，点你和齐季最想吃的，放开了点，我请客！给两位民警同志也点上，地址就填警局。”


    “好嘞，谢谢老板！”小李喜滋滋地掏出手机点餐。


    她看上一家高档日式料理店好久了，这家评分很高，堂食外卖都做，唯一缺点就是消费太高，人均七八百，她馋了好久也没舍得去吃。现在老板发话请客，马上点起来！


    小李和齐季挑挑拣拣点了个四人份的综合套餐，有日式海蟹一蟹十吃、深海鱼大拼盘、寿司拼盘以及日式烤肉，林林总总加起来接近三千五百块，小李略心虚地将账单代付链接发给纪书鱼。


    纪书鱼点进订单页面看了看，一路摸索到外卖app上操作一番，刷脸付钱，“好了。”


    小李又狗腿地朝纪书鱼拱手拜了拜，顺手点进订单页面，看着看着，咦了一声。


    怎么总金额又多了三百块？


    她仔仔细细check一遍，终于在一长串点单中发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海鲜烩饭。


    商品详情页为了让商品对得起昂贵的价格，花费大篇幅笔墨将这款烩饭吹上了天，什么富含优质碳水、蛋白质和人体所需的多种微量元素，健康又低卡啦。


    书鱼姐说她吃过了，这份饭是点给谁的，简直一目了然。小李瞬间感觉被自家艺人塞了一嘴冰冷狗粮。


    一行人进了警局立刻被分散带到不同的独立房间，宋泽是当事人，纪书鱼三人是报案人和知情人，四人都要单独做笔录。


    纪书鱼结束的最快，她最晚到酒店，知道的内情不多，核实身份信息，将她看到的内容说完，确认无误签字就结束了。出来坐在一楼大厅的金属长椅上等了近半小时，齐季和小李才先后结束。


    纪书鱼招呼他们坐下来，指了指椅子上放的两个硕大的包装袋，“外卖到了，先吃饭，边吃边说。”


    齐季饿的前胸贴后背，顾不上跟她客气，随手捞起一份饭就要吃。


    纪书鱼看眼米白色可回收餐盒盖上贴的烩饭标签，伸手一把夺过单独放一边，对一脸懵的齐季说：“这份不行，你挑别的。”


    齐季看眼标签，随口问：“你要吃啊？”


    纪书鱼没吭声，齐季也不在意，换了份烤肉包着生菜蘸酱吃。边吃边在心里吐槽纪书鱼没眼光，烩饭哪有烤肉香。


    两人吃了半饱，进食速度慢下来，开始互相交流情报。


    纪书鱼听着听着就没了兴趣。笔录内容大差不差，都是让他们讲述现场发生的事情经过，齐季多问了几个关于闹事的“刘长勇”的问题，认不认识“刘长勇”，对“刘长勇”和宋泽的继父子关系是否知情等等等等。


    “那我当然说我不认识不知情啊，我本来就没见过那个人嘛。”齐季嘴里包着食物，说话含含糊糊的，纪书鱼屁股往外挪了挪，担心他说上头把残渣喷到她身上。


    齐季喝了口海鲜味增汤，顺下嘴里的食物，接着说：“而且一个消失了快二十年，法律判定死亡的人突然冒出来说是宋泽他爸，一看就包藏祸心，我是傻了才会帮他说话。”


    “小声点，”纪书鱼夹起一筷子寿司塞他嘴里，“还没出警局大门呢。”做笔录这么不诚实，你很光彩吗？


    不过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要是她，她也这么说。


    中途纪书鱼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上多了个白色硬壳纸袋子。


    小李把两份点给民警的餐送到本人手上，回来时正好看到，顺嘴问：“姐你买了什么？”


    纪书鱼抬起头，捏紧纸袋封口抱怀里，“没什么，一点私人用品。”


    小李：什么私人用品要来了警局以后才买啊，这么宝贝，连她都不能看。哎，自家艺人才刚和宋泽换回来就有小秘密了，惆怅。


    又等了二十来分钟，宋泽出现在一楼大厅，冷着一张脸朝纪书鱼走过来。


    纪书鱼伸手端起只剩一丝余热的海鲜烩饭，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也不看宋泽，手臂伸直递到宋泽胸口，“给你点的，吃。”


    宋泽一愣，低头盯着胸口处冒出来的餐盒，缓慢地眨了眨眼，抿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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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我不饿。”


    “那你右手捂着肚子干嘛？”纪书鱼没好气地哼了哼，“你自己吃，还是让齐季喂你吃，选一个吧。”


    齐季：？不是，宋泽不愿意吃饭为什么要我喂？要喂也该你纪大小姐喂啊。


    宋泽选择自己吃。他伸手接过餐盒，打开一看，又是一怔。


    他不爱吃青红椒，这份烩饭里的青红椒换成了胡萝卜丁和切成薄片的西葫芦。


    宋泽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份烩饭是纪书鱼特意帮他点的。


    压在心头的阴影变淡，他低着头，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轻轻一扬，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该吃吃该喝喝，天大的破事压下来，有小叔和我顶在前面呢，就算不为我们，这不还有给你送爱心餐的红颜在……嘶！”


    齐季呲牙咧嘴地弯腰抱住脚。


    宋泽这厮太狠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说句调侃纪书鱼的玩笑话，差点把他的脚踩出骨裂。


    “该，让你不分场合乱说话！”小李趁机落井下石。


    “得，你们一家三口好好歇着，我这个碍眼的外人去忙了。”齐季躲到一边打电话压制舆论去了。


    纪书鱼特意等宋泽吃得差不多才出声问他：“走吗？”


    宋泽盖好餐盒，摇头道：“再等等。”


    等什么？纪书鱼不明白。但是宋泽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一脸拒绝沟通的态度，纪书鱼本就憋着一口气，见状也懒得再理他。


    很快她就知道宋泽在等什么了。


    一位接到报案的民警同志走到宋泽身前说：“案子有新进展了。记者拍的视频和照片按照你的诉求删掉了，经调查，报案情况属实，予以立案侦查。报案人跟我来一下，领下立案回执，之后想了解案情进展可以拿回执单来局里问，我们也会致电给报案人。领完回执单你们就可以走了。”


    纪书鱼：哈？她是来了一个多小时不是一天吧，怎么感觉按了快进键错过很多重点剧情的亚子？


    小李懵懵懂懂地站起来，晕乎乎地跟着民警过去，又晕乎乎带着盖了公章的新鲜回执单回来，全程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宋泽陪同她一起去的，但他拉着民警又聊了一会儿才折返回来。


    四人出了警局，上了车，纪书鱼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了，问他：“怎么回事？那个人真是假冒你死掉的前继父搞诈骗的？”


    齐季和小李也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余光盯紧后排。


    宋泽先摇头，后点头，然后才说：“他是不是我不关心，不过听说他一口咬定他是刘长勇，警方从他身上搜出了旧身份证，结合他的证词，初步判断他有很大概率是刘长勇。”


    “啊……”纪书鱼觉得意外，没想到这人还真是宋泽的前继父。


    “那他这么多年都躲哪去了？”纪书鱼很是匪夷所思，天网系统覆盖全国已经好多年了，这人是怎么做到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的？


    “呵。”宋泽冷笑道：“按他交代的说法，说是怕被追债人害命，就跑去缅甸进了电诈园区，但是因为不会打字，人家看不上他，他就留在园区干苦力，最近才趁着出门进货从缅甸跑到泰国，又从泰国偷渡回到国内。”


    纪书鱼张着嘴。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听着像是电影里的情节，谁能想到现实中还真存在啊。


    纪书鱼捋了捋前后因果，越捋越觉得不对劲，“他一个半百老头，没人帮忙，怎么可能出趟门就回来？”


    宋泽低下头。自然是有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