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心情暴躁，浑身冒冷气。


    从八点钟坐到现在，整整一个半小时了，妆发老师还在给他做发型。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高马尾十分钟了还没好，也不习惯眼前这圈既不舒适，又十分妨碍视线的假睫毛，更别提涂完口红后红的胜血的唇。


    眼前这张疏离冷艳的脸，再美他也看不习惯。


    好在这段时间已足够他速览《夜影》剧本。本子没他预想的那么糟糕，微群像悬疑探险剧情和双重人格的女主人设让他多少有了兴趣。


    而且这是他首次参演电视剧，虽然是被迫，还是出演女主角，但他可以当做是反串挑战不是吗？


    不过……宋泽转念一想，他干嘛要挑战呢，演得好岂不是成就了纪书鱼的演技和声望？


    宋泽决定摆烂，摆烂标准就按照纪书鱼过往作品的平均水平吧。


    不使坏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再多的，纪书鱼不配。


    宋泽微微一笑。


    妆发师余光偷瞄镜子，然后松了一大口气。谢天谢地，纪老师终于笑了。


    妆发师是首次与纪书鱼合作，为此她提前做了不少功课。明明问过的同行都夸纪书鱼人美心甜极好相处，天知道到了她这儿完全反了，纪老师不仅臭脸还随身携带冰柜，浑身冷气嗖嗖外放，冻得她在温暖的室内差点手指哆嗦。


    妆发师手下不停，心头浮想联翩。都说职场得意情场失意，莫非纪老师最近失恋了？


    被“失恋”的宋泽嘴角一抽，眼底闪过痛色。他惊讶地看向平坦腹部，左手犹豫了几秒，慢吞吞覆上去。


    好痛。这具身体怎么回事？


    刚刚那一下，内里像是被电击过似的，抽痛的厉害。现在倒是没那么痛了，但痛感没有消失，反而进化成了另一种更加缠绵的钝痛，就像是有重物绑着内脏朝下坠，连手掌下触碰到的皮肤都好似在往外涓涓渗着寒气。


    宋泽微蜷起上半身，低低地嘶了一声。


    “不舒服吗纪老师？”妆发师吓了一跳，凑近看他，“天，纪老师你额头冒汗了！”


    什么？助理小李慌忙冲过来要扶宋泽去找剧组的随组医生，宋泽摇头拒绝。


    “没那么夸张，可能是早上没吃东西，肠胃不太舒服。”


    宋泽不想节外生枝，马上就要开机，这个节骨眼上他去看医生不合适。


    他的耐受能力很高，这种程度的痛苦不算什么。


    小李拗不过他，只好给他递保温杯，“那s……纪姐你喝口热水。”


    宋泽看她一眼，默默接过来喝了几口。


    温热的液体顺流而下，冲散了些许寒凉，这让宋泽感觉好了一些。他冲两人点点致谢，示意继续。


    妆发师加快手上动作，宋泽终于从漫长的妆造环节解脱，起身大步往门外走。


    小李急急追在他身后，“纪姐等等我，外面冷，披上羽绒服再走。”


    宋泽摆手，“不用，就一小段路。”他身上穿的是即将要亮相的剧中服装，一身干练的气质紧身服，黑色皮衣外罩暗红色马甲，脚踩深筒系带马丁靴，整体风格飒爽中透着冷艳。


    因为衣服太过贴身，宋泽刚刚换装时废了老大劲儿，为了避嫌他几乎全程闭着眼，但还是不免误碰了好几次……


    想到当时的绵软触感，宋泽耳尖猛地窜上一股热气。他赶紧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单纯的小李一手举着羽绒服和保温杯，一手提着纪书鱼的常用物品，背上还背着一把折叠椅，气喘吁吁地跟在宋泽身后。


    宋泽听到动静，脚步慢下来，从小李手上拿过一个大包继续往前走，只是这次再也没有大踏步。


    小李不免怔了怔。这个宋泽……虽然嘴毒得令人讨厌，但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


    小李猛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可取什么可取，这本来就是正常男人应该做的，不能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体贴就叛变！


    宋泽拿过包没多久就后悔了。包的分量不轻，纪书鱼的胳膊却细的嶙峋，窄窄的腕骨紧贴着一层皮肉，指骨被包带勒得发红，接触面生疼生疼的。才走了短短几十米路，宋泽就不得不小口喘气。


    这身体也太虚弱了吧？宋泽头痛不已，开始怀念自己那具强壮的身体。


    刚出酒店大门，小李从宋泽手上接过包，想起来还没嘱咐他：“门口有粉丝和代拍，纪姐对粉丝很好，会跟她们主动打招呼，你注意点……”


    还没说完两人就被团团围住。


    “书鱼！！！”“宝宝！！！”“姐姐，信！”


    “姐姐可以比个心吗？”


    “姐姐我今天生日，可以祝我生日快乐吗？”


    宋泽淹没在声海里。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股如影随形的钝痛越来越明显。比心？生日快乐？


    宋泽感受不到任何感动和快乐，对眼前这些情绪狂热的粉丝也无法共情，他只觉得好吵，好烦躁。


    宋泽冷着脸，面无表情地低头往前走。


    有个冲在最前面的年轻女孩子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纪书鱼失了声。


    呜呜呜刚刚姐姐那一眼，杀气好足，好可怕！虽然可怕，但是……姐姐杀我啊啊啊！


    宋泽的反常引起了粉丝的注意。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不收信？”


    “书鱼今天好冷漠啊怎么回事……”


    “姐姐我们凌晨四点赶高铁就为了见你一面！”


    “姐姐看看我们吧！”


    宋泽充耳不闻，额头又开始冒冷汗，他艰难迈步。好疼，越来越疼了，这群人怎么还堵在这儿，他怎么还走不出去……


    剧痛袭来，耳边骤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宋泽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瞬间，宋泽心里闪过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得想办法赶紧换回来，当女人太遭罪了。


    再次恢复意识时，宋泽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灰色折叠床上。


    钝痛依旧存在，没比昏迷前好多少。


    宋泽深深吸气，怀疑纪书鱼是不是因为节食得了什么严重的胃病。


    他想坐起来，小李立刻按住他，“纪姐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宋泽一言难尽地看着有两个纪书鱼壮的小李冲他哭丧着脸呜呜。


    还没等他说话，小李又朝门外喊：“导演，导演，纪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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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身形劲瘦的长发男人冲进来，在宋泽床前蹲下，激动道：“书鱼啊，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我都打算向赵总负荆请罪了！”


    这部《夜影》的出品方之一就是心晴娱乐，纪书鱼是赵心晴亲自带的艺人，又是女主角，要是还没开拍就出什么事，他这个导演也不好向平台和出品方交代。


    “对不起杨导，”宋泽认错态度诚恳，“是我没照顾好身体，拖累了剧组进度。”


    宋泽在心里骂了一句纪书鱼不爱惜身体，觉得不好再硬撑下去了，“不然我还是去医院看看好了。”


    万一是急性肠胃炎还得挂水，剧组的医生可处理不了。


    杨导面露难色，甚至两颊开始发红，“啊，这个，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吧……”


    至于吗？他可是已经因为纪书鱼晕倒延迟开机仪式半小时了，再去个医院，今天还要不要开机啦？


    可这话他不敢说啊，说了不是得罪人嘛。杨导好憋屈。


    宋泽皱起眉头，对导演的态度不太满意。


    小李左看看，右看看，眼看着导演和宋泽之间的气氛要僵掉，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灵光一闪，硬着头皮上前，凑近宋泽耳边轻声说：


    “那个，纪姐，你是突然之间来了例假，痛、痛经，晕过去的。刚刚跟组医生来看过了，开了止痛药，一会儿你先吃一颗，多喝热水多保温，不严重的话，可以不去医院的。”


    宋泽张大眼睛，瞳孔轻颤。


    例假？痛经？所以他晕倒不是因为肠胃炎，而是因为痛经？


    他堂堂1米86的壮年男性，因为痛经，晕了？


    女孩子的生理期……都这么痛的吗？


    宋泽晕乎乎地哦了一声，问小李：“药呢？”魂还飘着呢，赶紧给他来一颗，再不吃他恐怕会扛不住。


    小李忙把药和水一起递过去。


    宋泽一口吞下药片，小李再次靠近，吞吞吐吐地更小声地说：“纪姐，刚刚我已经帮你换过内裤和卫生巾了，你记得过三四个小时找我换新的。”


    宋泽：“O=O”


    宋泽：“……好，谢谢。”


    宋泽觉得，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


    既然身体没有大碍，宋泽自然愿意配合杨导意愿。


    杨导松了口气，客气地携手宋泽一起出席开机仪式。


    导演看重女主角，宋泽也乐得配合，一时间两人氛围其乐融融，直到饰演男主角的演员上前打招呼。


    “杨导好，我会好好演不让您失望。纪老师，好久不见。”


    宋泽向后退了一步，错开男主角伸向他肩膀的手，不悦道：“跟你很熟吗？”


    上来就扒拉异性肩膀，没品的男人。


    男主角讶异地张着嘴，嘴角笑意僵在脸上。


    杨导转向宋泽，同样讶异道：“咦，我记得你们去年不是刚合作过一部古偶吗？”


    小李站在场外，急的干瞪眼。天杀的纪姐的新剧男主角怎么会是刘远啊？


    之前定好的男主角呢？


    小李连忙掏出手机，第一时间在群里@赵心晴。


    ［赵总出事了！十万火急！纪姐的新剧男主角变成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