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婷一通闹，应缇顿时失了吃东西的心思。


    见她马上就要冲到应缇身前，应绛向一边的秘书使了使眼色，秘书立刻心领神会，两步上前拦住索婷。


    索婷还在大喊大叫，身上完全不见昔日贵妇人的影子。


    “妈妈……”应绛话还未说出口，餐桌边便传来一道女孩清亮的嗓音。


    “他真的死了吗？”


    索婷往前扑的动作停滞一瞬，应缇站在桌边，一只手掌撑在桌边，衣袖中露出的半截手掌皮肤看起来有些苍白。


    “冷静点，妈妈。”应绛找机会说道，“爸爸到底怎么了？”。


    妹妹问出来她心底的问题。


    一时间她眼底掠过无数思绪。


    难道爸爸不是简单的摔倒吗?


    简单的一句疑问落在情绪激动的女人耳中化为应缇凉薄不孝的证据，她瞬间暴跳如雷，秘书差点没能挡住她。


    “你个赔钱货！小贱人！你就这么诅咒你爸呢？”索婷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各种恶毒的词汇只要是她能想到的通通往应缇身上丢。


    此时她所有心神全部在眼前的女孩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一边应绛的脸色微微暗沉。


    应缇不在乎索婷怎样骂她，她现在只想知道应彭扬是死是活。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却不料索婷忽然停下对应缇的辱骂。


    她死死盯着自己的二女儿，如果目光是刀子的话，应缇早已在她的视线中成为一具骷髅。


    “你害死了你弟弟还不够，现在又要害你爸爸。”她一字一句道，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话在其他人心里引起多大的波澜。


    “妈妈你在说什么？”


    应绛适时开口，余光瞥向应缇，发现对方脸上是止不住的错愕。


    “弟弟不是在学校吗？他昨天还问我要了生活费。”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靠近索婷。


    “我不会错！”索婷突然尖叫。


    “我的儿子都快来了，明明、明明医生说是龙凤胎的，可是出来的只有你！”她一手指着应缇，胸膛不停起伏，“你投生在我肚子里，不该感谢我吗？为什么要吃了我儿子！为什么不是我儿子吃了你呢？”


    索婷身材本就长得干瘦，长时间喊叫消耗了她太多体力，这会儿整个人不住地往地上瘫倒，连秘书都拽不住她。


    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住口：“所以我叫错了吗，应缇！你就是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她吼得嗓子都要破掉，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开始咳嗽。


    秘书手里拿着纸巾，递也不是收不是，此刻正焦急地看着应绛的脸色。


    应绛可没空管他，她细细观察着应缇的神色，眼眸中沉思加重。


    所以，这就是爸爸妈妈不待见妹妹的原因？


    想着自己从小到大，妈妈有时总会脸色苍白，最终在她上高中时查出怀孕，拼着高龄产妇的危险也要生下孩子。


    她的眼神逐渐复杂，落在索婷脸上时，忽然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恶心。


    估计之前怀的全是女孩，只有告诉她怀孕的那时知道是男孩。


    应绛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为刚冒头就被打掉的妹妹们悲哀，还是为自己和应缇感到悲哀，又或者是为这个畸形的家庭感到悲哀。


    在她视线范围内，应缇垂着脑袋，手指紧紧扣住木制餐桌边凸起的浮雕花纹，好像下一秒指头就要生生折断。


    “……”她怕妹妹乱想，想过去先和她说说话。


    可还没等她行动，地上停止咳嗽的索婷张口说道：“我都还没找你偿命呢，这幅样子嚣张给谁看呢？”


    “现在你爸爸也不好了，都是你克的！”


    “本来找你回来就是给你爸爸配型的，你不要以为装个抑郁就可以躲过去，我一直在盯着你，包括你周围的人。”


    “拿着我妈给你的钱开店，你倒是过舒坦了。还有你旁边的那个死女人，本来帮我干的好好，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不过还好有你店里的那个小姑娘。”


    “你的那些药，你吃一次我让人扔一次，随随便便吃坏了肾脏，你爸爸怎么办。”


    索婷说着说着就有些神经质起来，她看见应缇眼里的震惊。


    应缇不舒服，她就舒服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撩了一把散落的头发，嘴角缓缓裂开一个笑，道：“你还不知道吗？名校小语种毕业的苗子，照样不是为了我开出的一个月两万的价格而出卖你？”


    应缇瞳孔剧烈颤动，原本还能直立的身体也摇晃两下。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忽然想起庄写意第一次送她双胞胎店里的甜点，当时她和小雨都不认识的陌生字母，只有恬恬，看过一眼后就念出了双胞胎的店名。


    应缇不再吭声。


    应绛脑子转得快点，虽然她也震惊索婷找人监视甚至是干扰应缇的生活，但现在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她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妈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你不是说让我接小缇回来读书吗？爸爸要配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陡然发问，索婷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她很快找回自己以往对应绛呼来喝去的态度，正准备狠狠训斥这个敢顶嘴的女儿时——她忽然打了个哆嗦。


    不知为什么，平时平静温和，她指哪打哪，就像她手边忠诚好用的一条狗一样的应绛此刻的眼神竟让她有些害怕，到嘴边的话瞬间改口。


    “她把你爸爸的肾打坏了，去做配型不是应该的吗？”


    应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久到索婷都以为应绛也准备反了天时，她才缓缓开口。


    “是吗？”


    听着女儿轻飘飘的语气，索婷没觉得有任何不对，下一秒她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刻薄的神情，想要指使大女儿去收拾应缇。


    “好了，爸爸忽然生病，妈妈太担心了，今天被刺激地胡言乱语。威廉，你扶妈妈去休息。”


    她侧头嘱咐，一直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秘书站出来，扯住索婷就走，在对方还想张嘴尖叫时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下自己的领带团吧团吧塞进她嘴里。


    随后应绛让从她们争吵开始便躲在厨房的佣人打扫卫生，自己径直走向应缇。


    应缇在问过索婷后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扣着桌子的手指也自然地垂在身侧，仔细看地话却能发现她指甲盖破损，游离线出隐隐透出血迹。


    应绛走到她身边，看见她没有太大反应后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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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气，安慰道。


    “妈妈的话你别听。”


    “和你没关系，肚子里的胚胎生长不是你能控制的，要怪就怪那个弟弟太弱小了吧。”


    应缇对她的话没反应，应绛渐渐皱起眉，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


    下一秒女孩抬起头，漆黑的瞳仁明明是看着应绛的，可应绛就是觉得她眼中没有自己。不光是她，就好像应缇眼中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一样。


    应绛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就在她的手搭上应缇的胳膊时，她忽然开口了。


    “你说，我真的是杀人犯吗？”


    说完，女孩倒在她怀里，不省人事。


    “应缇！”


    ……


    “病人有过抑郁史吗？”


    装修好的房间宽敞明亮，是温馨的暖色调，面色苍白的女孩躺在床上，明显进入昏迷状态。


    应绛和家庭医生站在床边，对方正在把听诊器收进包里。


    上次应缇从地窖出来时应绛叫的也是这个家庭医生，这次应缇突然昏迷，出于这个医生对应缇的身体状况熟悉些，她也就继续找他了。


    对方仔细检查了应缇的身体，最后问应绛。


    应绛目光落在床上女孩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上，她抿唇，犹豫半晌后说道。


    “有。”


    “好。”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病人长期处于紧绷状态，可能我上次来的时候她的精神就有点崩溃了。”


    应绛闻言立刻反驳：“不可能，上次她除了身上的伤，她的状态一直都很稳定。”


    甚至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也不再像一开始吵着要回去。


    她在心中快速过了一遍应缇近一个月的行为表现，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看不出来很正常。”医生摇摇头，“可能她的身体已经处于保护机制了，受不住大起大落的情绪，今天她应该是受了什么大刺激，所以精神绷不住，彻底决堤了，总之不要再让她受到刺激。”


    应绛垂眸看着应缇，医生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斟酌过后还是小心劝道。


    “绛，她一直在国内，你已经习惯了各种惩罚，一个地窖就让她的身体和精神收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和你不一样。”


    应绛移过视线，淡淡看了他一眼。


    医生低头，假装看不见她的脸色。


    “我知道了，只要她的情况稳定下来。”本以为等不到应绛回答的医生抬头，反应过来后连忙答应，“好的，我先开药，有过敏史没？”


    ……


    医生走后，应绛靠在应缇床头好一会儿，指尖虚虚拢了下女孩脸颊边的发丝。


    忽然，闭着眼睛的女孩浅浅呢喃一声，


    “庄写意……”


    应绛拉住她的手，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片刻后，她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秘书动作很快，立刻查完了索婷和应彭扬夫妻。


    盯着手机上的那份检查报告，应绛握着手机边缘指骨慢慢捏紧。


    良久后，她给秘书打了电话，意有所指。


    “动作加快。”


    挂掉电话后她俯身趴在床边，缓缓闭上眼睛，拉着应缇的手始终没松开。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