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近冬日，渭城坐落南方，即便是冬日，也是满城绿意，让柳姻越发喜欢顶着大中午的太阳，坐在回廊里晒暖。


    每逢白日她休憩的时候，闻书云就拿着书来陪她。


    两人之间也没什么一直聊的，打上几句招呼，你看书，我看景，你休息，我逗猫，竟为这寒凉的冬日平添了几分温馨。


    不过今日有些奇怪，柳姻看了几次门口，都不见闻书云的到来，她再三拿起书翻看，可看了许久书都没翻上一页。


    想了半天，轻轻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来，紧了紧大衣裳，提裙往外走去。


    这座宅子是渭城知府所赠，虽不大，却是一座极为精致的江南园子，屋檐顶翘，白墙黑瓦，园子里水系环绕，假山林立，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哪里是住在哪里是花园，野趣十足，也风情十足。


    柳姻所住的院子，出门就是一湖清水，里面养了不少锦鲤，旁边一座小拱桥和一群假山，旁边还种着竹林，越发让房子在风景之下若隐若现。


    她出门绕过拱桥上，身影在假山中左拐右拐，正在慢悠悠的走着，顺便看看景时，却听见不远处有声音响起。


    “此事不要告诉你家姑娘。”那声音很熟，正是闻书云。


    至于和他说话的人，被假山遮挡个严实，柳姻并未看见。


    闻书云和那人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这一句后，递过去了什么东西后，就转身要走。


    见他似要转身找自己，柳姻忙一转身躲到了假山后面。


    见闻书云果然从面前走过，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另一个人过来，她只得往回走。


    闻书云本在院子里见不到她，有些心急，忙跑出来找他。


    见她从外面走过来，闻书云脸色有些难看。


    可在柳姻还没有看清的时候，闻书云就恢复如常，笑着迎了上来：“你怎么没在院子里？去哪儿玩了？”


    柳姻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说道：“没事儿，早上起的早，我就去外面溜达了一圈。”


    “哦哦，也挺好的，今天身体怎么样了？”闻书云眼眸一转，没再说什么。


    “好多了。”柳姻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见柳姻脸色如常，闻书云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随即从怀里掏了一封信递过来：“端安公主来信了。”


    柳姻接过信，有些好奇问道：“今天怎么是你送过来？”


    闻书云笑着回道：“这不是顺路嘛。”


    见此，柳姻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坐回到回廊里，打开了信件。


    “吾姐亲启：姐姐身居外地，本就令妹心怀担忧，前日竟知姐姐重病，妹心急难安，望姐姐保重身体，妹之大业，还需姐姐襄助。今日来信，有一事难解，盼得姐姐给一二主意，为妹解忧……”


    信写的不长，柳姻也看的也快，不过片刻就读完了信，放下信，她眉头微蹙，有些为难。


    “怎么了？”闻书云见她面带忧虑，不禁问道。


    柳姻叹了口气，才说道：“端安来信问我，如今盐城因售盐，来往游商众多，百姓们见了他们的富贵，越发不愿意耕种，反而宁愿举家借债也要去做小买卖。”


    “这……也算好事？”闻书云蹙眉，有些迟疑。


    柳姻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一向擅长文章这些，不甚懂经营经济，可没想到闻书云竟也不曾看到这里面的危机，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解释。


    “话不是这样说，对于个别百姓而言，这确实是发家致富的好法子，可是经商哪里是如此好做的，若真是举家负债也要去做，那大部分得到的结果就是举家卖身还债了。”


    “不能吧？”闻书云面露迟疑。


    柳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农耕本就是有节气的，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都是有章法的，如今为了赚些快钱，不顾农务，若等他们生意失败，想要回头种地时，定会错过农时，到时候手中即是无银钱傍身，又是无收成饱腹，岂不是走投无路？那时卖身已然是好的了。”


    听她这样说，闻书云点了点头，明白过来，一时间也有些不可思议。


    “人的本性就是逐利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百姓初识文字，看得不远，恐大部分不过是眼馋眼前利而已。”


    “百姓短视，是我等教育不足。”闻书云想到自己当初的教书日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柳姻却摇了摇头：“也非如此，百姓逐利本是人性，只是我担心那些世家会借此进一步圈地，到时候我等所做的事，便前功尽弃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闻书云想了想问道。


    “重农抑商此为国策，决不能因蝇头小利而放弃这条决策。”柳姻沉吟片刻说道。


    闻书云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继续收重税？”


    柳姻叹了口气，才说道：“不仅是收重税，而是要将商人分出三六九等，进行阶梯式收费。”


    “这……？”闻书云越发不解了。


    柳姻才继续说道：“我本就一直在想这些事，我游学数年，几近走遍离朝，我见到太多小本经营的小商人被大商人欺压排挤，利润几乎被吃的干净，不过是勉强糊口，可那些大商户和世家联合，勾结官府，缴税就将税转移到小商户身上，自己则逃税，避税，隐匿家财。”


    “可你这法子……”闻书云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这个法子并不保险，依旧无法保证大商户们会顺利缴税，就像你所言，我们无法监察各地商户，他们将税转嫁给小商户或是佃户，亦不是不可能。”


    听了他的话，柳姻叹了口气，才说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总不能真的养肥抄家吧。”


    闻书云听他说完，眼眸一闪，却只笑笑没说话，见柳姻依旧为难后，闻书云才笑着安抚道：“也别发愁，这件事本就非一日之功，你再好好想想就是。”


    柳姻听他说完，点了点头，才将信重新放回到信封里，一时间也没了看景的心情。


    见此，闻书云就提出了告辞。


    送走了他后，柳姻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发起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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