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春台在望

    其实仔细想来,在她人生的每一个重大的节点,都有严霄的身影出现。


    他们二人即便是做不成志趣相投的朋友,但也算有几次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在。


    宋清晏想起当年她第一次见到严霄,也是在一个这样的一个春天。


    永嘉十三年,春三月。


    正值草长莺飞之际,曾经因战乱而荒芜的土地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重新恢复了生机。


    集市中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百姓穿梭在其中,脸上洋溢着笑容。


    江河之上,舟楫繁忙,满载货物的船只穿梭如织,两岸的村庄炊烟袅袅,一片繁荣昌盛之象。


    皇帝在这一年的年初便早早定下了春猎的日子,而宋清晏因上元节溜出宫猜灯谜时,同东昌侯府二公子起了争执被罚禁足,若不是借着围猎的机会还不知要在宫里再关上多久。


    这是宋澜登基以来最为声势浩大的一次皇家围猎,自他执政以来,每日勤勉,宵衣旰食,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韬光养晦十数载,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饱受争议,如履薄冰的帝王,大梁也逐渐走向国富民强。


    先帝在世时,本不属意她爹爹宋澜。


    先帝戎马一生,以武功见长。


    而宋澜自幼身弱不精于骑射,反倒喜静好读诗书。在他看来,他这个儿子宋澜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读书更是将性子读迂腐了,行事妇人之仁优柔寡断。


    奈何六子相争,皆不得善终。


    皇位一时无人可继,便落到了宋澜头上。


    宋澜登基后,朝中质疑之声不断,推行新政屡次受阻。


    邻国听闻皇帝不善骑射,行事更是傲慢无礼,将大军盘踞于山下屡有进犯之意。


    宋澜少时从不曾有夺嫡之意,在朝中更是无半点亲信,无奈只能向以太后为首的世家旧臣低头。


    养精蓄锐多年,宋澜决心在这一年着手准备春猎,召集整顿兵马,检阅武力,向朝野上下树立君威的同时,震慑周边蠢蠢欲动的势力。


    伴随着号角声,禁卫军开道,长枪如林步伐整齐划一。


    文官峨冠博带,武将披坚执锐,百官扈从簇拥着天子銮驾,锦衣卫护卫随从,队列蜿蜒似长龙。绣着祥龙瑞兽的旌旗在风中烈烈作响,车马辚辚,扬起的尘土如云雾,声势浩大直向猎场而去。


    宋清晏和一众皇室宗亲们也一同伴驾春猎,出席祭祀典礼。


    新绿初绽,嫩草铺展。


    树木抽芽,枝叶在微风中轻摇,翠影斑驳。


    一泓春水波光粼粼,似明镜倒映着蓝天。


    飞鸟振翅,于空中盘旋,时而俯冲入林,惊起簌簌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泥土的芬芳,混合成春猎场独有的气息。


    宋清晏身着绯红色窄袖猎装,她在这一年个子窜的快,已然超过了她母后郑皇后。谈笑间眼尾向上挑的弧度刚刚好,多一丝便是风情,少一丝却是寡淡。这一身艳丽的红衣,眉眼含笑颇有几分少女英气风姿绰绰的味道。


    刚一出营帐,一脚踏上郊外的草地,她猛吸一口空气感慨道:“折竹啊,你知道这猎场同皇城相比多了什么吗?”


    折竹整理着包裹,漫不经心道:“什么?”


    “自由!”


    宋清晏摊开手臂,舒展着筋骨,“正是这几个月亏欠我的自由!”


    折竹猜到她又要借着围猎胡作非为一番,愁苦道:“公主,若不是围猎您这会儿还出不来呢,咱们就当出来散散心,莫要张扬生事了。”


    “这是什么话,”宋清晏试着手里的弓道:“本公主行事又怎能叫做张扬,那叫实力!”


    看着折竹满面愁容的模样,宋清晏侧首又宽慰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在围猎打几只好的野物,做些物件送给父皇母后。围猎嘛,都是看真本事,他们若是技不如人输给我,也不能算做我欺负了他们不是?”


    宋清晏抬眼朝后方看过去,猎场上世家子弟们约莫年长她几岁。


    身着华服却毫无英气,嬉闹喧哗,骑在马上东倒西歪,拉弓时手都在颤抖,箭射出便不知去向,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则皆是一群酒囊饭袋之辈,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下个轿子都需人搀扶。


    平日里靠着三五成群靠着互相吹捧打成一片,年前那个被她暴揍的东昌侯府二公子,仗着自己家世好在京城大街小巷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她不过是将他吊在树上吓唬他几下而已,便哭天抹泪险些吓尿了裤子,平白害她被禁足了这么久,当真是无趣。


    宋清晏收回视线看向远处,神情逐渐变得认真,目光锐利,手中长弓拉满,随着“嗖”的一声,利箭精准命中靶心。


    年少之辈,是朝廷指日可待的希望,不该是他们这般模样。


    *


    翌日清晨,皇帝宋澜携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行过祭祀礼后,坐镇春猎主场。


    这些年他日夜操劳,身体状况早已经不能支撑起他骑马出猎,大臣们顾及皇帝颜面便提议让年轻一辈有展示的机会,去猎场博个彩头。


    此提议一出,苦了一部分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


    原本他们只是借机出来玩乐,跟着浑水摸鱼便罢了,没成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较个高低。


    北郊猎场一马平川的尽头是延绵的树林,此处常年安排专人护理,专供围猎以及光禄寺使用,即便是初春放出的大小猎物不在少数。


    东昌侯府二公子魏臻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捏着缰绳逛逛悠悠地朝丛林深处出发。新弓难拉,在马上费力拉扯了好一会儿方才放出一箭,那箭软绵绵地掉在地上,左右见状忙别开眼当做无事发生。


    魏臻打量着手中的弓箭,觉得无趣至极。


    他本就不善骑射,此番也是家里逼着前来,若是排个末数少不了也要被奚落一顿。


    正烦闷时,听见身后一阵嘈杂的马蹄声逼近。


    魏臻回首,见一身着华服的公子端坐于赤色宝马之上,左右侍卫吹捧喝彩之声不断。


    离得近了,方才发现这马背上满面春风的小公子正是户部尚书何鸿飞之子何昌言。


    魏臻打马过去,见何昌言身边侍卫手上拎着满满的猎物,不由得惊叹道:“何兄!许久不见你箭法竟有这般长进!”


    何昌言看清来人立刻笑道:“嗐,二公子,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围猎嘛,看得是最终结果,至于过程如何是不是亲自猎的,不重要。”


    魏臻四下打量一番,见何昌言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单薄素衣个子高挑的眼生少年,目光落在这少年人素衣包裹着的宽阔脊背上,方才品出他话里的意思,惊诧道:“你这不怕被人发现,告你一个欺君之罪?”


    何昌言勾唇笑了,“我爹乃户部尚书兼内阁次辅,我姑母是当朝太后,今日来此围猎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在圣上面前提一个字,那便是不要脑袋了......”


    他回首,看向身后神色淡漠的少年,一字一字道,


    “你说是吧?丧家犬?”


    见少年不语,何昌言晃着手里的马鞭厉声道:“还不快去猎鹿,此番若是没拿到一甲第一名,我要你好看!”


    素衣少年垂下眼眸,握紧缰绳朝丛林深处驶去。


    见人走远了,魏臻朝何昌言身边靠了靠,询问道:“这人谁啊,从前没见过啊?”


    看着模样不像亲卫家仆,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京中哪家公子。


    “他啊,”何昌言冷笑道,“一个罪臣之后丧家之犬罢了,汪擎念着从前的情分留他口饭吃,整日拉着个脸端着副清高相,还真以为自己能像戏文子里的角一样能逆天改命呢。”


    黎民百姓之所以庸庸碌碌地操劳一生,就是看不清真相,总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依靠勤奋得以实现。


    殊不知他们的人生,一贯都是掌握在看戏人的手中。


    魏臻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想起方才对视时那少年冰凉的眼神,有些有心道:“凭你的骑射功夫,自己也能取得佳绩,何必寻他呢。”


    “如今的圣上早已经不是初登基时,对我姑母言听计从的模样了。”


    何昌言拉着缰绳朝丛林深处悠悠前去,“去年姑母多次在圣上面前撮合我与郑家姑娘的婚事,都被圣上找理由搪塞了过去。此番围猎正是我讨赏求赐婚的好时机,当今天子总不能在文武百官面前言而无信吧......”


    待到一行人走远后,宋清晏方才黑着脸从树林深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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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


    折竹狠狠地朝前方翻了个白眼,气愤道:“一群酒囊饭袋还妄图求娶我们表小姐,真是无耻至极!”


    宋清晏双手环胸,看着何昌言的背影道:“想拿第一,可没那么容易。”


    折竹道:“公主想和他一较高下吗,难吧,他们人可不少呢。”


    “他这种废物,何需我费精力同他争,”


    宋清晏笑得狡诈,“叫倚梅和观菊在前面河边将带来的网布置一下,这次我要叫他好好出些风头。”


    何昌言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向前行,临近河边时原本想牵着他的宝贝坐骑去喝水,却不知从哪处冒出来几十只野兔,疯狂地在林子里逃窜。


    他盯着周围肥硕的兔子,想是不经意间寻到了兔子窝,惊扰了它们,这可真是老天眷顾。


    何昌言喜笑颜开,忙对周围的家仆道:“还愣着做什么?抓啊,耽误了公子我得第一名,要你们好看。”


    话音未落,七八个家仆四散开来,这些人都是何昌言从府中精挑细选出的,个个身上有些功夫,为得就是确保自家公子顺利摘得榜首。


    何昌言看向马背上捆着的猎物,粗略的算了一下,凭他现在手中的这些,围猎前三已经是囊中取物。


    待到姓严的那小子捕到了鹿带回来,再加上这些野兔,足以确保他得偿所愿。


    正暗自得意时,何昌言听到一旁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他寻声前去,拂开遮蔽的草木,见一只中了箭的肥硕雄兔躺在草地里痛苦地挣扎着。


    这可真是送上门的好事儿,就这般让他撞见了,待他捡了回去装成自己猎下的也能在那些家仆面前炫耀一二。


    让他们知道,何公子不是没那个本事,只是不屑将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罢了。


    他迈步上前,正欲将野兔收入囊中。


    谁料一只脚刚刚踏在兔子身侧落了地,周围响声一阵急促的磨损声,尚未来得及看清周围是何情况,一张大网自地面升起,顷刻间将何昌言罩在网中,吊至半空摇晃。


    何昌言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地忙唤着自己的家仆,无奈带来的人此时散落在四处追逐着野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此悬空着折腾了半晌,何昌言泄了气,没了往日公子哥的体面,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救命。


    树林的背后,方才与何昌言同行的素衣少年闻声而来,临近时突然驻足于原地止步不前。


    少年打量着半空中吊着的何昌言,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良久后,他拎着手中猎到的野鹿悄无声息地离开,顺道骑上了何昌言留在河边的马,带走了全部猎物。


    倚梅埋伏在周围的人发现有人携着猎物朝主账方向赶过去,误以为是计划失败叫何昌言逃过一劫,忙启动了第二道陷阱。


    一根麻绳冒土而出,飞驰而来的马匹来不及躲避,连人带马侧摔下来。


    此地是下坡,马背上的人没带任何防护,一路滚落下来掉进河中央。


    原本以为按照公主的要求,将人设计地摔了个人仰马翻,又掉进河水里滚了一遭,已然是狼狈至极,足已回去和公主复命了。


    没成想这人竟是个怕水的,挣扎了几下后居然不动了。


    这下反倒是他们害怕了,倚梅一边带着人前去搭救,一边叫人去给公主报信。


    彼时,宋清晏正和折竹她们在烤兔子肉,见观菊急匆匆地赶来,她询问道,


    “成功了?让那姓何的先吊着吧,好好丢一丢他老子的脸面。”


    观菊气喘吁吁,道:“不是公主,抓错人了!您快去看看吧!”


    宋清晏到时,倚梅已经带着人从河里捞出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正按着着这人胸腔企图将水逼出来。


    宋清晏凑上前探头去看,只见被救上岸的少年,湿发贴在额头,水珠顺着下颌滑落。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却衬得五官愈发立体。


    高挺的鼻梁在惨白肤色的映衬下格外醒目,紧闭的双眼,长睫湿漉漉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被水洇湿的水墨画般的好看。


    宋清晏一时有些摸不清楚头脑,抬手指了指昏迷着的人,磕磕绊绊道,


    “倚梅啊,这河里怎么掉了个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