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悠心头一跳，变故突生的刹那，她本能侧首。


    寒生那双本就蒙着一层疯狂的赤红眸子里，此刻反而平静下来，她执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眼底罕见地掠过一丝茫然。


    不等她多想，卡在石缝中的流水剑忽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剑锷蔓延的裂痕骤然炸开，寒生脸色一变，足尖赶忙蹬着陡峭的石壁翻身而起。


    流水剑只支撑到她站立停稳那一瞬间，早在乱流冲击下变得伤痕累累的剑身寸寸崩裂开，随着命牌坠落深渊，唯余一把光秃秃的剑柄仍在掌心，摩擦着持剑之人那手经年剑茧。


    乱流压缩着每一寸可供活动的空间，未及喘息，寒生已反手将其别在腰间，她俯身探臂，伸向早已脱力的李长悠。


    “抓住！”


    寒生紧紧箍住李长悠手腕，发力将人提了上来。


    “准备一下，你该滚出去了。”寒生唇瓣翕动，揪住界文的指尖朝后掩了掩。


    李长悠指尖却猛然收紧，死死扣住寒生腕骨，“你呢？你能滚到哪里去？又该滚哪里去？”


    “问这么多做什么！总归与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


    “就算你认为与我无关，我也想知道你的去留，想知道我离开后，你能去往何处。”温和的灵力拘着寒生此刻持续暴走的力量，李长悠整个身体摇摇欲坠，膝盖几次在碎石上挣扎支起，她掌心略带凉意，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李长悠累极，半阖上的眼眸还是抬高几分望向寒生。


    寒生唇线绷直又松开，像是有什么哽在喉间，吐不出也咽不下，想要挣开，却在察觉李长悠将要被她拽倒之际顿住，一下变得扶也不是，甩也不是，只得任由那只冰凉的手松松搭着。


    直视心中不安总是痛苦不堪，何况她生下来就被持剑长老带走，无忧无虑又高高在上地在中州过了十多年舒心日子，现在突然失了依靠，前后两路俱是绝境，一时烦闷得只想一个人躲在乱流静静。


    谁知李长悠偏生不饶人，寒生指尖烦躁摩挲着轻飘飘的剑鞘，狼狈又难堪地错开李长悠直视过来的眼神。


    “我去哪里不劳你烦心，命牌只是受到外界撞击而碎裂，乱流里的力量很容易做到这样，姑姑会回来……”寒生低声，她当然看见命牌碎了去，说不惊不恐是不可能的，可除了相信是场意外，她别无他法。


    李长悠沉默下来，命牌大多材质特殊，更不用说是化神期长老所有之物，叛宗这样的大事，本就是拿头去赌，她实不愿细究持剑长老是否还活着，只得生硬转移着话题。


    “这界文怎么回事，你偷摸往里面掺了多少发面引子，这幅样子可还能用？”李长悠垂眸，界文庇佑着她二人，一向在寒生身边灵活得像一条游龙，为她在乱流中开辟新路，现在却沉重落在地面，被隐匿在附近的上界气运压制得动弹不得。


    想必寒生也是发觉界文的无力，知晓自己再难维持与上界气运的安全距离，这才打算将她扔出去。


    “呆在乱流里太久，吃撑了。”寒生语气淡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不是吃撑了，是被挤压变形，渐渐消失……界文和你都撑不住了？”李长悠没给她留情面。


    寒生绷着脸，“没错，这是你最后一次出去的机会，等到我完全撑不住，上界气运会将我拉出长生界。”


    “如若你远离这些上界气运，它们是否还能强行将你拉走？”李长悠揉揉眉心，却沾上一手鲜红。


    把游丝命线扔进系统里倒是扔对了，天命珠被那缕游丝命线扯住，竟然勉强拘住了最后一点拇指大小的玉珠，只是庄晋带来的影响并未消失，灼痛深埋骨髓的滋味并不好受。


    刺目猩红看得寒生都皱眉头，她重新取下流水剑剑柄，垂头替李长悠别在腰间，闷着声音开口，“没用的，哪怕远离，我只要呆在长生界，要么被长生界之人逮走献祭，要么等着上界气运蚕食长生界，到时候一样逃不了。”


    流水剑贴上来，李长悠气息平缓些许，如今流水剑折断，就算拿来压制伤痛，功效也会大打折扣，她定了定神，意有所指道，“逃不了就找个地方呆着，就像你我躲进乱流中一般。”


    “想不被两界发现，至少也得是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躲进去谈何容易，不说别处，就此地乱流，等我撑不住了，你留在这里也只会被吞噬，最后跟你那把飞剑那样，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既撑不住了，就等我试试。”李长悠抬手，断开二人间灵力供给。


    寒生嘲讽一笑，“试试怎么被乱流挫骨扬灰？”


    李长悠闭上眼，全力调理伤势，寒生见李长悠不搭理人，嘴角不由得往下拉。


    李长悠伤势不轻，生气又接连被抽出，即使体魄强健，短时间也难以恢复，她只能先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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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势不再恶化，好为她们离开这里留出余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旁放哨的寒生眼眸便疑惑眯起，不知为何，她隐约察觉到李长悠周身灵气正以诡异的节奏脉动，灵力覆盖周围，却只在二人面前形成极小一片真空，真空中偶有无形之物随之跳动，似在回应。


    若非寒生凑到李长悠跟前，几乎无法发现这份异样。“这是又悄悄修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功法？”寒生喃喃自语，明明心有疑虑，心头却不知为何强行生出这个念头，每当她有所怀疑，这个念头就会无声出现，像是碰到了一堵绕不开的墙。


    “诶，你就不能避着点人？”系统无奈的声音传来。


    “我这就巴掌大块地方，如何能避，反正你能修正旁人意识到你的想法，受累再修一修，我这刚跟你做了笔大生意，就当是为了交易扫个尾。”李长悠敷衍安抚一番，心思早跑到系统库存之中。


    “不对，你什么时候干起的黑店，我东西呢？”李长悠把库存翻来覆去都找不到刚买的货物。


    “警告，库存有限，无多余位置放置，可花费一灵珠拓宽一格库存。”系统清了清嗓子，李长悠扔进来的游丝命线撞来撞去的太过折腾，可不敢在那周围放置货物，东西坏了影响业务不说还得赔上大笔灵石，它可不乐意做赔本买卖。


    “无多余位置？”李长悠顿了顿，一路看过去，库存深处黑乎乎看不见样子，许是系统有意阻碍了需自费的部分，目力所及，只能大致望见最后一个格子里放着她刚得来的幽壤。


    “一灵石还差不多，一灵珠才给一格位置，我就是每日再去找个世家矿山现抢都抢不过来，谁买得起。”李长悠咂舌，攥紧拳头试图与系统据理力争一番。


    寒生奇怪地看了李长悠一眼，这人半天不说话，现在还莫名其妙升起一股怒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走火入魔了，她犹豫着是否该强行打断李长悠的调息，不料手还没伸出来，李长悠便忽地睁开了眼。


    “我有一个去处，那里四面虚空，正适合充作庇护之所。赶紧把你这界文拿远些，让我试试能不能成。”李长悠不由分说拉起寒生。


    另一只手指尖微动，让系统直接在二人面前落下一座阵法。


    那阵法不大却也不轻，压得落脚的石头都沉下几分，附着在上的界文也瞬间拉直，拽得寒生差点跪倒，她勉强稳了稳身形，摸着这座阵法一脸惊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