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教堂的咒灵被乙骨忧太和狗卷棘祓除，伏黑惠则第一时间带着人前去治疗。


    未名竟的情况不是很好。


    她的体质特殊，在普通人医院那边没法得到救治，好在这次因为咒灵受伤的人不少，在高专留守的家入硝子被临时叫来加班。


    其实从上次家入硝子处的反馈来看，她的作用也不大，但此刻伏黑惠无法联系上未名青和未名瑞北，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伏黑惠等在病房的门口，一颗心惴惴不安。


    嘎吱——


    家入硝子走出来，朝着急想要开口询问情况的伏黑惠偏头示意：“跟我进来吧，需要你的帮助。”


    “很奇怪，上次我的反转术式连靠近都不行，这次却被接受了。但也只有部分，只能集中治疗她最严重的背部和膝盖上的伤，其他地方我碰不了需要你帮忙上药。”


    伏黑惠接过药剂，有些疑惑：“她的咒力屏障不起作用？”


    家入硝子揉揉太阳穴，思忖片刻，才将自己有些不可思议的发现说出来：“有点像是被什么干扰了，原本严丝合缝的表壳出现空隙，才给了我机会。”


    “那这是否意味着，未来她也有可能出现屏障失灵的情况？”这是伏黑惠比较关心的。


    “嗯。”


    这一个发现，对未名竟来说绝对算不上好消息。


    原本她可以抵御咒灵伤害，全靠自身的屏障可以自动防御，如果这个屏障消失，在目前还没有其他可以攻击咒灵手段时，意味着她跟普通人无异，时刻有生命危险。


    甚至因为比常人更差几分的体质，在逃跑的时候都处于最弱势。


    这些家入硝子和伏黑惠都心知肚明。


    “那么后面的就拜托你，我去看看其他的伤者。”家入硝子插着兜往外走，离开前见伏黑惠站在病床前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想起什么一拍脑袋。


    “不用担心，只有露在外面的伤口需要你帮忙处理，其他地方我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哦。”


    她以为这个年纪的少年是因为面对异性有些害羞，所以解释了句，说完便急匆匆地关门离开。


    被留在医务室里的伏黑惠身体一僵。


    这种微妙被戳破心思的感觉，让他不自在极了。


    小小尴尬过后，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病床上的人身上，目光在苍白的脸色上停留片刻，良久颓然吐出一口气。


    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完全是始料未及。


    尤其在他说过那样伤人的话后。


    现在是夏季，未名竟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着一件无袖海军领T恤和白色短裙，这样露肤度高的穿搭让她在这次遇袭中伤了不少地方。


    伏黑惠给她涂完药后，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


    按之前家入硝子的估计，人应该差不多该醒了，可此刻病床上的少女就像是陷入噩梦之中，嘴唇紧抿，额头冷汗涔岑。


    未名竟走在一片迷雾中，她茫然地往前，视野却一直蒙着一层纱，无法看清周围，只能隐约看到两个身影手牵着手从她身边跑过。


    她眯起眼睛看去。


    那是两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孩，面容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留着及肩的半长发，一个与她一样是短发。


    未名竟忍不住跟上去。


    两人在奔跑的途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个子往上蹿，变成大约十来岁的模样，然后被一团充满不祥的黑气堵住。


    她惊愕地想要跑上前帮忙，却怎么也没办法靠近。


    眼睁睁看那个短发的女孩慢慢被黑气包裹吞噬。


    长发女孩跌倒在地拼命抓着短发女孩的手不放，四处张望似乎在喊叫，在转向未名竟方向时，眼前的迷雾一扫而空，露出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而她在不停地呼喊着。


    “救救小南！救救我们！”


    未名竟心神俱震，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喘着气，她的手下意识地乱挥想要抓住什么，嘴巴里跟着重复：“救救小南，救救我们。”


    这让一直守在病床旁的伏黑惠立马起身靠近，为了避免伤势再加剧，只能握住那只努力朝前伸的手。


    “未名！醒醒！是梦！”


    空荡荡的手掌被一只温暖的手包裹起来，未名竟反射性扣住，想要将人拉过来。


    伏黑惠猝不及防被扯过去，身形踉跄一下差点跌倒在床上，好在及时用另一只手撑在床头勉强稳住，垂头往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一个拳头，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热意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少女的眼中还噙着泪意，碧色的湖面上蒙着一层水汽，明显还未从梦中走出来。


    抓住他手的力道，明明只要轻轻一挣就开，可伏黑惠却怎么也无法松开手，他见未名竟没有再用力，只是下意识紧攥着不放，便稍稍松口气，直起身体顺势在床沿坐下。


    这样僵持片刻。


    被悲伤包裹得有些喘不过气的未名竟逐渐苏醒，眼睫微颤，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伏黑惠心中一跳，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接住。


    啪嗒。


    水珠碎裂开。


    他的心脏跟着鼓动，震颤。


    那天晚上未名默默流泪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当时强忍着的冲动，今天无法再次压抑下来。


    伏黑惠抬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注意到未名竟见到他时表情变得张皇，身体更是下意识往后缩，话语一下子哽在喉咙。


    烦闷。


    心脏被捏住，隐隐作痛。


    他收回已经空荡的手，站起身，不再去看未名竟，“家入小姐刚刚帮你治疗好，伤口还需要注意，不要乱动。”


    机械地交待完，便要转身离开，结果衣角上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道。


    他呼吸一滞，心里可耻地升起几分期待。


    伏黑惠站在原地没有动。


    背后传来未名竟略带哭腔的声音：“里绘，里绘怎么样了？”


    咚。


    是心脏坠地的声音。


    “她没事，家入小姐已经过去。”伏黑惠说完，衣角上的力道随着消失，他静静站了会，最后在一片沉默中离开病房。


    家入硝子在治疗完其他人之后不放心回来过一趟，但在病房中只看见孤单单坐起身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女，眉梢微扬。


    “背上的伤虽然已经治疗好，但最好还是躺着比较好。”出于医生的义务她提醒了一句。


    未名竟恍若梦中惊醒，抬头看见熟悉的长发女性后下意识扯起一个笑容，“感谢您，家入小姐。”


    结果被家入硝子毫不留情地吐槽。


    “不想笑就不要笑，心情不好？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从危险中刚捡回一条命。”


    未名竟抿唇，有些尴尬，“不好意思。”除了下意识道歉，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对了，我的朋友......”她从混沌的思绪中挣脱，想起森山里绘和井上由美。


    “那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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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看出未名竟十分在意，她安慰了几句，“放心，都没事。”


    “那太好了。”未名竟松口气，只是情绪依然不高，恹恹地坐在床上。


    不是很想当心理老师，但家入硝子想起最近的种种，难得多说了几句。


    “虽然我不是很爱管闲事，不过最近那孩子的受伤频率稍微也有点麻烦到我了，所以姑且问一句。”


    “你们俩是在吵架吗？”家入硝子此刻很想点一支烟，这种感情辅导她也是第一次，可伏黑惠最近的状态，哪怕是不怎么八卦的她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这孩子五条悟经常隔三岔五就带到高专来训练，她大概也了解一点。


    天赋极佳，悟性也高，人又很聪慧。


    就连五条悟那个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烂人，都曾赞叹过后面成长起来是十分了不得的对手。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童年经历原因。


    思虑太重。


    尤其在唯一的亲人津美纪中诅咒之后。


    家入硝子叹口气，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偶尔当个可靠的成年人吧。


    原本她还没意识到这两个孩子之前出现问题，直到今天。


    傻瓜才看不出来气氛不对。


    “想跟我聊聊吗？”


    在家入硝子那双透彻的眼睛中，未名竟感觉自己无所遁形，陈旧的心事被扯出来，强制放在阳光下暴晒，只能闻见发霉的味道。


    慌乱片刻，她在对方充满包容的眼神中慢慢平静下来。


    未名竟低下头，不自觉将被子捏出褶皱，“其实是我单方面被伏黑君讨厌。”


    在她自己都完全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最可怕的是，就算这样，她也还是不想放弃。


    无可救药。


    这个答案哪怕是家入硝子都没想到过。


    完全不像啊，刚刚那孩子的着急可不像是假的，这可不是讨厌一个人该有的反应。


    家入硝子眉头微皱，视线在失落的未名竟身上扫了圈，回忆着伏黑惠的所作所为，她好像有点看清楚问题的关键了。


    那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目的，用伤人的方式拒绝未名的靠近，哪怕其实自己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这么做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


    为了未名。


    家入硝子没忍住沉沉叹一口气，心里暗骂五条悟一句。


    人渣同期，自己养的孩子都不管心理问题的吗？


    这种自我过度奉献，自轻的个性真的有点危险好吗。


    不过这不是家入硝子目前该考虑的，她把目光转回未名竟身上。


    “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他口是心非？”


    “嗯？”未名竟迷茫地抬起头，似乎有些不大理解。


    不是不理解这句话，而是不能理解伏黑惠这么做的理由，为什么要把人推开，以这样伤人的方式。


    “去找他好好谈谈吧，有的时候话不能听，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


    言语可以撒谎，表情可以伪装，但无意识传达的情感绝对不会骗人。


    家入硝子言尽于此，她有些牙疼地站起身，并发誓下次绝不会再多管闲事，这个时期的少年人有时候也真的令人头疼。


    “嘛，我要去休息了。”从高专千里迢迢来到轻井泽，她也非常疲惫。


    病房的门重新合上，未名竟将家入硝子的话反复咀嚼。


    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