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作品:《宁寰是如何变成白发病娇的

    混沌世有恒常的节律,却不会一一在历法上标明,还有大量的约定俗成写在人们身体里,譬如说,每年临近中秋,似乎到了某个特定的日期,人们就自发地相信从此要彻底地、头也不回地冷下去了,一直到第二年开春。


    于是,即便天幕还保留了欺骗性的金色,月华宫正殿中央也摆上了火炉,有焚烧干橘皮的香气宁心安神,或可以忘却寒冬的威胁。


    汤虞国把中秋和王后寿辰放在同一天办,国王格外重视后天的大宴,阖宫上下都在为之忙碌,有一个半天,连总管大宫女温玉都要被借去后厨查验食材,还要为不够新鲜的花胶、不够澄澈的葡萄酒、第三遍检查出小裂纹的新窑器皿忙碌罚钱、驱逐等逐项事宜,其余宫人更是东奔西跑、日不暇给,后人踩着前人的裙角,转个身都要当心撞毁了一项关键流程。


    眼见着劳民伤财,王后也不忍拂了国王的好意,能做的只有把她最疼爱的人从劳碌中解救出来。宁寰在月华宫从晌午坐到傍晚,能聊的话题都聊尽了,等蛇尾雪貂墨斗在王后怀里睡着了第二觉,陈和靖便带着刮耳朵的嗓门前来拜访了。


    千润比墨斗晚一步醒来,刚好听他说到什么“蜃象”大体可以复现本人的能力,但是未必符合现实,一般都是依据思念者记忆里的样子而定。


    王后呵呵笑着:“那很好啊,等我不在了,你就造个我的蜃象陪着焱儿吧。”


    宁寰适时地装小孩:“造什么蜃象啊,娘要去哪,我也跟着去。”


    王后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几岁了呀,还离不开娘!”


    说着就平添了几分忧色:“那些个世家女子我一一相看过了,可惜呀,合适的全定了亲,没定亲的都——唉,怎么看怎么不满意。都怪我,早知道汤虞国的姑娘们都这么心急,五年前就该给你准备起来了……”


    陈和靖笑着安慰她:“光过您的眼可不够,还得看殿下自己的心意,只要品貌端正,又合殿下眼缘,家世低一点也没什么要紧。”


    千润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宁寰是要找新娘了对吧?那么,略施小计给他找个不着调的太子妃,正好逼他主动远离情爱之事……


    所谓的寻找变数,换个角度看也挺简单粗暴的:做什么、怎么做会让宁寰幸福,全都反着来便是。


    王后从善如流地问道:“焱儿,你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正妃呢?”


    宁寰睫毛微闪,瞥了千润一眼,面无表情道:“文静、聪明,心肠好的,长得白的。”


    并总结式补充:“越不像一只大马猴的越好。”


    王后也看向千润,了然一笑:“哎哟哟,你俩要拌嘴回去拌,映雪服侍你一场,别在外头抹她的面子嘛!”


    千润有些过意不去:“其实我也没怎么服侍过他……”


    这段日子,她除了打扫打扫台阶、收拾收拾碗筷,平日也不怎么干活,竟比在千药园的时候还要自在,犒赏方面呢,且不提上贡给无念的首饰新衣,吃得是一顿比一顿好,有时候贪杯醉了酒,据无念说,每回都是宁寰给她抬到床上去的,这么一看,很难说清是谁服侍谁。


    王后却总容易误解她的话,扫了陈和靖一眼,笑容淡去了:“映雪没怎么服侍你?平日都是另外一个来,是这意思吗?”


    她转向宁寰,脸上有了怒意:“你每次故意带映雪来月华宫,就是做样子给我看的吗?”


    宁寰沉默片刻,忽然起身,长长一揖下去:“若想修成大道,切不可沾染尘俗,儿臣实在无法违抗师命,还请母后恕罪。”


    千润再次嗅出了釜底抽薪的气息。王后身子一震,像是有话不好说出口,便使眼色让陈和靖代劳。


    陈和靖抿抿嘴,把话糊在唇齿间:“也就是说,你回来这么久,她们两个都没跟你行过周公之礼?”


    宁寰躬身不起:“是的。”


    王后一听,拍着扶手勃然大怒:“你都下山了,那什么狗屁师命还约束得了你?哦,被你王叔骗去修了十年的仙,从此便忘了身份和职责吗!尘俗?你现在跟我讲尘俗?我告诉你,不沾尘俗、清心寡欲,那是无牵无挂的人才配有的生活,若是一国太子也这么做,西洲姬氏到你这一代就断了!”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混乱,似是要把憋了许久的火气发泄出来:“那些个旧相识逐家地请酒误你,我知道你有分寸,始终忍着不管,结果你——你也对得起我?!乐安坊户部尚书之子李大郎,早年淘虚了身子,尽信那群牛鼻子的鬼话,服食了多少丹药也补不回来,不到三十,竟一命呜呼了,没给老李家留下一儿半女,李尚书就他一个独子,就他一个独子啊!黄泉之下,他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如果千润是一只鸽子,此时她身上的翎羽已经东南西北地炸往四个方向——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向来慈爱的王后也有如此威压,对她的话却是越听越迷糊:什么周公之礼啊、生儿育女啊,那不都是夫妻间的事吗,宁寰连太子妃都没影儿呢,她这是在生什么气?


    正想着,两道审视的目光又转向了她。


    “太子瞎胡闹,你也跟着配合是吧?”


    千润嗫嚅道:“我、我哪儿知道这也有错啊……”


    王后再也说不出话,闭起眼来直摇头,死死捏着扶手上的宝珠,骨节都泛起了白。


    过了片刻,她起身回寝殿,不想再看宁寰一眼,也不送客,挥着手做驱赶状:“你们两个,给我去宗祠跪好了,今晚就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吧。”


    等等,什么叫“你们两个”?


    远远朝着王后和陈和靖追上去的背影,宁寰的身子伏得更低:“儿臣遵命,恭送母后。”


    千润逐渐开始觉得,这才是宁寰不带无念来月华宫的原因。


    ————


    夜半,寒风侵肌。宗祠香火常年不断,自然算不得阴冷,只是离开了舒适的火炉,随地打瞌睡的千润这回只有寒战可打了。


    她默念香案上的牌位,心里想着,宁寰的列祖列宗该不会是从姬轩辕开始排起的吧?


    不过,挂在正中间的画像上,几个样貌大同小异的老头皆是身着华服,看来汤虞国不是靠赶车发家的。


    膝盖传来阵阵酸胀,线香熏得人头晕,千润已经快趴到地上去了,宁寰却仍在蒲团上跪得端正,比门口那对麒麟还像石头做的。


    终于,千润忍不住向他提问了——她就是在这里跪到死,也要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寰双目紧闭,缓缓开口回答:“还能是什么,愿望落空了,接受不了现实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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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愿望?太子妃不是需要她亲自过目吗,跟我一个打杂的有什么关系?”


    宁寰嘲弄道:“你以为你在扶桑宫真是白吃白住的?”


    “当然不——等等,周公之礼、《大虞风月钞》……”回想起玫瑰色的封皮,千润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寒战,“我明白了,王后娘娘觉得,我和无念不是打杂丫鬟,而是你的——小妾?”


    在隐隐的、多半根本不存在的雷声中,宁寰这才睁开眼看她:“不容易啊,总算清醒过来了。”


    得知了真相,千润先是感受到莫大的侮辱,继而想起无念那副放弃抵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的感受侮辱了她。


    可她到底也没想明白:“这……为什么比我一个当丫鬟的乱说话还要不能容忍?还有还有,那个,周公之礼,你也可以先说谎蒙混过去啊,干嘛承认得这么快,害我也跟着受罚……”


    “说谎?”宁寰冷笑,“今天说了谎,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天天派人盯着你的肚子了。”


    千润紧张地摸摸肚子:“这也太着急了!”


    怪不得之前对她这么和善,花匠当然要捧着协助授粉的蜜蜂蝴蝶了……为什么要这样想?从开花结果的独门技艺来看,宁寰才更像是蜂蝶力量吧!


    转念一想,王后着急也没错,因为她确实没多少时间了。


    即便看不到自己的生死簿,镜仙说过,混世的凡人在一生中也有着固定的节律,到了某个年龄段,他们会无比看重抱孙子,比抱上儿子还看重,千润觉得,一方面是孙子不用自己生,另一方面,越是临近生命的终结,越是本能地回避死亡,见到血脉稳定延续,方能略感此生无憾,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用这么紧绷。”见她苦思冥想,宁寰淡淡道:“我已经认罚了,不会出尔反尔,你先不要满脑子都是产房里的惨状。”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不想接过一个大包袱,你得当场丢回去,长痛不如短痛,比什么缓兵之计有用得多。”


    “好,我学起来了……不过,你真打算断情绝爱啦?”


    千润这么问,并非担心他的后半生的幸福,只是陡然失去一个逼他入魔的突破口,觉得有些惋惜罢了。


    宁寰松动松动发僵的肩膀:“那倒没有,我只是想守住宝贵的童男之身,将来献给荡平三界、廓清寰宇、斩龙足、嚼龙肉,手持绿玉杖、云中骑碧驴、霓为衣兮风为马、石破天惊逗秋雨的,世间唯一的大母神。”


    千润一听就知道他在编瞎话,顺着意思调侃道:“那样的大母神早就在归墟沉睡不醒了……现在的仙女也多半没这本事,没办法了,你还是改修无情道吧!”


    话说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


    “不对啊,我们明明是行过周公之礼的!”


    宁寰对她的新发现毫不惊讶,“一张床上躺躺不算。”


    千润再次回想那本“剑谱”,太阳穴突突地跳,一些不期待的知识正在飞速增长——


    却被宁寰半道截下了:“因为女人喝醉了,就不行。”


    “这样啊。好吧好吧,都怪我。”


    千润对这种事的认知本就模糊,既然宁寰才是混沌世的原住民,他这么说,她就这么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