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瞳偏过头“嗯”了声，不太自在的进了铺子。


    室内几扇檀衣架在堂中列作两排，各色绫罗随穿堂风轻摇。


    这里的店小二都认识明瞳，这会儿见明瞳直接带着人往里走，什么也没说，支使了两个伙计跟上。


    里间有专供客人试衣的房间，明瞳带着游晞言走进去，吩咐伙计拿两套男装来。


    “乔装打扮，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啊～”


    游晞言迫不及待脱下女装，下意识想上手去把明瞳身上的湿衣服扒了，刚伸出就把自己闹了个红脸，匆忙收回。


    “你，你快进里间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游晞言嗫嚅着唇，不太好意思的保证：“我这些年行走江湖为人大大咧咧惯了，刚刚突然意识到这些天对小姐可能多有冒犯，您别介意……”


    解释完他莫名更心虚了，明瞳脸上什么表情都不给他，无从判断她的心情。


    难怪那两个侍女这么不喜欢他，是不是自己有时无意间表现的太孟浪了？


    明瞳什么也没说，直接当着他的面将湿衣褪下，伙计正好送衣服来，敲门推开见老板只着中衣，一旁站着的公子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伙计脑子里面顿时冒出一些令人浮想联翩的情节。


    游晞言和他面面相觑，心里一乱，下意识开口解释：“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伙计慌慌张张的把衣服妥贴放下，不敢妄议主子，自然是不接他的话，恭恭敬敬对着明瞳俯身：“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明瞳这才出声：“你退下吧，我们一会自行离开。”


    等人走了，明瞳突然贴近游晞言，咧嘴笑着勾了下游晞言的下巴：“这种关系？哪种关系？”


    游晞言喉结滚动一番：“自然，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那你冒犯我什么了？”


    明瞳穿着游晞言的中衣，模样无辜的看着他：“难不成游道长行走江湖，经常无意识冒犯结交的朋友？”


    ？


    游晞言觉得自己此时不该出声了。


    这种情况好像无论怎么解释都是错。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感觉更完蛋。


    他心里天人交战，抉择一番，还是鼓起勇气：“并没有，我行走江湖多是独身一人，没有多少朋友。”


    “哦～”明瞳学他平时贱兮兮的模样，把语调的尾音拉的长长的：“但是游道长你道歉，看起来很熟练呢。”


    ……


    游晞言觉得自己心口好痛。


    他一个打黑工的人，无数次向上级领导请示任务指标被痛批压榨然后咬牙道歉。


    对这事儿能不熟练吗？


    可他怎么解释呢？


    他悲痛的过往和经历在这个世界全是被天道禁止的违禁词啊喂！


    “我们换衣服吧，换衣服好吗好的。”


    游晞言态度强硬，肢体柔软的把衣服小心捧着递到明瞳面前。


    明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拿过衣服进里间换去了。


    听着里间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游晞言也迅速解开自己的衣领开始更换。


    总感觉如果他没能在明瞳换好衣服出来之前穿戴整齐，免不了她又开尊口调侃他。


    明瞳出来见他已经准备就绪，也熄了逗游晞言玩儿的心思，二人规规矩矩低调的走出成衣铺，几道监视着他们的视线从他们身上略过，游晞言留心着，见他们彻底忽略后才放松下来。


    明瞳知道他防着盯梢的人：“怎么样，可以安全回去吗？”


    她已经带着游晞言往酒楼那边走了。


    游晞言点点头：“看样子是根本没注意到我们。”


    闻言明瞳取出契书给他：“本来是我们友谊的见证，现在看来恐怕要当我的房租了。”


    “何出此言？”


    游晞言不动声色靠近些明天，头微微歪向她，似是听不清她的声音。


    明瞳稍微大声了一点：“我的马车太过招摇，但我当时赶来心急，别无他法，我去了案发现场，两个本应该死去的人活过来走出了那个宅子，那么是谁在帮忙呢？”


    “好难猜啊，游晞言，你怎么连这点都想不通。”


    “你这会儿火气有点大啊……”


    游晞言小声控诉。


    这已经是到成衣铺后他被噎到的不知道第多少次。


    明瞳“哼哼”两声。


    “我应该心情很好吗？”


    “被人泼脏水，好不容易找出一点线索，人家后脚就被灭门。”


    “还有你，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以你那特立独行的方式和我相处这么久了，突然跟我道歉，显得一直以来没有反对你这种行为的我也很轻浮唉。”


    有些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滑跪道歉：“我错了。”


    “但是我不敢保证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明瞳无奈闭眼：“你真出息。”


    夜间的小灯笼已经挂起，晚间集市人流量不多，灯影筹措，明瞳却突然自嘲。


    “我都没那么在意了的东西，你居然还这么在意。”


    游晞言听出她的话外之意，心里面不太舒服：“你别这么说，虽然你……”


    “虽然你现在是孤女了，但你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你家财万贯。”


    “就算你现在很容易遭人觊觎，但你很聪明，你自己就可以逢凶化吉。”


    “没有人能以此中伤你，冒犯你，所以你自己更不该觉得无所谓，而不去在意。”


    游晞言这话说的非常认真，没有一丝玩笑之意，倒叫明瞳意外起来。


    她听完认真的想了想，才郑重的回道：“你说的对。”


    “那就希望你以身作则，从现在起，和我好好保持距离。”


    说完明瞳往旁边挪了几步，直接把距离拉开。


    游晞言呆住了。


    他又迅速靠过去：“昨日之事不可同今日而语，我们现在都是男子装扮，离那么远才全是破绽。”


    明瞳见他又凑过来，她又躲，只是不比刚才明显：“这是全了道长教诲。”


    游晞言无语凝噎。


    说好的朋友呢，明明是为她着想偏生一句话就拉开了距离。


    自作孽不可活啊！


    明瞳和游晞言这边顺利回到酒楼，县衙里，李羽珩的下属也带回了明瞳的履历。


    “自小在景阳县长大吗……”


    他的手指有节律的敲击桌面，突然瞥见人际关系中青梅竹马那一列的名字。


    薛影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羽珩拍桌起身，快步走向下属，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很好，重重有赏！”


    “阿姐……找到你了。”


    李羽珩低声喃喃，神情变幻，像久旱逢甘霖的田野，无法表达到达极致的喜悦。


    他打发走了下属，即刻铺开宣纸，提笔写信。


    “去，这封寄给父皇。”


    他送走一只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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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提笔写下另外一封。


    这封信的内容就非常简单了。


    [皇兄，此女已死]


    ——


    回到酒楼，明瞳与游晞言不敢掉以轻心，二人背靠着墙，聆听夜间的风声簌簌。


    月光被乌云遮住的瞬间，游晞言听见了破空声。


    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游晞言猛地侧身，一枚淬毒的袖箭擦着耳际飞过，钉入身后的砖墙。


    几乎在同一刻，两侧的窗户被人破开。


    “抓紧我。”


    男人声音沉稳，令人安心。


    明瞳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紧抱住游晞言的腰。


    她看不清游晞言是怎么出招的，眼睛一睁一闭，游晞言一手提着她，一手提着一起刺客，已经窜上了房顶。


    “空间变换——”


    什么？


    明瞳听见游晞言小声嘟囔一句，下一秒他就带着她与刺客落地私宅。


    ？！这就是道士的术法吗？


    游晞言稳住重心才放开明瞳，另外一个刺客就没有特殊待遇了，被随意丢弃在院里。


    宅子里的人都闻声出来。


    离葵惊讶不已，影卫却是见怪不怪。


    游晞言与明瞳一开始制定的战略就不是跟他们死拼。


    带走一个，直接转移阵地。


    然后关起来全方面拷问。


    明瞳尴尬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灰，走到离葵身侧：“这个人就麻烦各位影卫大哥捆起来丢到柴房里去了。”


    “今夜还有旁的事要处理，没有时间看顾他，人也要拜托影卫大哥守了。”


    影卫不动，游晞言看了他们一眼，影卫动了，游晞言冷冷开口：“以后明小姐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再出现下次这种使唤不动人的情况。”


    “你们几个就不必跟着我了。”


    影卫开始飞速处理被带回来的刺客，把人结结实实的捆到柴房，几个人翻身守屋脊上去了。


    明瞳让游晞言先去收拾，自己则决定去探望一下今天救下的三人。


    推门进去，夫人面容憔悴，神色恹恹的合着眼，姐姐守在床边，小男孩躺在一旁的炕上已经熟睡。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想必是才服过药了。


    明瞳看向姐姐。


    姐姐心领神会，跟着明瞳尽量不发出声响的出了门。


    “我叫怜月，我们是常驻覃国的商队。”


    一出门姐姐便小声道。


    “我们向来是与皇室合作的。”


    姐姐紧蹙着眉，回忆的很是认真。


    “是前一段时间父亲突然带我们一家人来到这里，专为主簿大人府里提供殊瓜，偶尔也会上集市卖点西域的饰品。”


    “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估计只有姐姐知道了。”


    小女孩眸子里透着的认真令明瞳莞尔：“我确实想向你们询问一些事，但是今夜叫你出来其实是担心你们非常后怕，所以想把目前的成果告诉你，希望你们能安心些。”


    “我们回酒楼之后遇刺，已经抓了一个刺客回来。”


    “所以你们什么顾虑都不要有了，安安稳稳休息就好，我们明天就会审问他，”游晞言正好过来，明瞳指了指他，在怜月耳边低语，“人就是他抓回来的，他很厉害，会帮我们解决这些事。”


    怜月点点头，又摇摇头。


    “姐姐你才厉害，我看出来了，他这么厉害的人，也要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