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老不语，气定神闲地将手中的茶喝完，没有束起的长发从他的肩侧自然落下。


    “愿赌服输。”云允衷答应了。


    于是转眼间，林序就被带到了清净殿。


    看着周围把自己围成一圈的师姐们，林序感到一阵茫然：？


    她现在只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当成了什么优胜奖品，卖到了掌门名下三个月。而掌门把她带到清净殿后，郑执文又突然猛吐了一口血，把林序和掌门二人都吓了一跳，急得掌门马上把翠灵峰峰主叫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一听说是掌门找，翠灵峰的女弟子们，有一大半都来了。


    “呀，掌门怎么又捡回来一个女孩子？”有弟子惊讶，她俯下身子一脸探究地看着坐在台阶上的林序，笑起来的时候，左侧边有颗虎牙异常明显，“你是在什么地方碰见掌门的？有兴趣来咱们翠灵峰吗？”


    林序摇了摇头。


    她不是被捡回来的，准确点来说，应该是被抢过来的才是。


    毕竟都“总算可以答应”，和“愿赌服输”了，大概率是之前掌门就提过许多次，好不容易让云允衷答应了打赌，最后才有机会去要人。


    站在外圈一点，几乎看不到脸的弟子，只能注意到她用一条绿色丝带把长发高束的弟子反驳先前那位师姐，“掌门这半年一直都在闭关，郑师兄回来的时候，才刚刚出关，没有时间下山历练。”


    “也是。”有人附和，“掌门都多久没有往宗门里带过人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又捡回来一个？”


    “还有啊，这位姑娘身上的不就是宗门内弟子的衣服？你们难道都没看见？”


    “看见了啊，但是连我这个青山宗万事通都没见过她，她怎么可能是我们青山宗的人。”


    林序听着耳边叽叽喳喳，一群人围着她讨论她的来路，虽然没有什么恶意挤兑，只是属于女孩子见到新来的姐妹的新奇，但是……


    为什么自顾自地就聊起来了啊，你们能不能注意一下当事人就在现场，直接采访当事人好吗？


    林序忍不下去了，林序举起了手。


    “我是云长老的弟子。”她眨了下眼睛，“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里？”


    她明明听到掌门传音的时候，只叫了翠灵峰峰主一个人的吧？


    绿丝带师姐一听她是云长老的弟子，感叹了一句，“难怪。”


    虎牙师姐不笑了，一脸苦哈哈，“啊，怎么这样——那你就不能来我们翠灵峰了——”


    之前那位自称是青山百事通的弟子，在听到林序师从云允衷后，突然就噤声了。


    她打断虎牙师姐的哀嚎，回答了林序的问题，“咳咳，我们是来见掌门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历练回宗之后，还没有跟云长老一道回峰，但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林序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也知道她大概是顾忌着什么，不愿意将话全部说出口。


    于是她笑了笑，回答，“知道了，谢谢你。”


    百事通瞬间脸红了，拉着虎牙师姐，又伸手揽着一众姐姐妹妹们就往旁边走，“咳咳，我们去里间看看，掌门应该就在里面。”


    看着一群人又这么风风火火地走了以后，林序突然感觉内心生出无限的落寞来。


    虽然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对于他人的情绪，以及对危险的原始性察觉尤其的突出，但有时候也真的希望是自己哪怕瞬间的出错。


    身边怎么会连一个好人都没有啊，娇娇。


    林序这样在心里叹息着。


    她手肘搭在膝盖上，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下面的台阶一阶又一阶，一尘不染，直到视线所及，触及一袭黑衣。


    林序：！


    她连忙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跑什么？”裴言一问。


    不知何时，他已经从远远的台阶下，瞬间来到了林序的身后。


    从林序见到裴言一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个人就像是深渊一样危险。


    外表华丽引人入胜，但只要一开口，就能知道他这个人的根就是从苔藓地中长出来的，幽暗，潮湿。


    但偏偏她在裴言一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样，对于异常的强直觉性。


    如果当初发现她身份的不是郑执文，而是裴言一，她都不会那么讶异。


    想到那本郑执文给的，已经被烧毁了的“秘籍”，林序强作镇定：“裴师兄，你怎么来了？”


    她貌似无畏地望进裴言一的眼底，言语天真，“是师父叫你过来找我的吗？”


    林序探头看向他的身后，“但是他怎么不亲自来？”


    最后一分泄气，还真有那么几分失望的样子。


    他们还在李忆府上时，张奇和裴言一对峙，就已经说过他的师父，嘉录真人因为未渡过劫而半道仙陨。


    裴言一并非口舌灵巧之辈，但云长老却愿意主动叫他站在自己身后，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


    林序心中一片清明。


    而裴言一面对她探头时，难免的靠近不躲也不避，视线紧盯着直到林序重新站直后再开口，“是他叫我过来。”


    “……却不是为了找你。”


    “我是来见掌门的，让开。”


    裴言一表情如常，少了一丝人气，多了一分阴郁。


    林序当然如他所愿，向旁边走开了。


    只是心中无语：……自己走到我后面，还反倒叫我让开，到底讲不讲道理。


    他既已经往里间走，先一步到清净殿的林序自然没有一直躲在外面的理由，跟着走了进去。


    青山宗从外面看来，自是气派，然而清净殿身为掌门住所，却布置得并不奢华。


    里间原本便不算很大，装下伤员和医者，以及一堆来拜访掌门本人的师姐妹们，便已经容纳不下什么人。


    在看到裴言一以及林序两人跟着进来后，掌门有些无奈地说道：“都先出去。”


    她难得赶客：“人太多了，打扰翠灵峰主诊断病情，这里只留我们三人便可。”


    结果掌门话音刚落，翠灵峰主便说：“你也出去。”


    ……好吧。


    于是她们一行人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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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赶出来了。


    翠灵峰来的弟子们不去黏她们的师父，反倒对掌门尤其亲切。


    虎牙师姐第一个抱上去撒娇，“要说闭关也就算了，之前郑师兄还故意打发我们走，不让我们见掌门，我们都好久没见过你了，掌门姐姐。”


    林序心中惊讶，她们居然会有什么机缘能够得到如此深厚的情谊，只因郑执文所给的秘籍中，关于掌门的部分实在少之又少。


    她有理由怀疑，如果不是掌门这个位置实在太过重要，郑执文可能都不会让林序知道有这号人物。


    相比于林序的感受，真正在青山宗修行生活数年的裴言一，倒是对此司空见惯，只是偏过头去，懒得看这种肉麻场景。


    而掌门见她二人在这儿等着有些不自在，便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将翠灵峰弟子们安抚下来，并打发走。


    等到外间也只剩下她们三人，掌门先是对林序说，“早在两年前我才接任青山宗掌门，得知你的存在的时候，就叫允衷把你送到我这儿来，没想到现在这个愿望才实现。”


    她关心林序：“你师父已经答应让你之后的三个月都留在清净殿，你们山下的历练经历我也都已经听郑执文说过，或许你会想要修炼吗？娇娇。”


    面对云长老她都是叫允衷，到了唯一的徒弟，居然就是全名，林序发现了这处怪异后，又下意识地看向掌门的脸。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无意识的举动后，恍然发现掌门正在等待她的回复。


    林序当然愿意，但她身上有桎梏：“我的血没有办法让我修炼，掌门姐姐？”


    她学翠灵峰那群弟子的叫法，文姝也不见怪，笑得温柔，抬手示意一旁的裴言一，“这就是你师父叫他过来的原因。”


    裴言一抱臂靠在清净殿内的大柱上，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半数阴沉。


    他提醒，“我的要求是，掌门要帮我提升修为，助我在两个月后的灵试上夺得第一。”


    他的师父嘉录真人死了，不代表他裴言一也要就此放弃自己。


    两月以后的灵试，五洲天才齐入尘源山，能在充沛的灵气与伴随而生的凶兽珍奇之下，留作最后者为胜。


    既得了这次尘源山的机缘，又能选得天下五大宗掌门之一的珍藏法器，两方加持之下，势必修为更上一层楼，成为普天之下最年轻而有望飞升成功之人。


    裴言一对此势在必得。


    而他想要在五洲天才之中一骑绝尘，拥有文姝掌门这位众所周知的天赋修炼者的助力，是再让人艳羡不过的事了。


    文姝当然答应，也对林序承诺，“我不会强逼你在灵血的煎熬下刻苦，只要你愿意……”


    她话还没说完，林序就已经接受：


    “我当然愿意。”


    能够有人帮助修炼，这种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事情，难道还需要犹豫的吗？


    她要回家之前，总要现在这个世界拥有自保能力，好好活下去。林序心里这样想。


    是的，时至今日，她依然想回家。


    即使她似乎已经被她原来的世界所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