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源山，天下第一灵脉，以浓而聚形的灵气闻名。


    曾有人说观水不去游湖览海，只管去往尘源山，那儿不停流动的淡蓝色灵气比真正的水还漂亮。


    然而今日却是怪象突发，尘源山的灵气它，静了……


    【警告！警告！世界能量场发生混乱，正在全力修复中——】


    世界冻结，不明出处的怪音响彻云霄。


    【修复倒计时，十秒。十，九，八，七——】


    那声音刻板不似人语，计数的声音震得人心慌，数完七后又立马话锋一转：【因卷入外来能量，修复进度加快，修复已完成。】


    -


    林序是被吵醒的。


    周围人声嘈杂，偶尔有一两句“就是他”，“我上次亲眼看见他和那个邪修一起出入酒楼”飘进她的耳朵里。


    林序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邪修，又是什么酒楼？


    难道是自己昨天连夜跑到邻市爬山看星星，太累做噩梦了？


    身体的沉重让她很难睁开眼，但立马她又感受到额间传来的一股温凉气息。


    “唔!”


    林序猛然一挣，头控制不住地后仰又被人稳稳接住。


    方惟景看着萦绕在她眉宇的黑烟终于散开，薄唇轻启，开口却是冷冷清清：“醒了。”


    林序心中大石终于被翻开，松了阵气，也让她顿时感到身体一阵轻松。


    经过刚才一番事情，林序极快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或许与平日里相比，完全是翻天覆地。但等到她一睁眼，却也还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入眼先是红帐薄纱，层层叠叠，不甚光亮的环境与断断续续传来的筝声相应和，尽显靡靡之风。


    过后瞬间红绸翻飞，外间突然爆发出一阵诡异光亮。


    “垂死挣扎罢了!”


    “师兄小心!”


    人声与器物破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外间沸腾。


    林序被吓了一跳，风也把她吹得几乎睁不开眼。


    身边人的白衣飘带随风扬起，他二人面前的屏风也被吹得摇摇欲坠。


    方淮景抬手顺势捏了个诀，控制漂浮着一个散发出莹莹蓝光的符咒，“凌风诀，止。”


    那阵狂风被这个术法给强行压了下来，最后只剩一点余威绕着房梁挂着的红绸缎微微飘荡。


    林序：哇塞。


    她被震撼了，顺着视线往上抬头一看。


    面对方淮景毫无情绪的眼神，林序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却还是下意识露出一个经典社交微笑。


    “这邪修居然想从阵中逃跑，哼，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隔着屏风的外间传来这样一道讥讽声。


    此后便是一阵应和声，似乎都是在嘲笑被困的人实在太傻太天真。


    没过多久，又另一道年轻男声跟着响起，出来主持公道，“趁他醒了，正好把整件事情弄清楚，小师妹是怎么昏迷的，又是如何受伤的，都要有个交代。你说是与不是啊，裴师弟?”


    方淮景垂眸看向还坐在地上的林序，问她，“受伤了?”


    林序：?


    “没有。”她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痛后，如实向他回答。


    开口后的嗓音清脆，但却让林序感到陌生。


    她突然想起前两天班主任进行的课间突击，揪出一堆手机后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水，正打算拿林序这个模范生来树个榜样，随便抓了本课桌上的书。


    林序还记得老班发现自己揪出了本封面花花绿绿的小说时，那一副错愕到脑子短路的神情。


    而她当时看的正是一本穿书类型的小说。


    ……她沉默了一瞬，想来自己目前的处境，应该是和那主人公大差不差。只是一个遇到霸总无脑刷黑卡，一个要见到人在天上飞的区别。


    外面的质问还未停歇。


    “既然你们都对我有所怀疑，那不论此邪修说了些什么，你们都会觉得是我在从中作梗，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关系？”这应该就是那位裴师弟说的话了。


    原本问话的人咄咄相逼，“那你是不认?”


    “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何要认?”


    “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只要祭出窥心镜，管他有什么龌龊心思，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光是听他们各自的语气，都已经能想象得到，外面究竟是如何剑拔弩张。


    于是还不等林序从地上起来，方淮景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而林序在内间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有镜子之类的物件之后，终于放弃。


    犹豫了两下，她感受到自己终于不再两股战战，最终也还是跟着出去了。


    比起内间的拥挤，外面的环境要宽敞得多，但周遭环视一圈，看着地上散落一地、无法复原的家具，又能轻而易举地明白，这地方简直就是被暴力扫平的。


    就连林序刚刚看见的屏风，也明显有移位的痕迹。


    而这样的宽阔视野，多出一个人简直是太容易被人分辨了。


    于是就在林序刚刚从内间走出来，所有人的视线便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对此林序并不意外，并且因着刚刚那人问她有没有受伤，她已经能大致肯定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师妹了。


    身处事件中心的人，当然要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关怀。


    果然，马上就有人直接来问她：


    “小师妹，你来说说，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利用你的信任，背地里对你使些黑心的手段?”


    这番话简直不能算是暗示。


    只要林序点头称是，另一边抱臂站立，半边身子都隐在昏暗下的当事人，估计马上就要当做一名犯人一样押送回府。


    林序转脸看着现下只管怒气冲冲地瞪着嫌疑人的弟子。


    她初来乍到，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不过直觉现在还是暂时维持住局面比较好，于是她说，“没有……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昏迷过去的，但应当不是裴、师兄所为。”


    林序在称呼那儿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马上接了过去。


    这样的说话方式，实在是让她太不习惯了。


    方淮景冷冷淡淡地看她一眼，又扭过头去，一句话也没说。


    而听到林序这样解释的弟子瞬间急了，他终于把头转了过来，目光里带着点希望她回心转意的迫切，“师妹说这番话是发自内心，还是……?”


    他又死死地瞪着另一边沉默的少年了，“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裴言一，是你威胁了小师妹，才让小师妹不敢说真话。”


    说到最后，他情绪激动得竟然直接上前揪住了裴言一的衣领。


    身边人赶忙上去拦他，也有人觉得奇怪，“为何张奇你最近对裴师弟的事情这么激动?方才也是，竟然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小事，连祭出窥心镜都说出来了。要知道窥心镜是消耗寿数来窥探别人内心的，掌门虽有此镜，但也因其弊端，从未轻易使用过。”


    论起来，张奇的长相、身量都不算出挑，即使是和周围人一样穿着白底金绣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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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也都还是透着一股贼眉鼠眼的气质。


    如果要论平日里谁的作风最为端正，也绝轮不上他，而他现下这副正义凌然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疑。


    张奇震怒，双目睁大而又不可置信，“你们不去问他为何与邪修有染，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怀疑我?!”


    有人摸了摸鼻子，“也不尽然，刚刚我去瞧了一眼，阵中的这名邪修，是个哑巴，看起来功力也不深，否则也不会被我们轻易抓到。而裴师弟他……”


    那人斟酌了一下用词，“裴师弟他天赋异禀，平日里也不与修为低微的同门们一道……”


    林序觉得好笑，看着只有半张脸还执着地隐藏在阴影的裴言一。


    这是在说他目高于顶，看不上修炼天赋比不上自己的人吗？


    然而就在她专心致志地盯着裴言一露出来的下巴的时候，林序突然起了身鸡皮疙瘩。


    她恍然察觉，自己好像被盯上了。


    林序：?


    藏在阴影中的人走了出来的同时，林序便被他的一双狐狸眼直直地吸引了视线。


    裴言一的那双眼睛大而眼尾上扬，内容含情，简直就像狐狸一样引人迷恋。但只需要再深入一点，又会他眼神中笼罩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阴郁，有人会因此驻足崖边，有人甘愿坠入万丈深渊。


    但很显然，林序是站在悬崖边回首的那个人。


    她悄然往后退了一步，还不小心碰到了方淮景挂在腰间的剑穗，那浅紫色的流苏就在那儿轻轻地晃。


    不过好在方淮景本人似乎并未注意到，也没有跟林序有任何言语交流。


    “吵来吵去，也得不出个论断，还不如先将这邪修带回去，让长老们来审判。”裴言一开口却是懒洋洋的，与他身上笼罩着的阴郁气质不同，倒是显得坦坦荡荡，“但如若掌门愿意窥心镜来辨别我是否作祟，那我也不会故意躲着，不敢应对。”


    他问：“这样你可还觉得合适?张奇。”


    张奇被他的一番话噎得脸红脖子粗，“跟我有什么相干?到时候自有分晓!”


    裴言一笑了，“也是。”


    “既然如此，夜也深了，我们还是明日一早再动身吧。”这一堆白衣金纹的人里，出来了个人进行决断，“刚好走出这乐坊不远便有家客栈。”


    林序猜他应该是大师兄之类的人物，至少年纪也应该比这一群人要大些，说话气质也沉稳，最后还特意来问，“淮景公子也随我们一道吧。”


    方淮景看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而林序在整个过程中，一直有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的脑子顿时陷入头脑风暴。


    想回家吗？当然。怎么回?不知道。


    她现在的处境究竟是怎样，接下来要跟着这些人去的宗门究竟是什么样子，她这具身体原本又是什么性格，林序一概不知。


    林序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如果被发现了，应该会落得一个不太好的下场。


    于是她安静地跟在队伍中，目光不自觉地追着被押在他们中央的邪修晃着的脏污衣摆上，沉默不语。


    而后又乖乖地跟着店小二去到属于自己的房间，最终又在沉默中躺在床上，直到最后又莫名中断了脑海中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思考，陷入了昏迷。


    黑暗中响起这样一道粗哑的声音，像是刮痧纸划过墙面。


    那道黑影站在林序的床前，双眼死死地盯着安静睡着的人脸。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