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大晚上跑来我家的原因是？”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打断萩原研二芜长的前景提要，“你觉得自己很失礼？因为在秋河生日那天空着手不请自来？”


    “……”


    萩原身体僵住，手悬在半空中，和松田对视几秒后眼神开始闪躲，“不是不请自来，我是接到了他家的外卖单，也没有空着手……我提着……外卖……"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头也跟着埋在两腿间，只能听见含糊的懊恼声。


    少见的hagi情绪失控版。


    松田欣赏了会儿萩原研二的独角戏，拍了拍幼驯染的肩安慰道，“不知者无罪，你好歹也跟他说了生日祝福，心意到了就行。”


    “……没有说。”


    “？”


    “我从后院翻墙跑了。……趁他开门让人进来的时候。”


    回答松田的是萩原心虚的下垂眼。


    松田：“……”


    不告而别、从后院翻墙逃跑……


    竟然会是人精萩原研二做的事……


    松田不由得重视了几分，他想了想：“发邮件？”


    萩原茫然：“啊，我没有他的邮箱。”本质不太熟，所以压根就没想过要交换邮箱。


    松田：“？”


    萩原：“？”


    两人对视了会儿，最后同时跳了起来，异口同声道：“认识一年、共事半年、还经常去他家蹭饭的同班同学你没有他的邮件？！”


    “小阵平怎么会有小秋河的邮箱！在研二忙于生计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啊！”


    “不要学狗血剧说话！”


    “研二也没有经常去蹭饭！一个月也就那么三四次会接到小秋河的单！”


    “……所以都叫‘小秋河’了为什么还没有互换联系方式啊！”


    “哈？明明不熟，私下也没往来的你们有联系方式才正常吧！我可是谨遵社交距离的人啊！”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松田给了萩原一个肘击，深受打击的半长发少年抱头蹲下，无声哀嚎。


    “……”


    这件事有那么严重吗？


    松田阵平搞不明白。


    不知道同学的生日很正常，至于懊恼成这样吗？


    他本能觉得不对，又说不出理由，想了想找到了勉强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青井秋河对他们很不错，帮他们加入学生会解了hagi的燃眉之急，又一手促进了维修部的建立、还替他们找校董事争辩，争取到了模型比赛的机会，让hagi从兼职地狱中脱身。


    所以说——


    青井秋河，是他们的恩人！


    萩原研二不知道恩人的生日，所以感到愧疚！


    “一声不吭就从恩人家中翻墙逃跑的你真是混蛋啊。”


    松田锐评道。


    萩原捂住受伤的心，躺在地毯上喃喃自语。


    “不是想要报恩……”


    “什么？”


    萩原抿嘴不语。


    不是想要报恩，也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某种更细腻的、更难以用言语表明的感情在瞬间爆发出来，让萩原不由得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去面对。


    逃避是不对的。


    他很清楚这点。


    逃避不能让负债归零，不能赎回抵押贩卖的家产，也不能让时光倒退，让萩原研二带着蛋糕和礼物敲开孤零零守在家中的青井秋河的门。


    逃避无法解决事情，只会让事态越来越严重。


    他明白这点，却莫名的不想去弄清楚那种莫名的感情。


    搁置在一边吧。


    萩原研二点开松田发来的青井秋河邮箱，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删除。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抵不过时间的搓磨；所以那种让他心生恐惧的、害怕的情绪，暂且搁置在一边吧。


    ……他是这么想的。


    “嗯——给同学送礼物要送这么贵的吗？”


    被他拉来提供意见的萩原千速打趣道，“确定是送给同学？女同学吗？”


    “男同学，而且还是恩人。”


    叮嘱店员包装纸和样式的萩原研二揉了揉发酸的腿，为了挑到合适的礼物，他载着千速姐姐从神奈川一路逛到东京，最后在一家手工店里看中了兔子木雕。


    “一个木雕也太随便……哇这么贵！”


    萩原千速反复看了几遍标价确认没有看错，在得到店员“没有任何优惠活动，原价已经很划算了哦”的回复后当机立断拉着萩原研二就要离开——


    结果萩原眼也不眨地付钱了。


    萩原千速眨眼：“哇……”刚攒下的小金库直接清空了吧。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弟弟，兴致勃勃地询问起收礼人的信息。


    “普通同学，没有太多交情，但他帮了我很多，所以要报恩。”


    不管怎么询问都只会得到同样的回答。


    萩原千速挑眉，双手环胸打量着小心翼翼把礼物放进摩托车箱的弟弟。


    “研二。”


    “嗯？”


    “你一定要把礼物送出去啊。”


    见多识广的姐姐说道。


    *


    ……没好意思送出去。


    萩原研二/一秒三叹气，买好礼物后就失去了冲劲，不知道要在什么时机说出晚期的‘生日快乐’，也不知道哪个时候送出礼物才能显得没那么刻意。


    三番四次的纠结之下，新的学年开始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少见地没有分在一个班，反倒是青井秋河跟松田阵平继续做起同班同学。


    “……”


    松田阵平顶着萩原研二哀怨的眼神，抬手跟青井秋河打起招呼，“哟秋河，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一月中的米花刚下了场大雪，青井秋河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一双蓝瞳裸露在外。


    他跟着抬手，声音裹在围巾里显得沉闷，“我们又同班了。”


    他们三人聊了会儿即将到来的交流会，分开时松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喊道：“秋河！”


    “嗯？”


    “生日快乐。虽然迟了点。”


    松田阵平耸肩。


    “啊……谢谢。”


    秋河笑道，“有机会把蛋糕给你们补上，不过恭维我也没用哦，维修部和学生会的工作不能翘。”


    “嗯哼。”


    松田发出意味不明的鼻音，扭头看见幼驯染扭成麻花的五官，“……你怎么了。”


    “小阵平为什么能说出来？”


    “？”


    “生日快乐啊生日快乐！超——自然地就说出口了不是吗！怎么办到的快告诉我！”


    “……怎么可能说不出口啊！‘生日快乐’可是《外国人都会说的日语排行榜》的第五名啊！”


    “可我说不出口啊！”


    萩原研二恹恹地压在松田阵平身上，开启碎碎念模式，“生日也好、人也罢，明明是我最先知道的……但是根本就说不出来……呜哇礼物都快放烂了啊！明明研二酱很想替他庆祝也想亲口说出来的但就是说不出口！！”


    “……谁管你。”


    松田阵平吐槽。


    他实在不是很想听一个能亲昵喊出‘小秋河’和自称自己‘研二酱’的人的少男心事。


    “真过分啊小阵平！”


    萩原的碎碎念到了教室才消停，他趴在课桌上纠结该怎么开口，耳朵捕捉到同学的对话。


    “秋河的生日礼物……”


    “生日宴上周……”


    萩原立直，假装不经意地换了几个座位，方便窃听。


    那几名同学都是青井秋河的朋友，秋河的生日恰好在新年附近，几人不是有事就是不在东京，只来得及在手机上发送祝贺，生日礼物则数年如一日地晚上一阵送到寿星手中。


    ……所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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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大家都能那么轻易地说出生日快乐啊！


    萩原握紧双拳。


    他的脸色不太好，连带着对自己的自信也降到了底，一向在人际关系里游刃有余的社牛萩原同学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交际能力。


    不不不。


    研二 never cry！


    萩原摸了两把紧绷的脸。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意落空，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对每个人都说一句“生日快乐”，这样等到跟青井秋河见面时，他就能用帅气、自然的语气说出人生镜头般的“生日快乐”。


    唯嘴熟尔.jpg


    “生日快乐~”这是对同桌同学。


    “萩原研二？！别抓我，我今天不逃课！”这是被学生会列入新逮捕名单的同学惊恐回道。


    “生日快乐！”这是对负责今天卫生的同学。


    “谢谢？萩原君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这是拿着黑板擦茫然、欣喜、潸然落泪的同学。


    “生日快乐？”这是对刚刚来学校不到一年的年轻班主任。


    “啊拉……今天不是老师的生日哦，不过我会记住萩原君的心意。谢谢你啦。”这是活学活用《如何与高中生打成一片》网络教程的年轻班主任。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一天下来，萩原研二已经能用数十种语气说出生日快乐，配以不同的应对方式。


    绝对绝对绝对能让小秋河收获最棒的生日祝福！


    他信心满满地来到学生会，决心一定要给青井秋河亿点过期的生日祝福看看！


    会议室门“刷”地打开，半长发少年昂首挺胸，大跨步地走到办公桌前，他敲了敲桌面。


    “怎么了？”


    正在为活动经费和财务部大战三百回合的青井秋河抬头，他两指捏着鼻梁，声音里掩不住的疲惫，“萩原君？有什么事吗？”


    他忽地警觉起来，做了个护食的动作，“维修部的分成不能再降了！学生会收的分成只能勉强维持器材的损耗！”


    “……”


    安静。


    长久的、无法忽视的被人注视着。


    青井秋河迟疑地看向他。


    “你有什么……”


    四目相对的那刻，半长发少年“哈哈”大笑，随后留下一句“哎呀我来找小阵平的原来他不在这啊那我先走了青井君下次再见！”头也不回地跑了。


    “……事吗？”


    青井秋河吐出最后两个字，望着萩原研二落跑的声音摸不着头脑。


    *


    萩原研二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青井秋河试图在遗物里找到答案。


    他翻遍了房子，学着萩原千速的样子敲遍墙壁，查阅每一本书籍，也没能找到确切的时间。


    秋河瘫坐在地上，没有着落点的视线漫步目的地飘着，直到落在礼盒上时才反应过来，他拆开泛黄的包装，首先落入眼帘的，是一张写满了字的贺卡。


    【生日快乐小秋河！虽然晚了好~久，但还是要祝贺你生日快乐~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萩原研二参上>wo!】


    【对啦，下次有机会的话，来交换联络方式吧~研二的萩萩空间期待小秋河的秋秋空间哦0v<>


    ……记起来了。


    在他生日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某天晚上，萩原研二敲响了青井秋河的家门。


    那夜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和明亮的路灯把少年的脸映得通红，不远处祭典的庆祝鞭烛庆祝声跟心跳同步，咚咚地响着。


    “萩原……？”


    早早入睡的黑发少年揉了揉眼，他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嗓音迷糊，“你怎么来了？我应该没点外卖？”


    “……青……”


    “青井秋河。”


    “我在？”


    “生日快乐。”


    “明天是萩原的头七，我们警校同期会举办小型仪式，你要来参加吗？”松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