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青井秋河在松田阵平的陪同下来到了萩原研二墓前。


    和他预想的埋在神奈川老家不同，萩原的墓在涩谷附近。


    松田解释是因为没有尸骨，因此他们选择了离葬身地较近的寺庙，希望亡魂能早日安息。


    没有尸骨……


    青井秋河放礼品的手一顿。


    他听松田阵平讲起那件他在互联网上划过数次的案件，鼻头不知不觉发红，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抱歉，我有点过敏。”


    他略带歉意地指了指摆放整齐的鲜花，脚下却生根了般没有动弹。


    松田后知后觉“啊”了声，从不远处的车里翻出一个口罩，让他戴上。


    “谢谢。”


    青井秋河推脱了下，最后说道，“等会再戴吧。”


    他和萩原许久未见，也没有联系，现在贸然出现在他墓前，他有些担心萩原认不出自己是谁。


    ……你是千里迢迢见暗恋对象的青春期初中生吗！


    青井秋河唾弃自己不合时宜的少男情怀。


    “口罩是hagi替你准备的。”


    松田想了想还是告诉他。


    秋河猛地捏紧口罩，塑料膜不堪受力，吱吱呀呀地叫出声。


    为他准备的？


    为什么？


    他出国四年从未回过国，除了节假日外几乎没有跟萩原联系过，两人之间浅薄的同学情谊也无法让青井秋河相信松田阵平的话。


    “他听你说会回国后就在车上备上了，说你对花粉过敏，如果遇见了也能帮上忙。”


    松田抽出几根烟放在墓前。


    萩原研二从美国回来后就极度亢奋，他沉浸在喜欢的人即将回国的喜悦里，拉着幼驯染商量该怎么准备没那么刻意但又隆重的回国礼物。


    恰巧那年花粉症人群数量暴增，街头巷尾都是花粉症相关的信息。


    萩原研二眼前一亮，成为了购买《花粉症人群专用口罩》、《花粉症特效药》、《花粉症专用眼镜》等等各式各样物品的人群之一。


    他买了大量防过敏物品，塞在各式各样的地方，以便未来某天能遇见花粉过敏的青井秋河，贴心又不着痕迹地提供帮助。


    深切感受到自家幼驯染心思有多百转千回的松田阵平：“……”爱情果然会让人失去理智。


    提起往事时，松田有些感慨。


    只可惜萩原研二不知道青井秋河具体的回国时间，又总会遇见受花粉症困扰的人群，东西七七八八地分散下来，竟也剩不了多少。


    就连隐藏着爱意的礼物也成为暗恋者的遗物。


    松田阵平忍住告诉青井秋河真相的冲动，扯住嘴角将话题往‘萩原研二热爱帮助他人’上引。


    “……萩原为什么知道我花粉过敏？”


    青井秋河努力维持表情，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大半，“我没有告诉过他，他为什么会知道？”


    “……”


    “因为……”


    “我喜欢你。”


    哇，遇到表白现场了。


    萩原研二翻了个身，捂住耳朵避免听见更多隐私，声音却不遂人愿地钻入耳朵。


    麻烦了。


    他叹了口气，把纸条塞进耳朵时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和急切的鞋跟摩擦声，“等等！”


    嗯？


    青井秋河？


    不去学会生工作跑来谈情说爱……


    难怪他逃了一天课也没被抓住。


    萩原挑眉。


    他谴责了一秒自己不存在的学生道德，一边很有道德操守地一手堵住耳朵，一手捂住眼睛。


    尊敬的风纪委员，不是我故意要撞到你被告白，是我们太有缘分又偶遇了，看在我不听不看的份上以后的抓捕计划也放水吧。


    他在心里念念有词，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无视了没有任何东西遮挡的右耳。


    底下两人的对话也就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秋河讨厌同性吗？”


    “抱歉……我……阿嚏！阿嚏！！”


    “……还是讨厌我？！”


    “我……阿嚏阿嚏！”


    不管那人问什么，青井秋河都回以喷嚏，到最后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自顾自地打起连环喷嚏。


    “我知道了呜………以后不会纠缠你呜呜呜………”


    有什么东西被甩在了地上，又好像被人捡了起来。


    萩原侧耳倾听了下，在青井秋河连接不断地喷嚏声中捕捉他说的话。


    “对不起。”


    ……是拒绝人会愧疚的类型啊。


    萩原眨了眨眼。


    他等秋河离开后爬下树，在校园里悠哉悠哉地走着。


    心地善良是好事。


    但是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结果连心上人花粉过敏都发现不了的人就没必要愧疚了。


    萩原研二付完钱，在超市门口等了三分钟，终于看见一个认识的女孩子，笑着上前和人打招呼。


    “小中村拜托拜托，接下来一周的午饭我都帮你买～”


    “麻烦你了，记得不要告诉他是我送的哦？”


    “好啦好啦，萩原君做好事也不用笑得这么开心啊。”


    女孩打趣道，“嘴角都合不拢了～”


    诶？


    很高兴吗？没有吧？


    萩原食指在嘴前点了点，想到了完美的理由。


    “因为他很照顾我们，在逃课方面。”


    “表达感谢啦感谢～所以绝对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哦？不然抓捕行动又森严好几倍诶～”


    萩原wink，看着女孩子往教室方向走去才安心了些许，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对他这种光用听觉、就能发现风纪委员花粉过敏的同班同学友善才对吧。


    ……咦，他是不是对失恋同学太刻薄了？


    萩原摸了摸下巴，靠在墙上观察了会儿黑发少年被陌生人送药的茫然脸，心情大好的同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拒绝他。


    是因为不喜欢他，还是不喜欢同性？


    如果是自己的话……


    萩原研二单手撑脸，视线来回飘荡，最后落在追着逃课学生到处跑的学生会会长身上。


    呃……


    半长发少年抚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还是不要了！


    *


    “是谁送的药？”


    秋河朋友凑过来，念出一个个人名，在秋河一一否认后，挤眉弄眼道，“该不会是仙女教母吧？看我们小青井被追求者弄得花粉过敏险些去保育室的样子太可怜了～”


    “……走开，阿嚏！”


    秋河面无表情地推开贱兮兮的朋友，打了个巨大喷嚏的同时也在想：


    陌生女同学到底是受谁的嘱托来的呢？


    刚才告白的那位吗？


    糟糕……


    太难受没记住他是哪个班的。


    秋河吞下药，嘟囔道：“真糟糕啊……”


    真糟糕。


    萩原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露出一块被外面的人瞧见。


    他今天照例躲起来散心，结果又双叒遇见青井秋河。


    …………………………和告白失败的败犬。


    萩原还没摸清自己对同学莫名的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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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何而来，耳朵就自动捕捉到了关键词。


    “过敏药……如果是我送的话，秋河会答应跟我在一起吗？”


    这个家伙——


    萩原大骇。


    他拔腿几乎就要冲出去，青井秋河在此时开了口。


    “不会。”


    萩原动作停了下来。


    “让我过敏的是你，解决过敏症状本就是你的责任。”


    萩原悄悄探出头，看向一本正经进行逻辑分析的黑发少年。


    他的头发柔顺，乖巧安静地落下，圆润的眼睛里藏着整片天空，青春期生长的缘故使得他腮帮微微鼓起，无害的婴儿肉加剧了他本身的亲和。


    “那就……呜……不是我送的好了！反正怎么做你都不会喜欢我！”


    “……也不要说一些事实而非的话试图搅乱我的想法。”


    外表无害温和的少年吐出了和外表截然相反的暴言：“因为不管你送不送药，我都不会喜欢你。”


    萩原：“……”


    败犬：“……”


    好、好狠！


    萩原瞳孔地震。


    他僵在原地，又听见青井秋河继续说道：“上次没能说完，今天我再讲一次。”


    “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你送的花。”


    “不喜欢被拒绝就跑开的人。”


    “不喜欢连话都没说过就莫名其妙开始的暗恋。”


    “也不喜欢你送来的药。”


    ……是我送的！我！


    萩原研二怒目圆睁，探出头无声反驳，恰巧看见青井秋河把钱放在败犬手中。


    “买药钱。”


    黑发少年简明扼要道。


    他抿唇想了想，又对着败犬说道：“你……不要太难过。以后……”


    肯定还会遇到其他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


    被追着杀的败犬再也受不了，“哇”地一声把钱丢在地上哭着跑开了。


    跟上次一模一样的结尾啊……


    秋河无奈，他弯腰捡钱，眼角余光捕捉到一只偷偷缩动的脚。


    青井秋河：“？”


    他眉心一跳，大步走去，只来得及捕捉到某个狐狐祟祟、翻墙离去的身影。


    那是……


    在学生会高压工作折磨下，早已对年纪著名刺头了熟于心的青井秋河一眼认出了这是谁。


    “萩原研二。”


    他捡起对方掉落的胸牌，想送回给萩原，又得知萩原研二在几分钟前就拉着松田阵平扬长而去，学生会会长跟在后面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只能愤恨地咬牙发誓下次一定抓到他们。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或者联络方式？”


    秋河解释道，“他胸牌掉了，明天进不来学校。”


    “咱班女孩子都有吧。”


    友人翻了翻通讯录，惊讶道：“哦！我也有！我给他发条邮件看看……”


    “回消息了！好快！嗯？？”


    友人瞠目结舌地把屏幕亮给秋河看，上面显示着几行字。


    【来信人：萩原研二の萩萩号】


    【诶~原来掉了吗，谢谢你捡到它，明天上学我找你拿吧。】


    【PS：不用担心进不来学校，我有独特的进校技巧，还有很多很多个校牌】


    【附件：两张配图】


    半长发少年和卷发少年跨坐在校园墙上比耶.jpg


    一堆一模一样刻有名字的校牌.jpg


    猝不及防有了同学违反校规证据的青井风纪委员：“……”


    他嘴角抽了抽，闭眼扭头：“啊……天怎么突然黑了，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