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以二字为贵，三字为贱。”凌漪慢条斯理的开口：“从出生便被定下低人一等的命运，你服吗？”


    王璲之眉眼低垂，声音恭敬：“璲之生于王家，就已经比天下大多人都幸运，有幸能效忠兄长，更是大幸，有何不服？”


    “真是王家的忠臣。”凌漪将他下巴轻轻一推，在他面颊上擦去指尖残留的鲜血，笑盈盈：“但可惜，你再没有效忠王家的机会了。”


    “将他给本宫带走，”她越过王璲之走向马车：“王家亏了本宫一个郎君，那就补上一个就是。”


    主家被砍死当场，首领即将被掳掠走，这让王家部曲如何再冷静下来？


    他们手中的长刀再次出鞘，对着眼前的皇家侍卫怒目而视，大有血溅三尺之势。


    凌漪踩着玉凳上了马车，轻飘飘的声音传到风中：“王家之下，但有敢动刀兵者，夷三族。”


    春日的风随着她这话，都冷了下来。


    庄园中簌簌落下的粉色桃花，似乎都染了血色。


    “王郎君，请吧。”凌漪身边宫人扶住王璲之的手臂，将他搀扶起来，不阴不阳的道：“有公主殿下青睐，乃是王家之幸事，乃是郎君之幸事，还请不要自误。”


    他这话背后，是拿着手弩对准王璲之的侍卫。


    倘若他有半点反抗，这手弩就会射入他的身体，让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将他拖走。


    殿下连王家的宗子都能杀，一个小小的庶孽又如何能幸免？


    王璲之轻轻推开宫人的搀扶，转眸看向身后的部曲，轻声道：“为兄长收敛尸身，一切等家主到来再行决断。”


    说罢，不再犹豫的踏上了另一辆马车。


    车队浩浩荡荡，从王家的庄园行回柔安公主府。


    凌漪在侍女的服侍下洗去身上血气，涂上香膏，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


    她望着香炉中冉冉升起的青烟，忽然道：“将他带上来。”


    不多时，王璲之便被两个宫人带到了凌漪面前。


    此刻他不再穿着之前的广绣绸衣，也不再腰环配饰，头顶玉冠。


    他身着一身白衣，只有窄窄的腰带拢住衣襟，乌黑的头发劈散而下，身上无一丝配饰。


    此刻的他，当真犹如遇难的谪仙人，让人见之生怜。


    凌漪手支在脸侧，对着他勾了勾手。


    得到了信号的人缓缓跪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膝行向凌漪。


    在行至脚踏前，终于抬起了他的头颅，微微垂眸任由凌漪打量。


    凌漪：“……”


    她只是想让人过来，没想让他跪着过来。


    轻咳一声，指尖勾着他的下巴，命令道：“看着我。”


    王璲之微微瞪大眼睛，望着这位破坏他全部未来谋划的公主，黑眸之中全是沉静，没有一丝的仇恨，像是忘记了他的兄长在他的保护下死在眼前人手中的事情。


    凌漪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偏偏要恶劣的提出这件事：“我杀了王颖，你恨我吗？”


    王璲之声音没有一丝余地：“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兄长背叛公主死有余辜，璲之不敢恨。”


    凌漪轻笑：“是不敢恨，还是不恨？”


    她勾着王璲之的下巴，让他用一种别扭至极的姿势靠近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你的主君没了，你的抱负也没了，你不再可能成为王家的掌权者，只能成为公主府中区区一侍君，你当真不恨？”


    金尊玉贵的天子之女，身上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精贵。


    这么近的距离，王璲之能闻到她身上浅淡的香气，面颊能触碰到她垂下的柔软长发，那柔嫩的指尖更是懒得用任何力气的在桎梏他。


    湿润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似乎要乱了他的心神一般。


    垂眸遮下心中一瞬的波澜，他温声道：“公主乃是天子之女，自然一切都是对的。”


    “包括让你前途无望？”


    “这天下谁的前途，又不是托付给天子的呢？”


    真会说话。


    凌漪弯了弯眉眼，勾着他的面颊远离，当路过她的腿时轻轻的下压，示意他躺在上面。


    这样跪着的姿势，如此行事未免有些别扭，于是凌漪大方的道：“不必跪着了，坐下吧。”


    于是王璲之便得到了可以坐在脚凳上，躺在公主腿上的殊荣。


    他不敢用力，可却依旧能从那价值万金的薄薄布料上感受到公主殿下柔软温热的大腿，感受到她肌肉的微微抽动。


    王璲之柔顺的微微闭上双眼，任由公主殿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丝。


    室内的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香炉中的青烟缓缓升起。


    宫中太监到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这位深受天子喜爱的公主，果然在杀了人的宗子之后，又掳掠了王家其他的子嗣来服侍她。


    这是何等的嚣张跋扈？


    他垂下眉眼，温声道：“殿下，陛下传召。”


    凌漪抚着王璲之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那位略有些熟悉的太监，笑了下：“谁准许你进来的？”


    这位，在王家子登基后，可是摇身一变成为皇家大伴的。


    若说他没有和王家有勾结，谁信？


    如今父皇在世，也许他只是收了王家的好处，并未和他家有深交，可这并不妨碍凌漪将他掐死在摇篮中。


    这等温温柔柔的语气，将那太监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公主恕罪！”


    按理来说，天使到来，不焚香迎接都已是大不敬，张嘴问谁准你进来的，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可谁让眼前的人是天子最宠爱的女儿呢？


    再得到重用的太监，在她眼中都是家奴，就更别提他这个刚有官身，连面都不熟的小太监了。


    凌漪轻轻推开王璲之的头，轻笑道：“哪敢恕罪？天使前来，我未曾迎接已经是大不敬。”


    这话可谓是诛心，别说是天使，天子来了这位公主不高兴都不见的，还迎接？


    他是哪里来的韭菜，配吗？


    太监连连叩头，口中称罪，却被凌漪恭敬扶起。


    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凌漪笑眯眯的将不敢反抗她的太监扶起来：“还请天使恕罪，本宫更衣过后便与你一起去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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