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程绪说完那句话后，他就感觉自己面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缓缓拽入深渊般陷入黑暗，


    在死寂的灰色沉默中，程绪隐约听到了某个男人的一声耳语：


    “你不该怀疑……”


    在那声耳语消失后，沉默的梦境便一同结束，程绪再度醒来，感觉浑身充满痛楚。


    “咔啦。”


    程绪感觉自己的手上传来了冰冷的金属质感，那生硬而坚实的东西，无疑是一副镣铐，


    程绪努力的睁开眼睛，但仍旧无法看到任何东西，眼睛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遮挡着他的视线。


    “说，你自己的名字。”


    在距离程绪不远处，另外一名犯人正在被审问，审判官的声音依旧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我，我不知道……”


    那犯人的声音非常沙哑，浑厚之中带着一丝痛苦，与程绪没有半点相似。


    “不知道就对了，带他去检测脑电波反应，成功排除人格就去带他解脱。”


    下一个就轮到了程绪，他感觉自己身下的座椅被某种机械推动，顺着向前嗡鸣了几声。


    “唰。”


    程绪感觉眼前的东西被一把扯下，明亮的集束灯光照射下来，一个仅剩轮廓的身影出声询问：


    “说，你自己的名字。”


    程绪没有开口，也没有继续盯着灯光看，而是选择闭上了眼睛。


    “这个不合格，送去诱导室，再度进行人格分离！”


    “什么才是真实。”


    沉默的程绪在即将被戴上头套的前一刻突然开口，让那名审讯官顿时抬手，制止了运输，


    “你说什么？”


    “从一开始，你就以神明的姿态出现，赐予我们力量，下发规则和任务，让我以求生为欲望，逐渐舍弃掉自己的一切。”


    程绪睁开眼睛，手臂之上的手铐突然解离，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就好像二者并不存在于同一空间，


    “后来，更多的神出现，给了我可以保全自己的力量，又让我四处征杀，认识更多挣扎求生的个体，为的就是让我记住这个世界……”


    “你在和谁说话！”


    审判官想要用手里的武器阻止程绪，但挥动过去，却没有丝毫触碰感，


    “等到我得以参与这场最后的游戏，你却开始在我的记忆里铸造牢笼，企图让我自己分离出那个完美的「杀手」。”


    程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周围的场景没有丝毫变幻，但已经无法阻止他的前进。


    “很多年前我确实得了一场病，喜欢忘掉那些伤痛，来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这样的执念，才催生出了更多的我……”


    “但这不是你们以此来将我分割的理由，我的过去已经足够破碎，现在的我，不应该再被蚕食，自我，永远都不是迭代计算后的产物！”


    程绪抬起手，那把破旧的手枪出现在掌心，


    “你让我找到程绪，杀死程绪，又把那些懦弱的我摆在面前，无非是让我彻底脱离人性，成为灭杀一切的「新神」！”


    程绪举起了枪，先是对准刚刚绑缚自己的座椅来了一枪，


    子弹直接穿透那副手铐，撞到运输带上，卡住了轴承。


    “这是我的梦，我的意识，你们这群外来的神，还不配在这里拥有权力！”


    而后，程绪将枪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扣下扳机——


    枪管之中没有任何声音冒出，反而像是气球一般鼓起，脱离程绪的手掌飞向天空。


    “其实，早在一开始我就应该去怀疑，这一切不过是以意识搭建的梦境，难怪藤茄所能给出的答案如此模糊……”


    在一片清澈到不像是人类世界的草坪上，程绪看到了那几个赐予他规则之力的神明，


    或是欢喜，或是阴郁，但并没有程绪想象中的反派模样。


    率先开口的是笼罩在红雾当中的灾劫，祂的声音在程绪的意识当中被特化，变得像是某个程绪喜欢的电影明星，


    “很好，你拥有了真正的自我，这是前往高维世界的入场券，或者说，在高维世界，稍有不慎就会失去自我……”


    灾劫的身影没有动弹，也许是程绪关于他的记忆太少，仅能在意识中勾勒出这么一个轮廓，


    “我们确实有在规则里掺杂一些意识，毕竟这是我们的力量，不过对你来说也就到此为止了。”


    灾劫的形象开始模糊，梦境中关于他的部分在逐渐衰减，逐渐的淡化为那个「杀手」的职业技能表。


    “我好像是第二个与你扯上关系的，对吧？”


    一个灰色的枯瘦身影低声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在你身上下注，比我预想中的希望还要大，祝你成功。”


    象征死亡与黑暗的孤独神明也悄然隐没，化作一团雾气，与程绪的意识所融合。


    “这群活着的家伙还有得选，我已经没得选了，只有你带着我的意志前进，希望那世界的壁障为你敞开……”


    一只巨大的甲壳虫颤抖着为程绪鞠了一躬，蜷缩着化作了梦中远处的群山。


    “集群意识中保有你的力量，也许能为你提供一次重来的机会，别忘了你自己是谁。”


    一个素未谋面的白色身影刚刚显现，转瞬间又飘然淡去，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哈哈！这次比以前可好太多了，重播了无数次的节目终于要正式上映了！无限的平行宇宙中，我们还是找到了这种——”


    一个大声吼叫的金色神明像是梦境中突然聒噪的声音，被虚幻的色彩稀释，化作一片似有似无的呢喃。


    最终，程绪看到了那个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家伙，那个永远都好斗，疯狂，燃烧着的恶魔。


    “果然是你。”


    “啊哈，看来这次你是下决心要打开仓库了？”


    “你还记得那个追猎者吗？”


    “哦，来自共生体意识的小朋友，当然记得！”


    “它由我的分身所化。”


    “那又怎么了？”


    “分身很难有自我意识，除非……”


    “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干的，行了吧？”


    “那就和上次一样。”


    “哈哈，这么久了你居然才放我离开，不过你以后可能很难百分百冷静的处理问题了，也算扯平……”


    恶魔的声音越来越远，整个世界都慢慢发白，程绪逐渐睁开眼睛……


    “醒了！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