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贴满了她的照片，密密麻麻排列，吃饭时的她、睡觉时的她、上学时的她、穿着女仆装的她、站在老大身旁的她……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有的是手机照片冲印出来的，有的是监控录像的截图，每一张照片，童森织的脸都处于中心位置，无一不透露出拍摄者对她的喜爱。


    童森织愣了几秒，大脑几乎无法运转。


    这些照片……可以说记录了她的所有日常……喻盎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他之前不是不能独自出门吗？他为什么这么清楚自己的行踪？


    童森织压下心里冒出的无数问题，专心翻找钥匙，衣柜里没有找到，她转身，眼尾瞥到一个长发人影。


    下意识的飞踢将人影踢飞出去，哐当一声响，童森织反应过来，这个‘人影’为什么这么轻？


    她面无表情走近地上的‘人’，表情呆了呆。


    倒在地上的东西，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仔细一看，皮肤质地和真人存在些微差距，另一个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呆滞，一动不动看着天花板。


    这是个等比人偶，身上贴着花花绿绿的便签。


    童森织凑近看，便签上的字迹俊雅温柔——


    【阿织喜欢的食物……】【阿织适合的颜色……】【阿织不爱喝冷牛奶】【阿织敲门习惯敲三下】【阿织不知所措时会眨两下眼睛】【如果床头没有小熊玩偶，阿织睡觉时会无意识掀被子】【阿织撒谎时眼睛会看向一边】……


    除了人偶身上的便签，刚刚被她踢飞时，还有不少便签散落在地，上面的内容如出一辙，观察者以温馨甜蜜的语调，记录着童森织的一切习惯。


    童森织很久没有这么毛骨悚然的时候了。


    仔细一看，人偶身上穿着白底黄绿碎花小裙子，和之前喻盎拿给她的裙子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人偶身上的更为简陋，针脚也没有童森织那件细致。


    简直就像……


    【喻盎亲手给她设计的衣服的初版。】


    童森织看向窗帘前摆放的一排人台，无一不穿着各式漂亮的衣裙，尺寸与她近乎相同。


    喻盎亲手给她做衣服，其实这件事并不让人难以接受，但被无数自己照片包围的童森织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这间屋子处处透露出诡异不适感，她后退几步，接近门口时，忽然身后传来钥匙摇晃的清脆声。


    “阿织。”


    青年柔柔地问。


    “你是在找这个么？”


    童森织转过身，看向他手上的钥匙，认真点头。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只是不小心推开了喻盎卧室的门。


    帮助小原找到妈妈后她绝对要跑路。


    这个城市的人好像都不太正常。


    童森织面无表情地想。


    “地下室有奇怪的声音，我想去看一下。”她解释。


    “原来是这样，”喻盎也跟卧室里奇怪的东西和他无关一样，笑了笑，“阿织想去看，身为哥哥肯定要帮忙的，不过……”


    他来到童森织身边，摸摸她的头：“答应哥哥，以后不要让哥哥担心了，好吗？”


    童森织抬眸，无声注视着青年漂亮的翠色眼眸，半响，点了点头。


    随着钥匙在锁芯扭转，地下室的门开了。


    楼梯上，满身伤痕的少年气若游丝，倒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望向门口的童森织与喻盎。


    “姜……”


    童森织下意识喊他的名字，身后却飘来异香。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软塌塌倒了下去，被身后的男人揽住。


    “妹妹，”喻盎低声呢喃，“我们是家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


    “童森织？童森织！快醒醒！”


    童森织艰难地睁开眼，姜育这才收回掐她人中的手，她环顾四周，自己还在地下室，门已经被重新锁上，喻盎也不见了踪影。


    喻盎不知用了什么迷药，加上她本就感冒，此刻头痛欲裂，面色苍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童森织？！真的是你！你居然是女的？！”


    姜育声音有些变调，他怪异地瞅着她，像是研究一个外星生物，神经质地自言自语。


    “难怪啊，那就不奇怪了……你原来是女人，我以前居然没有发现……”


    童森织皱眉，她没时间和姜育解释这么多，又问了一遍：“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姜育自言自语的声音消失了，他似乎有些怯怯的，逃避她的眼神，强行撑起气势：“你刚晕倒，你哥貌似想抱你去其他地方，忽然有人敲门，他就先把你留在这里，离开前，还威胁我不准靠近你来着。”


    他从鼻腔里挤出哼笑声，似乎想表示自己不在乎，但止不住颤抖的身体依然暴露了他的恐惧：“我就说我也不认识这个男的，怎么忽然被他抓了，原来是你哥！*什么神经病一家，异装癖妹妹和暴力狂哥哥，都是疯子！”


    童森织顿了下，撑着地站起来，走近姜育：“你提醒我了……喻盎为什么会绑架你？”


    童森织动作的瞬间，姜育抖了一下，胳膊横在面前，一副很害怕被打的样子，发现童森织没有这个意思后讪讪地放下手，挤出笑容。


    “都、都是误会，童森织，你想想，你被习嘉池关起来的时候，还是我帮你逃走的，我又不会害你们，你哥绑架我都是误会。”


    童森织垂下眼眸，屏息间，她忽然说：“啊。我想起来了，向记者举报我的人，好像是你吧。”


    姜育立即抱着她的腿，哭着说：“是我做错了，我鬼迷心窍，不该陷害你，求求你，童森织，放我走吧，你哥就是个疯子，恶魔！他绝对会杀了我的……！我看得出来，他很听你的话，你让他当个屁一样把我放了，求你了……”


    童森织没想到喻盎会因为举报的事绑架姜育，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喻盎，他有手段，擅长伪装，关于她的一切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敌人，会相当恐怖。


    见童森织不说话，姜育恼羞成怒。


    或许是觉得自己死定了，他松开童森织的腿，破防道：


    “你以为我一定要你帮忙？我姜育一个人在学校被欺辱这么多年了，还不是靠我自己得到了我爸的认可？！”


    “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你，我也能出去，我现在已经被本家认回去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查到你哥的头上，派人救我出去，你要是识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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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到时候我考虑考虑帮你说几句好话！”


    这当然不是他的真心话。


    姜育比谁都清楚，姜家不需要没用的人，被人绑架是他自己的事，他们绝不会关心他的安危。


    少女眼眸没有丝毫动容，姜育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知道，他最后的方法也失败了。


    他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童森织！


    悔意慢慢浸透心脏，耳边忽然传来轰隆巨响。


    姜育看了过去，童森织不知何时把杂物堆叠在一起踩了上去，把这间屋子的唯一光照来源——牢牢焊死的铁窗撬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逆着光线的少女脸又苍白几分，她看了眼姜育，什么也没说，转身爬了出去。


    姜育咬牙，眼眶发烫，他不知这是积攒已久无法发泄的怨恨还是什么，用袖子胡乱抹了把眼睛，赶忙跟在童森织身后爬了出去。


    叮咚——


    门铃响到第四声时，屋门终于开了。


    边裕一紧张地站在门口，对屋内的青年点头：“你好，请问是——”


    他的声音，突兀地停了下。


    过了几秒，他才把准备好的话问出来：“童森织家吗？今天童同学没有来学校，校方也联系不到她，请问是出现什么状况了吗？”


    “阿织的老师吗？”青年眼中适时露出惊讶，侧身请人进来，“她昨晚没有回家，我还以为她直接去了学校……”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边裕一倒上热茶：“老师辛苦了，阿织可能被朋友带去哪里玩耍了，等她回来我会好好说她的。”


    “说起这件事，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有些担忧，”喻盎轻轻叹气，“我们阿织单纯善良，不能识别好坏，听说贵校一些调皮的学生趁机与她成为好朋友，经常带着她乱来……”


    “那个，我想确认一件事。”


    “老师请说。”青年笑着说。


    “你说，你是童同学的哥哥？”


    边裕一与他波澜不惊的眼眸对视，他皱着眉，精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喻盎先生，当年我们带人救你们逃出实验基地，那时候你忽然失踪了，但我自始至终不记得，你有个妹妹啊？”


    嘣——


    屋子深处发出声响。


    喻盎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望着一无所有的地面，瞳孔无限放大，神态可以用空白来形容。


    他想起来了。


    他真的没有妹妹。


    他和童森织不是亲人。


    无法割断的羁绊只是他的幻想。


    那个女孩，随时可以，抛弃他，遗忘他。


    到时候，他们只是毫无关系的——


    陌生人。


    不可以。


    他不允许。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男人转身，看向地下室的方向，刚刚的声响就是从里面传出的。


    失忆时的执念已经根植血肉，喻盎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身体里每一处血肉都在跳动，在微声重复——


    童森织，应当永远永远记住他。